从懂事开始,就被告知出生不久之后终身大事便定了,会有什么反应?呆若木鸡?震怒抗议?好奇追问?一笑置之?杜心苹选择第四个答案。
做人要务实一点,他们杜家并没有家世背景值得人家攀附,爸爸是高中老师,有的只是满坑满谷的学生,没钱也没权,而妈妈是专职的家庭主妇,更没什么值得人觊觎,所以这种事情骗三岁小孩还可以,像她这么机灵,怎么可能轻易上当呢?
她父母是非常传统的人,认为谈恋爱必须以结婚为前提,为了阻止她在求学阶段被爱情冲昏头而编出这样的故事,不难理解。
可是,当每一年生日都会多收到一份礼物,而父母又表明这是她「夫家」送来的,她继续坚持「指婚」这种可笑的婚配方法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似乎也太没神经了,那就姑且信之。
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啦,她的优点就是乐观,没有步入结婚礼堂,上户政机关登记之前,即使众人都尊称她一声「某某夫人」,那也只是叫好玩的,说变就变,这不就是人吗?当然,也可以说她是缩头乌龟,不愿意面对现实,可是人生何必想那么多?她喜欢自然的青丝,而不是人工染出的黑发。
不过,她显然忘了一件事情,人总有长大的一天,就像未爆弹不是不爆,而是时机未到,可是,爆之前,为什么不让她先有那么一丁点的心理准备呢?
「常伯,真是抱歉,言少爷没有事先交代,我已经答应几个要好的同学中午一起用餐,人要信守承诺,恐怕没时间随你去见言少爷。」杜心苹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恭敬有礼的一鞠躬,以示深深歉意,心里却想着:没礼貌的家伙,连声招呼都没有,派个人往校门口一拦就想使唤她,当她是这么好摆布的人吗?
言家大少爷,遇见本姑娘,算你倒霉!
「昨晚少爷给杜小姐打了电话,可是杜小姐不在,便请杜夫人留话给杜小姐,请杜小姐今天中午务必将时间空下来。」
呃……她想想,难道早上老爸说的就是这件事吗?昨晚回到家,家人都上床睡觉了,早上老爸出门上班的时候,她正好在浴室刷牙洗脸,他隔着房门叽哩呱啦说了一串,当时她的脑子还浑沌不清,又有淅沥哗啦的水声当配乐,根本没办法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她只记她得频频说好说听见了,看来八成是说这件事情。
不过,那又如何?记得提早一天打电话,她就应该赴约吗?
「常伯,过了今天的毕业典礼,以后同学各奔前程,想凑在一起就难了,如果言少爷早几个礼拜给我电话,就算没办法空出时间,我也会早早请他改个日期。」杜心苹随手扯了一下紊乱的头发,努力平复自己的不耐烦。
这位言家大少爷不是太过随性了,就是目中无人,而她猜想,后者的可能性居高……嘿嘿嘿,他的麻烦大了,她就是不欣赏这种老爱把自己当成大人物的人。
「这是少爷的疏忽,我代少爷向杜小姐赔不是。为了恭贺杜小姐从大学毕业,少爷希望今天可以跟杜小姐一起用餐,杜小姐中午不方便,可以改在晚上。」
「不好意思,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聊上一天一夜都不累,何况是从此要各奔东西的同学们?时间很难控制。」
「杜小姐总要吃晚餐,时间上可以安排晚一点,变成宵夜也没关系。」
「我不是日进斗金的老板,不习惯从早忙到晚的行程,还请见谅。」
「请杜小姐行个好,好让我向少爷交代。」
「我不是故意为难常伯,就算我回家之前拨点时间给言少爷,累了一天下来,我也没心思跟言少爷好好聊一聊,那还不如另择他日。」虽然连一点点面子都不卖给老人家,她深感抱歉,可是不教导那位目中无人的少爷规矩礼貌,她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略微一顿,常伯不得不把话挑明了。「其实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少爷想跟杜小姐讨论婚事。」
「……婚事?」她听错了吗?这会不会跳太快了?
「杜老爷难道没有向杜小姐提过吗?我家老爷子一直希望少爷和杜小姐可以先订婚,就等着杜小姐大学毕业。」
不难想像她现在的表情有多错愕、愤怒。老爸怎么连个警告都没有?
