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真正的米兰王妃。”细细在闪个不停的镁光灯中缓缓向鎏走过去,“王,您难道看不出身边那个王妃是假扮的吗?”
鎏松开紧握的拳,眸中紫气缭绕着浅浅的威胁:“细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细细笑,“我的王,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您不信,我现在就给您看证据。”
全场哑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这个自称米兰王妃的雪国王妃身上。
细细闭上双眼。
有缕银色的光芒自她眉间淡淡的释放出来,起初只是极纤细的拔出几条光丝,那光丝长而细,轻飘飘的自上而下包裹住她的身子,将她本就娇小的身体照耀得透明起来。渐渐的,光丝交叉重叠,聚合成深深浅浅的五色光束,那光束柔和而安详,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细细的脸颊。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光芒快速上移,在细细的眉心聚成一个点,那个点在瞬间发出白色强光,光线的强度让人禁不住眯起眼来。白光到达极致,快速散去,挥发成萤火虫般的细小斑点,在空气中闪闪发光。
细细的脸,在光芒背后化作米兰王妃的模样。
毫无意外的,直播现场炸开了锅。
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言论如同猛兽般朝鎏和细细扑过去。
“殿下,你能亲自验证一下细细现在的模样究竟是真是假吗?”
“殿下,若细细是真正的米兰王妃,那么米小爱的罪证就更多了一项,请您立刻下令处死她,以此慰藉布林公主的在天之灵!”
“细细,你已经是雪国的王妃,现在突然声称自己才是米兰王妃,是想转嫁给魔王殿下吗?”
…………
…………
米小爱关掉电视。
打开门,为安候在门口,脸上泪痕还未消失。
“安总管,通知各大电视台,我要去恶魔之森,叫他们总部派人到森林入口做个见证,不要惊动直播现场,千万不要让鎏知道。”米小爱一袭白衣,脸色苍白骇人。
为安动了动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安总管,以后鎏就交给你了哦~!”米小爱拼命扬起嘴角,“快去通知记者吧,等我进入森林,再通知直播现场,这样,大家就不会愤怒了吧,这样,鎏就不会失去一切了吧?”
为安怔了怔,突然痛哭出声,刚刚干涩的眼角如同失控的喷泉,眼泪汩汩冒出来。
米小爱哭不出来。
上前一步抱住为安,她的声音就像在秋风中苟延残喘的蝴蝶,很轻很轻,“安总管,我要走了,从我刚来魔界到现在,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小爱,要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你……”为安的肩膀剧烈的抖着,泣不成声。
“安总管,我听说人在死之前都会变得很善良,可我还是很自私。我想离开并不是因为你的劝告,所以你不需要内疚。我只是很自私的把这条路作为解脱的最好途径而已。不管怎样,我的双手沾染着布林的鲜血,我的存在使很多人深陷痛苦。”
“我走后,或许会有人流泪,但人都是健忘的呢。我的父母,我至爱的双亲,走了还没多久,我竟已想不起很多跟他们在一起的过往。你说,世上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呢?”
“我唯一放不下的是鎏。我留了封信在卧室里,等他回来,请让他务必读完。”
“哦对了,房里的音乐盒,我带走了。”
米小爱松开为安,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滴,行了个标准的宠物礼,“魔界低等观赏类宠物,编号08221米小爱,多谢安总管栽培,请您即刻销毁关于我的所有记录。”
为安含泪点头。
“那,我去了哟~安总管,再见。”
10分钟后,魔王殿下的记者发布会直播现场传来消息:“米兰王妃”秘密通知各大电视台记者前往恶魔之森入口,说要当众宣布几件事。
有个记者发挥出一流专业素质,从恶魔之森现场发送转播图像到记者会现场——
“米兰王妃”一袭白衣,脸上施了些淡淡的脂粉,眼睛红红的,清澈见底。
在她身后,深紫色的“噬魂草”摇曳着,有女童的轻吟哼声随风飘来。这草生得极美,嫩黄的茎叶,紫色的花瓣,气味清淡怡人,叫人闻了以后神清气爽,忍不住采下几株放在鼻尖细细品味。
即使是魔界最顽皮的孩子,一旦听到噬魂草的故事都会吓得立马噤声。
据说这草最爱吞噬新鲜灵魂的记忆,最好是沾染着浓浓的悲伤或是凌厉的绝望,它们会在享受被吞噬灵魂记忆的同时唱出魔界最美的歌曲,歌声因魂而异,或清脆或暗哑,不变的是:它们会咀嚼着被吞噬魂魄的记忆,唱出那人的一生。
米小爱站在噬魂草前面,手里是一只布满裂痕的八音盒。
有记者迫不及待的急急发问。
其他记者立刻不甘示弱的纷纷丢出问题,争先恐后的抢夺明天头条的首发权。
米小爱就像个跟外界完全隔绝的娃娃,世界在她耳边安静下来,她打开八音盒,破败的琴弦艰难的敲打出不完美的音符,男女小人在八音盒上跳着舞,时不时卡上一卡,勉强奏出一曲变调的《dearest》。
记者们在八音盒的乐声中安静下来。
“诸位记者朋友,我找各位来,有几件事情要说明。”米小爱在音乐声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记者。
“第一件事,我确实是杀死布林公主的凶手,我在杀死布林公主后故意犯下重罪,殿下仁慈,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将我送回原来的国度。”
“第二件事,我先利用细细对雪的感情,后又借着雪对我的师徒之情,请雪娶了细细,自己变作细细原来的样子,以米兰女王的身份嫁给鎏,妄想拥有雪国和魔界至高无上的权利。”
“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请大家不要再就这件事为难殿下和雪国,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记者群中有人暴怒起来,竟将沉甸甸的摄影机朝米小爱投掷过去!
