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第一天,萨老师一通电话把我惊醒。他欢天喜地宣布,为我的同学找到合适对象,男、帅、海归、有趣,“不过”,萨老师顿了一下,“有点缺陷”。原来,“合适对象”在异国他乡恋爱过,“所以,可能不是童男子。”
萨老师鼻音很重,充满歉意。
结果,两人仍是没看对眼。萨老师却觉得,他既然插手这事儿了,就要对人家姑娘(哪怕只一面之缘)负责到底。
萨老师是个老派的人啊。
不止老派,他还主旋律。
2007年,第一次见面,我就说,“其实,你写的都是主旋律”,萨老师把眼睛瞪得很大,反问我,主旋律有什么不好?真正的主旋律永远不会过时。
无数人问无数回他笔名的含义,他说,常居国外,总感觉中国人像草一样,无依无靠,选择“萨苏”,因为它们都有草字头。他最初写作不过是想给海外的漂二代、三代讲一些故乡的故事。一次,在电视台做节目,他现场表演绝活——用几张纸造出一艘军舰,他说,他喜欢船,在国外尤其喜欢,因为船让他想到回家。
这些零零散散,无意随意的片段,让我深信他是真情流露。奥运会后,萨老师对我回忆在大阪街头保卫奥运圣火时的情景——他与诸多同胞胳膊架着胳膊,脸迎着雨,口中高唱国歌。他说,他流了泪。谈笑间,当时情状如置眼前,我没办法不受感染。
因为真情流露,所以文字不华丽,也足以打动人。
他写“中国的眼睛”章照止(中国科学院系统所研究员,我国最出色的密码算法专家。),写到章的女儿是盲人,结尾处连写了三遍“她看不见”,最后又追加一句“中国的眼睛的女儿,她看不见”,令人不忍卒读。许多日子后,在东四一家小饭馆,萨老师对我说起正在写作的《京城十案》,他说着说着,手起筷落,也顾不得捡;他提起某位警官被迫离职时,上司为之除下肩章、警徽,却“啪”地向其敬了个礼,警官哭了,萨老师的眼里也有泪光闪动……
主旋律的萨老师关注一个问题时,通常带着演义体的摄像头。
比如,一桌子人吃饭,谈起京城某著名出版人,大家关注的是作品,而萨老师插嘴,“噢,他!八卦掌练得不错!”而后又补充,谁谁谁是协和的名医。他要说的不是人家的医术,而是名医“下夜班时有防狼绝技——袖子里藏着链子锁,几辈子的家传武功”。
有段时间,我回人大,总觉得校园里隐隐有武林高手,萨老师曾写过某系黄教授会“倒脱靴”;某系史先生每天在树林里练刀,他的女儿舞得一手峨嵋刺……
隐隐有武林的世界,便是萨老师努力复原的江湖。
那江湖属于评书,人人皆有传奇,事事皆可演义;那江湖有功夫,有侠,有盗,有匪,有清官,有奸人,英雄多出屠狗辈;那江湖带着七侠五义、拍案惊奇、吕梁英雄传、铁道游击队的痕迹;有最传统的仁义礼智信,凡事讲良心;百姓有最朴素的智慧、情感;捕快有最简单的职业操守——除暴安良……那江湖在大变乱时,国破山河在,为了尊严国人愿付出一切。
萨老师只是切入点和别人不同,其实,他也就一招——在平常人平常事中,找到最具笑意的那个点,然后林林总总、絮絮说来,最后都归至他努力复原的那个江湖。
我猜,那是他心中可爱的中国……
林特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