瞧杜心苹的反应不难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常伯婉转道:「我想,杜老爷大概认为只是先订婚,不用急着告诉杜小姐。」
哼!少来了,依她看,老爸不是不急,而是担心她会强烈反弹,苦恼着如何开口比较妥当吧?但老爸肯定没料到言御极今天宴请她吃饭的目的还包括讨论订婚,否则不管昨晚她多晚回家,他一定会守在客厅,赶紧跟她说清楚。
「老爷子从年初就为了这件事情对少爷唠叨个没完没了,可是少爷认为等杜小姐完成大学学业,再来讨论这件事情比较适合,才会延至今日讨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明明是她的终身大事,为什么完全由不得她作主的样子?
杜心苹又伸手扯了一下那头鬈发。开什么玩笑,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当成棋子,一点价值也没有!
「常伯,今天真的不太方便,还是请言少爷另外安排时间。另外,如果他有点诚意的话,叫他自己来找我,别把责任推给别人,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她再一次有礼的鞠躬,然后转身跑向一旁等候的好友,离开之前,不忘高高举起右手,帅气的向常伯道别。
见到常伯「空手而回」,言御极已经很讶异了,听闻杜心苹从头到尾的反应,更是怔了许久说不出话来。看样子,他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以为人家必定会眼巴巴的抓住他这只大肥羊不放。
是他真的计算错误,还是说,这不过是她故作姿态,想让他印象深刻的伎俩?
他的疑心病是不是太重了?不过,当周围多出现几个「双面人」,见识到人变脸的功夫可以多么教人叹为观止,就会发现人的复杂程度需要时间探索了解,千万别让一次表面上的印象牵着鼻子走,否则会尝到苦头。
打开公事包,他取出杜心苹的资料。这是保镳的调查报告,极其详细,不过,这些终究只是表面上的资料——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历年的成绩、老师的评语、参加过的比赛、拿过的奖状……五花八门,丰富极了,不难想像她有多么活跃,可是这些算不上真正的认识。
「常伯,坐吧,总不能因为杜小姐不来,我们就虐待自己的胃。」他将手上的资料往公事包一摆,拿起Menu翻阅。
常伯立刻在椅子上面坐下来。这会儿少爷的心情肯定糟透了,那就别太拘泥上下有别的规矩好了。
点了餐,先饱餐一顿之后,言御极闲聊似的问:「常伯认为杜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我和杜小姐前前后后相处差不多十分钟,实在没办法评论。」
「我只是想听常伯对杜小姐的感觉,用不着看得太严肃。」
略一思忖,常伯谨慎的挤出几句话说:「杜小姐看起来就是很有个性及主见的人,不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还很率性,一头鬈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肩上,背着一个又大又破的布包包。」
「看样子,她应该是一个令人期待的妻子。」她挑起他的好奇心了。
结婚对他来说,不过是人生必经的过程之一,这当然不代表对象不重要,而是婚姻不就那么一回事,传宗接代是最重要的目的,终身伴侣可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够了,祈求两个人在各方面都完全契合,那只会让婚姻生活变成一场灾难。
杜心苹可以说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挑上她当未来新娘子时,他不过九岁大,根本不懂其中真正的含意,可既然是自己的意思,眼光也不至于太差,想来他的婚姻应该可以平平顺顺。
没错,他对婚姻的期待只有「平平顺顺」,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婚姻可能会比想像中多一点乐趣。
「杜小姐一定会给少爷添加很多的生活乐趣,可是相对的,麻烦也不少,像是杜小姐的配合度肯定不好。」
「这倒是不用介意,我并不想娶个没有思想、没有主见的傀儡。」
「女孩子还是温驯一点比较好。」常伯对这位未来的少夫人非常不安,只怕她不是有个性、有主见那么简单,而是一只难以抓住的泥鳅。
少爷表面上亲切有礼,可是毕竟从小到大接受的是「接班人」的教育,擅长的是对别人下达命令,而未来的少夫人偏偏不爱听人家使唤,这两个人碰在一起没有「火花四射」,也会是「针锋相对」……他真的很替少爷担心,杜小姐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女人。
「如果老婆的意见太多了,当丈夫的肯定也不好受,不过我想,杜小姐应该不是那种成天喜欢唠叨的管家婆吧。」
「这个嘛……婚前一个样,婚后一个样,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言御极轻松的打趣,「常伯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不是,我只是希望少爷多点心理准备,人和人之间总要相处过了才知道。」
「这倒是。」
「少爷还是正式发一张邀请函给杜小姐,时间地点说清楚讲明白,像今天这种情况就不会再发生了。」
「我知道了,我确实太过轻率,下次我会准备一张邀请函,请常伯送到杜家,当面交给杜小姐,确定她对时间和地点都没有问题。」老实说,他很好奇她接下来的反应。下次她会爽快的赴约,还是再一次放他鸽子?
