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东方长青简直就是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下度过的。上班的时候,办公室主任王小毛来到他的办公室,请示道:“局长,胡局长说今天要开一个局务会,请您参加。”东方长青一愣,问道:“胡局长是怎么说的?这个会研究些什么问题?”王小毛就有些尴尬,他没有想到开会的事胡嵩并没有和东方长青研究过,就说:“胡局长说主要是贯彻市委江水长书记的指示,研究如何处理这次电影公司*的职工的问题。”
东方长青轻轻地哦了一声,意思是知道了,去吧。王小毛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沉着,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东方长青默默地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按说胡嵩的安排是正确的,电影公司*的事,不能劝散了就算完成了,是要开个会好好研究一下,做一下善后。问题是胡嵩应该首先要给自己通个气,自己毕竟是正局长啊。如果胡嵩先给自己通个气,他是不会不同意的。这么想着,东方长青就决定不参加这个会了,让胡嵩自己开去,看他能开成什么样子。
正想着,手机震动起来,是短信息。短信息是苏易元发来的:“局座,今天的会议你知道否?”东方长青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最后还是给了一个如实回答:“不知。”
苏易元接着又回短信道:“挟天子以令诸侯,典型的阿瞒。”东方长青苦笑,胡嵩连自己都没有商量,肯定就不会和其他的局领导商量,苏易元说他是阿瞒,也不是没有道理,胡嵩拿着江水长副书记的令箭,确实也颇有点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了。
说起来,东方长青和胡嵩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平时四个正副局长还可以坐在一起打打麻将牌的,虽然胡嵩确实有些过分了,东方长青一直都是隐忍不发,心想自己才来不久,正副局长不能闹不团结。官场上,打打肚皮官司,那也没什么。心里揣着鬼胎,表面上还是要握手拥抱,场面上要过得去。但如果矛盾公开化,闹翻了,就不好了,别人会说你这个一把手气量小,不能容人;还有人会说你专权,不能团结同志一道工作。即便是闹赢了,也没什么好处,在领导心里是要有一点坏印象的。官场上的事,如果正副职之间矛盾公开化了,一般来说是两败俱伤的下场。所以,东方长青对胡嵩的越位,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可这次就不同了,开局务会这样大的事,胡嵩竟然都没有和他商量一下,甚至都不通一下气儿,这就不是可以容忍的事了,再容忍,别人就会把自己当软泥巴来捏了。一旦在下属中形成一个软弱的印象,以后就会有人跳出来和自己作对,就没人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东方长青决定提前离开办公室,不参加这不尴不尬的局务会,于是给苏易元回短信说:“我有事不参会,你参会吧。天下雨娘嫁人,由他去!”然后下了楼,开着单位的新奥迪就出了文化局大院,一时又没有地方去,就直接去了玫瑰新村,等到要到了,才想起来万一白雪上班去了呢,岂不是白走一趟。正想给白雪打电话,转念又想,别人都说男女之间有个缘分,不如就去一趟,如果白雪还在家,那就真是两个人的缘分了。
想着,就把车开进玫瑰新村,泊好了车就直接上楼,掏出钥匙开门,门刚刚开了一个缝,那股熟悉的,慵懒而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东方长青就知道,白雪一定还在家里。走进房间,就听到卫生间里水在响,白雪应该在洗澡。
东方长青在客厅里坐了下来,点上一支烟,心想这时胡嵩的局务会应该开了,想象着会议的情形,东方长青的心里隐隐地有些失落。到现在,他完全明白过来了,其实自己心里还是非常希望胡嵩能够打个电话来的,哪怕仅仅是一种表面上的尊重,也会让他感到安慰。
正想着,东方长青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抬头看时,白雪穿着浴衣,已经玉立在他的面前了。白雪一只手绾着头发,惊喜地看着他,对他的到来,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白雪张着嘴,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小鸟一般扑到他的身上,那湿湿的头发落进他的颈脖里,凉飕飕的。透过浴衣,东方长青感觉到她滑腻的肌肤泛出的幽香。
“真高兴你来了。”白雪一边喃喃地在他的耳边说,一边亲吻着他的耳垂,一双小手在他的胸前抚摸着。然后慢慢站起来,牵引着他,向卧室走去。
然而,这次东方长青却做得有些心不在焉,敷衍潦草,就像是在应付一桩上级交给而自己并不愿意去干的公事。事情结束后,白雪躺在他的手臂上,一只手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说:“你怎么了,东方?你好像有心事?”