“哐当——”八音盒随着她小小的身躯碎裂在地。
那对跳舞小人被坚硬的地面震出条裂缝,啪的一下碎成两半。
音乐却还在奏着。
八音盒内的大头贴漏出来,撒了一地。
鲜红的血顺着米小爱的额头流下来,滴在大头贴上,染红了两人的过往。
她随意抹了把浸血的眼睛,在记者们的声讨声中捡起那些微笑着的记忆,手指却在触摸到分离的跳舞小人的一瞬寒彻肌骨。
镜头前,她收好八音盒的残片缓缓起身,眼睛被银发挡住,银发上尽是些斑驳的血迹。
她盯着镜头直直看了好一会儿,眼神空洞洞的,那种眼神,很像是要洞穿摄像镜头,看到谁人的心里去。
接着,她在骂声中转身,慢慢向森林深处走去。
不久之后,噬魂草兴奋的扭动身躯,深紫色的花瓣化为清透的粉白,有少女的歌声如泣如诉从森林深处飘荡出来——
Ah - 回想相识的当初 凡事手足无措 绕了好一段远路 伤害了彼此好多
Ah - 只希望在踏入 永恒的长眠之前 可否让你的笑容 永远陪伴者我
Ah - 回想相识的当初 凡事手足无措 虽然绕了段远路 终究走到了结果
鎏在大屏幕前猛地站起来,眼眸是喷溅着火花的深红,现场卷起狂躁的龙卷风,风声呜呜的似在呜咽。他推开记者们的阻挠,疯了一般向外冲!!
细细见局势不对,又见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鎏身上,连忙念了个咒悄悄在人群中隐身退下。
有数道金光笼成密不透风的屏障从天而降将鎏牢牢罩在里面。
“殿下,您要去哪里?”
青衣老者倏地挡在鎏面前,仅是抬了抬手便止住了正在场上肆虐的龙卷风。
“尼禄老师,请你让我走!!”鎏在金色屏障中用尽全身力气向外冲撞,红色的气流撞击在金色屏障上反弹在他身上,将他重重击出一口血来,“尼禄,不要阻我!!”
众人见鎏受伤,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伤害魔王乃是死罪,整个魔界只有一人具有惩戒魔王的权利,那个人就是前魔王的老师——尼禄。
“殿下,罪人米小爱已经伏法,您该前往纳比亚广场将此消息告知还在游行的民众,安抚民心才是您现在应该做的。”尼禄的声线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深深无奈。
“尼禄!!我再说一次,放我出去!”
“殿下,看来您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尼禄叹气,“我代表元老院的最高所在请您冷静下来,考虑清楚什么才是作为魔王此刻该做的事。”
“魔王?”鎏弯起嘴角,冷笑道:“你们不是早就决定了魔王的人选吗?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让你们真正满意过,难道不是吗?魔王,魔王!连自己的宠物和女人都保护不了的魔王,要来做什么?”
尼禄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驱退一旁看热闹的记者,他扬手给了鎏一记重拳,“这一拳是告诉你,不要还像个孩子般不成熟,别以为自己是史上最痛苦的王,你的父亲受过的苦,是你十倍不止!”
鎏吐出口血,硬撑着不肯倒下,“尼禄,放我出去。”
尼禄皱眉,扬手又是一拳,“这拳是告诉您,儿女情长是毒药,沾上了对您一点好处都没有,您是王,只要您愿意,要谁没有?您执着于一只低贱的宠物已是于理不容,更何况是杀死布林的凶手!”
鎏重重倒地,口角溢出猩红,用力撑起身子,他在屏障之中微笑,“尼禄,我只要她,我只有她,放我出去。”
尼禄愣了愣,继而挥出第三拳。
鎏靠在屏障边上粗重喘气,眸色深如黑潭,“尼……禄,放我……出去……”
“她进去很久了,您现在赶去,她也活不过来,您真的不明白孰轻孰重吗!”
“就算是……尸体,我……也要……把她带……回来。”
尼禄怒极,再挥拳,鎏已闭上眼睛,睫毛长长的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尼禄深呼吸,一点一点的撤去拳头,“呵呵,血缘真是个恐怖的玩意,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鎏微微一怔,睁开眼问道,“什么意思?”
尼禄转过头,低声道,“孩子,既然你硬要选择那条路,我再阻着你,你势必会耗尽精力在这结界里。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只要踏出这一步,会产生什么后果,我们元老院都会秉公处理,好自为之。”
金色屏障瞬间消失,尼禄打开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鎏唤来小剑,却没了爬上去的力气。小剑悲鸣一声,弯下头,叼起满身是伤的鎏小心翼翼放到脊背上,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