若说这次她是故作姿态,就会知道再来一次便会让「印象深刻」变成「印象不好」,不会冒这种险;如果她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会赴约,还是拒绝赴约呢?
一个礼拜后,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这次他还是没有见到人,而是收到她传来的简讯——
对不起,我太粗心了,今天出门面试时才突然想到上个礼拜收到你的邀请函,可是我面试结束后,时间就已经过了中午,应该赶不及赴约,你就自己享用吧。
「少爷,怎么了?」常伯胆战心惊的看着言御极紧抿双唇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一副没事儿的说:「常伯,今天又要请你陪我用餐了。」
「杜小姐不来了?」
「她有更重要的约会。」
「既然有重要的约会,应该事先说一声……」常伯突然想到了。难怪那天送邀请函给杜小姐的时候,她坚持不让人家接送,原来今日的爽约是一场预谋。
言御极自嘲的勾唇一笑。还是错估情势了。「看这情形,我这个未婚妻比预期的还要难缠,常伯有什么好意见?我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才可以见到她?」
「少爷直接去见杜小姐,杜小姐就没有理由拒绝见面了。」
「没错,这应该也是她的期望,不过,我想要更好的主意。」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跟她进行一场比赛,如果他直接走到她面前,他就输了,相反的,如果她来赴约,她就输,而他们两个显然都不喜欢当输家。
不可以输,他一定找得到法子让她赴约……他越来越期待他们的相遇……不,严格说起来是重逢。
***
那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看到她的简讯会有什么反应呢?
不想还好,越想就越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果不是眼角余光瞥见四周惊吓议论的目光,她肯定已经笑到抱着肚子靠在一旁的公车站牌。
清了清嗓子,杜心苹紧闭双唇,目光聚焦在前方,可是不到五秒钟,唇角又颤抖的往上翘。没办法,心情太好了!虽然都过三天了,但一想像那位大少爷气得头顶冒烟,鼻孔喷气的样子,她身上就像被放了笑弹一样,忍不住想放声大笑,真是太好了,最好气死他,然后他主动取消这门婚事。
没错,她就是希望他取消婚事!开什么玩笑,她是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为什么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能作主呢?每次想起她的一辈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定了,感觉真的很火大,亏老爸是读书人,受的是高等教育,竟然可以接受这种事情……
算了,这也不能全怪老爸,就算有满腹经纶,终究还是寻常人,如果有机会抓住财富的尾巴,又有谁舍得放开呢?若非当时老爸正好是人家的家庭老师,像言家这样的豪门也不会点名点到她的头上。
老爸甘心卑微的攀上豪门,还不是为了女儿儿子,有个豪门女婿,家里其他人多少可以从中获得好处。按理,她应该明白父亲的苦心,感谢老天爷给了她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可是她天生命贱,觉得人生还是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来比较实在,太过顺遂无法带给她一丝丝成就感。
父母总是说她太难伺候了,没有撞得头破血流不会认清楚有背景是一种福气,老想凭一己之力闯出一片江山,根本是孩子气的浪漫……他们或许是对的,可是人生若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思经历,那就无法真实的品尝到喜怒哀乐的滋味。
她是不是很傻?不不不,她只是想保有赤子之心的任性,虽然她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面对人生应该用更成熟的态度,可是,那不是现在,以后……将来某一天再来说吧。
杜心苹侧着头查探左边的来车,终于看见苦苦等候的公车出现了,左手随即摸向背包后面的暗袋。咦?拉链怎么是打开的呢?
一股凉意从背脊往上攀爬,手指颤抖的探进暗袋……空空如也,也就是说,她的钱包不见了!
钱包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把整个背包从身上取下来,彻底检查一次暗袋——没有。
再搜寻背包里面——没有……奇怪,她刚刚买面包的时候还拿出皮夹付钱,走出面包店,皮夹塞进暗袋,这个时候有个正在讲手机的上班族不小心撞到她……等一下,难道皮夹就在那个时候被扒走的吗?
「Shit!」她懊恼的敲了一记脑袋瓜。真是粗心,看到人家西装笔挺,根本没有联想到扒手,当然也没有想到检查皮包是否失窃……这下子好了,新买的皮夹被扒走,里面的悠游卡和生活费也飞了……糟糕!她的身份证!