东方长青苦笑,说:“老胡召开个局务会,气儿都不和我通一个,我不想参加,就躲到你这里来了。”
白雪就笑,说:“你们这些臭男人,一天就知道权啊利啊。胡嵩这人,在文化局久了,霸道惯了,原来的局长*里夹屎,所以不敢惹他,由着他来。以前他也是说开会就开会,不和局长商量的。”
东方长青本来想说还不是仗着江水长书记的势,话到喉间又吞下了。白雪虽然冰雪聪明,毕竟是女人,女人嘴都碎,这话还是不说的好。
白雪见他不说话,就说:“东方,昨天你跟洪部长他们说我什么了?”
东方长青伸手把白雪搂紧了一点,说:“还能说你什么,我有一个想法,我考虑把你调到电影公司去当经理,把电影公司给抓起来。”
白雪就笑,说:“东方,你是开玩笑呢,就我,还能当经理?”
“你怎么就不能当经理?”东方长青反问道。
白雪说:“东方,我和你好,是因为真的爱你,并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包括女人都希望得到的家庭、名分。我只要你真心对我好……”
东方长青感动起来,深情地吻着白雪,说:“雪,我爱你,但这件事,不仅仅是从爱出发,你能够盘活一座茶楼,就说明你有一定的经营能力,只要全心投入,也一定能够盘活电影公司。你知道,我们文化系统,大家搞起业务来各有所长,但真正懂得经营管理的人确实太少了。加上长期以来文化系统都是依照行政机关的体制,养成了一种懒散的作风,一心只想着吃皇粮,进财政,确实没有几个人想着要把文化作为产业去开发,去经营。”
说到这里,东方长青激动起来,说:“我是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但是,现在却处处掣肘,要做成一件事还真难啦。”
“你会成功的。”白雪说,“你有能力,还有耐性,其实做什么事都不可能没有阻力,你在县里当县长的时候,不也一样吗?”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一会儿,东方长青的手机震动起来,东方长青以为是万浩的短信息,拿出来看时,却是苏易元的:“局座,胡开会拟停职处理一批电影公司职工,我怎么表态?”东方长青一笑,这个苏易元,现在真正是一面倒了,虽然有取悦于自己的嫌疑,但急需援手之时,当然不宜把他推出去。于是回信道:“宜赞成之,使自爆。”想了想,觉得后面的“使自爆”三字有些刺耳,赫然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于是删掉三字,发了出去。
苏易元回信:“好。”
东方长青给苏易元的回复是有着自己的考虑的,论理来说,官场之间的倾轧,当然是不能留有只言片语的字据的。但从这些天苏易元主动投靠来看,苏易元显然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不回复,只怕他会心生疑虑,最终站过去成为自己的对立面。所谓权术,说白了也就是拉谁打谁,打鬼借助钟馗的问题。东方长青在县里当过县长,不说谙熟权术,毕竟也吃过这权术的亏。
从苏易元的报告来看,胡嵩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记了法不责众的古训,如果他真要处理几个人,只怕要激起众怒,从而把自己孤立起来。这对于东方长青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所以,叫苏易元给胡嵩添上一把火,把火烧旺一点。
这么想着,东方长青心里稍微轻松下来,如果处理上访职工的决定下来,作为局长,他无疑要去做一个救火员的,到那时,他的威望无形中也就有了。作为一个政府组成局的一把手,沉寂太久,已经极不正常,东方长青确实太需要一次给自己树立威望的机会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东方长青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起来下了面条吃。刚吃饱,万浩就打电话过来了,说:“东方,你在哪里?”东方长青说:“在等你电话啊。”万浩笑着说:“刚刚和信之书记谈完话,回到宾馆休息一会儿,等下我叫你吧,你现在位置在哪里?我们可能在东方大酒店吃饭。”东方长青就报了自己的方位,万浩说,“那开车过来也就半个多小时,你现在过来吧,估计半个小时后也要开始了。”
东方长青就拿了公文包准备出去。白雪问:“有事要走?”东方长青笑笑,说:“官身不自由。”
半个小时后,东方长青到达了东方大酒店。给万浩发了个短信,万浩回信说,他和陈书记几个人还在房间里聊,等一下。东方长青就在大厅里等着,突然想起陈书记吃饭肯定会有一些人陪同,万一让市里认识的人碰到就不好看了,于是又到了二楼茶厅,给自己泡了一杯乌龙茶,慢慢品着等。东方长青有一会儿甚至觉得心都狂跳起来,不由自己暗自好笑,边缘化几年了,要和领导见个面,竟然有了些紧张,看来,人的胆量也是练出来的啊。
正想着,就见一个漂亮的服务员走过来,问:“您是文化局的东方先生吧?”东方长青点了点头,说:“我是东方长青。”服务员见他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有人请您过去,请跟我来。”
东方长青站了起来,理了理领带,还下意识地捋了一下头发,弄得服务员直笑。走进包厢的时候,东方长青一眼就看见市委书记陈信之慈眉善目地坐在主席位上,左边是万浩,再一看,发现江水长副书记和洪林风都在。心里一愣,马上又释然了。万浩见东方长青来了,站了起来,亲热地说:“东方,来来来,坐到我这边来。”
东方微笑着走过去,万浩拉着东方长青的手,向陈信之笑着说:“陈叔叔,这个就是我的老同学东方长青。”东方长青向着陈信之躬下身,说:“陈书记,您好。”
陈信之就把宽厚的手伸了出来,说:“长青同志呀,好。好。”
东方长青立即双手握着陈书记的手,说:“陈书记,长青今天是不速之客了。”
陈信之听了,哈哈大笑,说:“谁说的啊,你和万浩是同学,你又在文化局,算是一条线了。”说着,又拍了拍东方长青的手,说:“今天,你还是主人呀。”
东方长青一愣,陈信之就笑了起来,说:“这里不就是东方大酒店嘛,你复姓东方,不是主人还是客人?”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东方长青红着脸笑说:“陈书记真幽默。”
陈信之指着万部长身边的凳子说:“长青同志,坐万浩身边吧,你来了,我就心里有底了,我年纪大一点,喝酒怕不是万浩的对手啊,这下有了援兵。”
万浩听到了,忙说:“陈叔叔海量,哪儿要什么救兵啊。”陈信之哈哈笑着,说:“哪里哪里,好汉不提当年勇了,要说当年,我喝酒还是你老爹调教的,说是不喝酒怎么和领导接触?老头子真是好酒量呀,现在还喝吗?”
万浩笑,说:“报告陈叔叔,我爸现在还喝一点,只是没有人陪,一个人喝酒就经常皱着眉头,念叨您啦。”
陈信之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回去告诉他,我有时间去看他,陪他喝酒。”
因为江水长副书记坐在另一边,东方长青就不忙着就座,走过去和江水长握了手,说:“江书记您好。”江水长可能没想到会请东方长青,而且陈信之书记对东方长青似乎也很热情,不觉打量了他一眼,立即换了笑脸,热情地说:“东方局长,坐坐,都是家里人,不用客气。”也握了手。洪林风只是笑着看他们,等他和江水长握过了,才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了一下。礼数周全了,东方长青才走到万浩身边去坐了下来。
陈信之书记看来今天精神很好,笑着看东方长青坐下了,竟然给他递过一支烟来,似乎很熟悉地说:“长青同志,你和万浩是大学同学,怎么没听你提到过啊?”