「杜小姐。」
压下到了嘴边的咒骂声,杜心苹皱着眉扭头一看,一怔,差点反应不过来。
「……常伯,真巧,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常伯一鞠躬。「少爷在饭店的法式餐厅订了位子,我特地来接杜小姐。」
○○××○……这位大少爷真的很欠骂,不求进步就算了,还「倒退噜」!前两次的教训不够,想再来一次是吗?「我不记得今天晚上跟言少爷有约,除非是在『梦里』,可惜不是。我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时间陪他吃饭。」
「少爷请杜小姐今天晚上务必赏光。」
「常伯,真的很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没心情吃大餐。」
「少爷说,如果杜小姐不愿意赏光,那就请杜小姐走一趟,领回皮夹。」
「……皮夹」
「是,少爷无意中捡到杜小姐的皮夹,皮夹里面有杜小姐的证件,相信杜小姐一定急着取回皮夹,所以有劳杜小姐跟我走一趟。」
「他捡到我的皮夹?」尾音激动的上扬。这是她听过最瞎的话,如果不是从她身上扒走,而是在路边或某个垃圾桶捡到,常伯怎么可能不到十分钟就找到她?
天啊天啊天啊!这个男人太夸张了,为了逼她赴约,竟然使出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么说来,那个撞到她的男人是他?不可能,那种大少爷没胆子冒这种风险,万一失风被逮住了,他的面子可就挂不住。
「是,少爷想亲自交还给杜小姐,相信杜小姐此刻也急着确认皮夹里面的证件是否都在,有请杜小姐跟我走一趟。」常伯欠个身,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辆车子旁边,恭敬的打开后座的车门。「杜小姐请上车吧。」
杜心苹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车边,却不肯乖乖上车。这种吃败仗的感觉真是令人不舒服!「那个家伙太卑鄙了吧!」
常伯看起来很尴尬,似乎也不赞成他家少爷的作法。「少爷说,为了让杜小姐空下今天晚上的时间,不得已采取一些手段,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没关系,这次我认输,谁教我的卑鄙程度比不上人家,可是,如果以为我会从此受制于他,那就太天真了!」看到常伯一脸无辜又无奈的表情,她只能恼怒的哼了一声,弯下身坐进车子。
她没有想过言御极长什么样,因为这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可是真的看到他,杜心苹还是失了一下神。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俊秀优雅的男人——漫画中的贵公子大概就是长这个样子,教人在他面前不自觉的都会矮上一截,相信这一刻连老虎都会乖乖的收起爪子,何况她一个平凡的小女子。
「很高兴我们终于见面了。」言御极举起面前的红酒,轻柔的对她勾唇一笑。
若非她早就套上一层「敌我分明」的防护罩,难保她不会被他电得酥酥麻麻,只会傻乎乎的点头说好。
「首先,恭喜你大学毕业。」
抖了一下,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杜心苹冷然的挑了挑眉。「现在大学毕业生满街跑,这点小事不值得庆祝。」
「无论如何,这总是人生中一个很重要的里程碑,应该庆祝。」他微微晃一下手中的红酒,示意他还在等着跟她乾杯。
她实在懒得理他,可是,对这么有气质的男人如此失礼,连她都会唾弃自己幼稚,所以还是举起面前的红酒跟他干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可是我想你应该有兴趣尝试这里最有名的餐点,便作主先帮你点餐了。」
「我不是来这里吃饭……」对了,她差点就忘了自己坐在这里的目的。「我的皮夹呢?」
虽然他习惯慢慢来那一套,可是人都来了,他当然不好扣着她的东西不还,于是爽快的拿起放在左边空位上的皮夹,递给她。「我很抱歉用这种方式逼你见面,实在是迫不得已,爷爷问了好几次,我们两个再不见面认真讨论出结果,爷爷恐怕会亲自出马了,我相信你不喜欢情况演变成那种局面。」
杜心苹赶紧把皮夹收进背包里层的暗袋,往后她大概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敢放在外层的暗袋了。
「言少爷终于承认派人扒走我身上的皮夹喽。」虽然不记得那位撞到她的先生长什么样子,但保证不是他。
「我的保镳只是捡到你的皮夹,你是不是应该检查一下,确定里面的东西原封不动?」做贼的只会喊「捉贼」,绝不会说「我就是贼」,他的保镳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行窃,总不能让他蒙上「小偷」的罪名。
「我相信言少爷看不上皮夹里面的东西。」
「我在里面看到一张全家福,你家人感情很好。」为了确定皮夹里面的东西是否足以逼她赴约,他不得不打开皮夹窥探她的隐私。
而看到那张开怀大笑抱成一团的全家福,他真的很羡慕,并非父母不疼爱他,而是言家就是少了一种家的味道。
他的父母都是非常高贵优雅的人,虽然疼爱他,但对他的教育却是严厉,尤其在「礼教」方面,更是一丝不苟。他不曾大笑,当然也不曾大哭,更不懂什么是愤怒,什么是悲痛。