东方长青一怔,心想这从何说起,自己当文化局长近一年了,见个副市长都不容易,哪有机会见省委常委、市委书记,见都见不了,怎么提起?想着,脸上却一点也没露出来,诚惶诚恐地接了烟,笑着说:“报告书记,我在全班同学中,出息最小,所以不好意思提及。”陈信之大笑,说:“你也是正处级了嘛,还当过县长,怎么是最没有出息的?”
万浩怕东方长青不好意思,就岔开话题,说:“陈叔叔,我这个老同学向来就很谦虚。说实话,我和东方聊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东方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对缁煦市的文化体制改革有很好的想法,我考虑啊,回去给向部长汇报一下,我们省的文化体制改革试点,就放在缁煦市了。一是东方有些想法很好,和省部的想法不谋而合;二呢,缁煦市就在省宣传部和省厅的鼻子下面,也便于指导。”
洪林风也说:“东方局长的一些想法,我也听过了,确实有创新性,万部长您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个试点争取到我们市里来。”万浩点头,说:“我一定为此而努力。”
陈信之摸着肚子,微笑着说:“好呀,我们缺的就是有创新意识的干部嘛,东方局长有想法,我可要等着听你的捷报哦。”
东方长青连忙点头,说:“我一定努力,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说了一会儿,服务员已经把各人的酒杯都斟好了酒,退了出去。陈信之微笑着看着大家,伸手端起酒杯来,轻轻地在玻璃桌面上敲了敲,说:“来来来,光打平伙还是不行,我建议大家举杯,为了我们市里的文化宣传工作再上台阶,干!”
第一杯就干了,漂亮的女服务员来给大家斟酒,东方长青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然后自己站起来,拿了酒瓶,先从陈信之那里起,给大家斟酒。
陈信之笑着,说:“长青同志乐于执法,精神可嘉,但执法要公平哦,不能偏袒了哪一个哟。”东方长青笑,说:“请领导放心,保证每个杯子的酒是一样的。”倒了一圈,果然公平。
万浩就要举杯,陈信之摆了摆手,完全是一副长辈对子侄的口气说:“小浩,不急嘛,还没轮到你嘛。”说着,又端起杯子来,道:“万浩是省委宣传部的,这次来是检查指导工作。说起来,他叫我叔叔,那是私交。我们今天公是公私是私,市里的同志还是要敬万部长一杯的。”万浩连道不敢,说:“陈叔叔,从官阶来说,您是省委常委,也是我的领导;以私来说,您是长辈,还是敬您吧。”
陈信之大笑起来,显得更加慈祥了,说:“不要理得那么清楚,你代表省委宣传部来的,当然是视察工作,我不敬,他们要敬嘛。”
大家连说,陈书记说得对,我们应该敬万部长一杯。于是除了陈信之之外,大家都端起杯子,喝了。见大家都喝了,万浩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也一仰脖子干了。在这个过程中,陈信之一直用慈祥的眼神看着万浩,就像看着自己喜爱的一个小儿子。
接下来是万浩敬大家,再接下来就互敬了,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东方长青瞅了个空当,也端了一杯酒走到陈信之身边去,说:“陈书记,长青不胜冒昧,也想敬您一杯。”陈信之说:“长青同志,你找错对象了嘛,你和万浩是同学,他又是客人,该给他敬嘛,怎么敬到我来了?”
东方长青笑着说:“万部长是我的同学,又是省里来的领导,自然该敬。我是在您老人家关心下成长的,理应敬您老一杯,请书记给我一个机会表达感激之情。”陈信之就笑,说:“这倒是真话,研究干部时,向主席提出你的任职问题,我当时是表了硬态的。”洪林风在一边也插嘴说:“长青啊,陈书记很关心你,关心文化工作呢,多次向我问到了你。”东方长青知道这不过是场面的话,却十分感动地说:“没有领导的关心,就没有长青的今天。”
话说到这里了,陈信之笑得更慈祥了,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好处,但关心同志,乐于培养年轻人,自信还是做到的。长青同志,好好工作,前途无量啊。好,长青这杯酒我喝了。”说着,端起酒一饮而尽,又说:“文化建设,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项重要工程,长青同志,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啦。”
东方长青腰微微地弓着,聆听着陈信之的讲话,听到这里,忙说:“请书记您对我们文化局的工作做重要指示。”陈信之笑着说:“文化工作,始终要把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作为第一要务,要搞好三结合,坚持三贴近。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文化人呢。”
东方长青知道陈信之喜欢写点古诗词,前些时候由市诗词协会给他编了一本诗词集,花了几万块钱出版,给局级以上领导每人一本,估计还剩几千本堆在市委办的哪个角落里喂老鼠。于是说:“书记的诗词集,我经常学习的,您老的诗词,磅礴大气,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古人说,诗言志,其实许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为赋新诗强说词。您的诗词有感而发,我和市文联的周主席还准备举办一次您的诗词的研讨会呢。”
陈信之被挠到痒处,谦虚地笑了起来,说:“我那叫什么诗,涂鸦而已。不过,你说的诗言志,这确实是作诗的要点。那年香港回归祖国,我写了一首七律,蒙《中华诗词》编辑错爱,得了个一等奖。”
话说到这里,东方长青简直就有一种噬脐莫及的后悔了,陈信之的诗词集,他也得了一本,却根本没有看,这时生怕陈信之谈得更深,如果谈深了,他背不出来,岂非不恭?好在陈信之并不问他,只是自我陶醉。东方长青怕他问及这事,连忙说:“陈书记,您的诗词研讨会,我已经布置下去了,专家教授们的论文也在准备之中,我们准备再过个把月就要举行的。”
陈信之连连摇手,说:“你们啦,你们啦,不是我说你,长青同志,我那个诗,能算个什么,你就不要出我的丑了。”东方长青见陈信之的神情其实很高兴,便接着说:“不瞒书记您,开您的作品研讨会,长青我也是存了自己的小九九的,这些年来,我们市文艺创作发展不快,我们是想借这个契机,把文艺创作真正地繁荣起来。”
江水长、万浩、洪林风等人都说,长青这叫做借助东风啊。陈信之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慈祥地看着东方长青微笑,说:“长青同志是要拿老夫放火上烤啊。”
接下来,东方长青又挨个找机会敬了江水长、洪林风和万浩。因为有陈信之在前面,这几位也不推,都喝了。
到后面,大家都有些醉了,也就更加随便起来,江水长就开始讲起了黄段子,说:“现在敬酒可不能站着喝啊。”洪林风明知故问:“江书记,站着喝酒是表示对人的一种尊重,您说不能站着喝,有什么说法吗?”江水长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有说法的。”
大家就洗耳恭听起来。江水长说:“我来给大家说个段子,有个年轻人到医院去做割包皮的手术,给手术做准备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护士,年轻人的老二噌地一下就竖起来了。护士害羞,弄得手足无措,就去找护士长。护士长过来了,见那人的东西还在竖着,就拿了一杯酒精,往那东西上一淋,刺的一声,那东西就耷拉下去了,护士长蔑视地说:‘年轻人,你就这么一点酒量也敢站着喝啊。’”