曾有人把人生的梦想设定在——见到言御极露出两排牙齿哈哈大笑的样子,由此可知,他的一言一行有多么谨慎矜持。
当然,言家缺乏家庭温暖不全是他父母的个性使然,更重要的因素是,他们都将心思摆在外面的世界,忙不完的工作、参加不完的交际应酬,给儿子的时间比公司的员工还少。少了男女主人的家,不管多么热闹,终究缺乏家的味道。
「难道你们家人的感情不好吗?」她家是标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每天回到家总是可以看到母亲忙东忙西的身影,屋里不时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母亲温柔慈祥,母女的感情当然好得不得了,至于父亲呢,虽然老爸对她管教严格,传统的认为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婚姻,可是,这无损她对老爸的爱。
生日时,是老爸帮她买最爱的巧克力蛋糕;生病时,是老爸背着她半夜到医院挂急诊;看花灯时,是老爸将她举高坐在肩上;疲倦爱困时,是老爸呵护的将她抱在胸前……也许她老爱跟老爸斗嘴,事实上父女却是非常「麻吉」。
「我和家人的感情当然也很好。」这倒也不是谎言。
这个时候服务生送来餐点,他们的对话被迫到此告一段落。
既然来了,食物又送上桌了,杜心苹当然不会拒绝食用,况且从来没有机会吃到这么高档的食物,错过了,只是证明她是个没大脑的笨蛋。
佳肴一道接着一道,她嘴巴忙得没空废话,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比灿烂,因为太美味了,心情不好也会变得心情超好。
言御极终于体会到常伯对她的那句评语——不太擅长隐藏情绪。她何只不太擅长,根本就不会隐藏,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这一刻看着她,不再只是贴上「未婚妻」标签的洋娃娃,而是活生生的女人——未来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好饱哦!杜心苹差点不顾形象的瘫在椅子上,如果没有发现对面的男子直勾勾瞅着她的话。
全身一僵,她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唇角。她的嘴巴没擦干净吗?「你没见过像我这么会吃的女孩子吗?」
「我很高兴这里的食物合你的胃口。」
「我又不是万金之躯的皇后娘娘,这么贵的食物怎么可能不合胃口?」
他不介意她恶劣的口气,非常纵容地说:「只要你喜欢这里的食物就好了。」
「我这个人本来就很好养。」这话几乎含在嘴里,吃人嘴软,嘴巴总要收敛一点。
勾唇一笑,言御极突然导入正题,「爷爷希望我们可以在三个月内订婚,至于结婚的日期,订完婚之后再慢慢商量,你的意思呢?」
这个家伙干么吓人?没打一声招呼就转换话题,是很差劲的行为!算了,她也想早早解决这件事情。「如果你不想履行这门亲事,没关系,我可以理解。」
「你希望我取消婚约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如果你心目中有更理想的对象,你不用太在意我,我不会硬用孩提时代的婚约绑住你。」其实她很想直接叫他取消婚约,可是这几天老爸不断在她耳边告诫说,杜家人宁可人家负我,绝不可以对不起人家。
「你看我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认为终身大事不该有丝毫勉强,如果你有意中人,我又怎么能夺人所爱,你说是吗?」
「我没有。」
「嗄?」
「当初是我选择你的,我对自己的眼光深具信心,又怎能三心二意招惹其他的女人?」言御极微微倾身向前,声音透着一股笑意道:「我可是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张着嘴巴半晌,杜心苹嗫嚅的挤出话来。「你……不觉得我们应先熟悉对方,再来讨论攸关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吗?」
「你别担心,现在讨论的只是订婚的问题,至于结婚,我也同意应该给彼此多一些时间了解……一年如何?我们一年后再来讨论结婚。」
「……一年后再来讨论结婚?」这个结果完全不在预料当中,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应该如何回应比较恰当呢?
「我相信一年的时间足够我们了解对方。」
「一年的时间……基本上是足够了,可是……这个……可是……」可是什么?天啊!她可以想像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呆多蠢,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
「既然我们的看法相同,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我……不是……」她到底在说什么?这个误会大了,他们的看法从头到尾都不一样,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办法一口气说清楚讲明白呢?
「虽然爷爷希望我们订完婚之后,就立刻筹备婚礼,可是我相信他会尊重我们的决定,毕竟是要共度一辈子的伴侣,婚前理当多了解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