大家大笑,东方长青看到陈信之的眉毛皱了一下,随即也皱了皱眼睑,表示笑了。东方长青就想,看来陈书记对江水长的段子是不以为然的,陈信之是省委常委,比副书记的级别要高一个多,这样的身份当然是不适宜说什么段子的。而且陈信之向来标榜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是老成持重,也算是受儒家思想影响较深的人。市里开大会的时候,陈信之总要大家多读一点儒家著作,说儒家文化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也要修身啊,不修身,就容易被一些歪门邪道浸染,修身,重点是要修德,就是要增加自身对酒色财气的抵抗力。因为标榜自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陈信之平时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仪表,说话缓慢,就连走路也总是迈着不快不慢的方步,每一步的步幅跨度如果用尺去量,估计是十分准确的。据说陈信之对市委办的年轻人要求很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求晨昏即起,洒扫庭除,尤其不许办公室人员聚集一起嬉笑打闹,还时常要求年轻人行为举止要缓慢,从容不迫。开始时东方长青也觉得奇怪,后来读了《曾国藩家书》,才知道这些都是曾国藩写信要求儿子曾纪泽的。因此陈信之对江水长的黄段子不以为然,东方长青也就能理解了。揣摸了陈信之的心思后,东方长青也只笑了一笑,不去参与到说段子上面去。
酒筵终于散了,出门的时候,东方长青就跑前跑后地照护陈信之和江水长。出了东方大酒家,市里的一号车已经等在门口了,陈信之分别和万浩他们握手告别,又和东方长青握手。握手之后,东方长青连忙跑过去给陈信之打开车门,又用一只手把车门上方给挡着,陈信之个子挺大,又有些醉酒,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给塞上了车,坐稳了,才把宽厚的手伸出来,说:“长青同志,不错不错,长青同志,你还很年轻,要努力啊。”东方长青激动地把脑袋伸进车里,双手握着陈信之的手摇着,说:“谢谢书记关心,我一定努力。”又问:“陈书记,您的作品研讨会的事,我想找个时间再向您详细汇报,您看行不行?另外,我也喜欢古诗词的创作,却一直苦于没有良师指导,进步慢,也想请您指导。”陈信之慈祥地笑着,说:“研讨会的事,你们定吧,只是不要太声张。当然,如果有地方要问我,就到办公室来。”东方长青得了这句话,笑道:“您老一贯重视精神文明建设,我一定遵照您的教导,坚持二为方向,坚持三贴近,把文化工作抓好。”
送走了陈信之书记,东方长青回过头来送别江水长书记,江水长正和万浩话别,说:“万部长,今天没喝好吗?”万浩笑着说:“喝好了喝好了,谢谢市里同志的热情啊,酒的度数都变高了。”江水长就笑,说:“没喝好没关系,下次来再喝啊。万部长,没事常来指导一下我们的精神文明工作吧。”
万浩见东方长青转回来了,拉着他的手对江水长说:“这两天东方给我谈了他心里关于文化体制改革的思路,我觉得很有创新意识,东方是我的同学,我准备回去后给部里好好汇一个报,把我省文化体制改革的试点放在缁煦市,江书记是分管意识形态的市委领导,以后可要多关心这一块的工作啊。”
东方长青连忙笑着说:“万部长放心,江书记向来非常关心文化工作,总是在市里为我们争取政策。”江水长听了东方长青的话,就顺竿爬,笑着说:“我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还是知道文化工作的重要的,市委开常委会的时候,我有时确实也为给文化部门争取一些政策和大家争一争的,说起来,我是分管意识形态的,我不争谁争?”
万浩就做出十分感激的样子,说,“东方,你有这么一个领导,是你的福气啊。有些地市领导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把文化工作看成财政的累赘,说起来重要,抓起来次要,要钱要物的时候干脆就不要,省部向部长说这样的领导是近视,是不合格的领导。东方,你有这样开明的领导,要把政策用活用足啊。”
万浩的车走了以后,东方长青也和江水长、洪林风告辞了。告辞时,东方长青特意对电影公司职工*的事向江水长做了检讨,说:“现在,胡嵩局长正在局里主持局务会并传达您的指示,研究处理那些上访职工的问题,我因为要到这里来,没有参加。我们一定贯彻落实好领导的指示精神。”
“好,好,长青同志,回头我们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文化工作吧。”江水长打着哈哈,把手伸给了东方长青,握了握,小车无声地开动了。
洪林风也过来和东方长青告别,握手时用了点力,似乎满含深意,说:“东方,宜趁势而上。”东方长青说:“谢谢洪部长,您可一定要当我的东风啊。”洪林风笑答:“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