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日子又掀开了崭新的一页,蒋小鱼和鲁炎来到海训场也有几天了,一切都在慢慢适应中。但是在内心,由于环境改变所引起的波动,却愈演愈烈。
在蒋小鱼眼里,两个老兵都不正常,不但自己弄个奖杯来妄想,还常常装模作样地在沙盘上搞什么演练。而且那个叫柳小山的,可能是因为被自己打破了那个“奖杯”,处处跟他过不去。
蒋小鱼本来已经承担了六菜一汤的任务,柳小山又吩咐他去打扫久未人用的女洗手间,他稍有不满的表示,那老兵眼一瞪,问他是不是又想下海去捞奖杯碎片了。
蒋小鱼不再反抗,打扫完卫生,又回来继续认真的做饭。海训场警卫排因为伙食得到了改善,纷纷称赞蒋小鱼的手艺。蒋小鱼嘿嘿笑着,偷偷瞄了一眼柳小山那喝得精光的汤碗。
吃完饭,柳小山与邓久光照例又准备去训练场测试耐力。刚准备出门,柳小山就觉得肚子里阵阵疼痛,只能先往厕所跑。等他回到训练场时,邓久光已经等得不耐烦。可没练两下,柳小山又奔厕所去了……
邓久光觉得十分奇怪,柳小山也正纳闷儿,听到旁边当啷一声响,再一看,蒋小鱼跳过一个踢翻的铁桶,撒腿就跑。柳小山顿时明白了——这家伙一定是在汤里做了手脚,现在又埋伏在旁边看笑话了。他愤怒地往蒋小鱼逃跑的地方追,刚追了几十米,又捂起了肚子……柳小山边往厕所去边在嘴里狠狠地说:“等下我饶不了你小子!”
鲁炎吃过饭,又准备去给乌云搬子弹,崔婕拦住了他。
“乌云今天技术练习,不打实弹,你可以休息了。”
鲁炎听罢,转身就走,又听崔婕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崔婕和鲁炎来到了训练场一旁的海港,从储藏室里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你能教我学自行车吗?”崔婕笑吟吟的。
这个女指导员竟然不会骑自行车,鲁炎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位也算得上一朵奇葩了啊。
在鲁炎的帮助下,崔婕摇摇晃晃地上了车,歪歪扭扭地骑出几米,车把一歪,倒在了地上。崔婕不服,又一次上了车……反复几次,终于掌握了骑自行车的技巧,崔婕骑在车上沿着大海飞驰,高兴地叫个没够。
鲁炎不屑地摇摇头,看着崔婕兴高采烈地把车骑了回来,忽然抛出一个问题给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兵吗?”
“不知道。”鲁炎没有兴趣。
“因为我自卑。”这个答案让鲁炎一愣,崔婕继续说,“我从小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下雨打个雷我能吓得哭一晚上。上大学学医的时候,我的考试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可在实习医院的手术台上,我第一次用手术刀切开一个女人的腹腔时,我却吓得晕倒在了地上。我那个时候特别瞧不起自己,我觉得我怎么就那么胆小,于是我下了狠心,一定要让自己勇敢起来。所以我选择了军队,因为觉得军人都是最勇敢的。”
“那现在呢?”鲁炎下意识地问。
“现在——我都能骑自行车了。”
鲁炎看看车,耸耸肩膀。
“我不会骑自行车,是因为小时候我学骑车时,被一个醉酒的司机开车撞倒,当时那车轮就在眼前几公分处。打那个时候,我看到自行车就怕。”
崔婕像是讲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儿,其轻松和镇静让鲁炎刮目相看。
看来军营真是一个让人成长的地方,他感叹。
崔婕看着他:“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活着就要有勇气,有勇气不是对什么都不害怕,而是——尽管害怕,也要去面对;尽管你感觉痛苦,也要去解决。”
崔婕的话让鲁炎感觉到被触动,他的眼睛有些发潮。
在餐厅,肚子勉强好点了的柳小山逮住了蒋小鱼,并从他口袋搜出了好几包下火药。
“这怎么回事?”
“我可是一片好心……自从我把您那奖杯打坏,我看您上老火啦,就给您弄了些药来……”蒋小鱼嬉皮笑脸。
“胡说,有你这么给药的吗?”柳小山咬牙切齿的,“甭废话,以后给巡逻车擦油泥的活儿,也归你啦!”
蒋小鱼垂头丧气地出了门,他想起自己已经有老半天看不到鲁炎了,就四处去找。在海港,他看到了崔婕,正要招呼,崔婕示意他安静,又指下旁边。
蒋小鱼吃惊地发现,鲁炎此刻正发出均匀的鼾声,他竟然躺在崔婕身边睡着了。
时间过得飞快,乌云很快结束了在海训场的特训,跟崔婕一起回去了。蒋小鱼肩上的担子松了不少,至少从此又可以舒服地睡懒觉了。
不想第二天早上,闹钟又在5点半准时响起来了。蒋小鱼看着起床叠被的鲁炎,奇怪地问:“乌云都走了,你还忙乎啥?”
鲁炎没理他,收拾完自己径直出门了,蒋小鱼嘟囔了一句:“不会是真梦游了吧?”翻过身又睡了。
柳小山与邓久光带着警卫排出操的时候,看到鲁炎独自一个人在操场上练着屈臂撑,邓久光笑着指给柳小山看。
“咱们要添新丁了……”
鲁炎重新投入了训练,与在兽营不同的是,没有人竞争,没有人督促。鲁炎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不督促自己,那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如果保持训练,说不定退伍后还能参加个奥运会啥的为国争光。更何况,白天练一身臭汗,晚上还能睡个好觉。
但是在蒋小鱼看来,鲁炎的举动与那两个神经病老兵无异,都是跟自己过不去,放着自在不自在。
鲁炎练完了体能,又去海里练习水上项目。柳小山和邓久光在远处冷眼看着他在两个浮标之间折返回游,勇猛不弱他们当年,暗自叫好。
两人围着上岸的鲁炎看看捏捏,问:“愿不愿意跟我们一块练?”
“不用,我自己练。”鲁炎说罢又跳进了水里。
邓久光在后面喊:“喂,你这游泳姿势不对。”
鲁炎听了,不屑地笑了,自己作为大学生游泳冠军,兽营百米自由泳49秒的记录的保持者,游泳姿势不对?!他们懂什么?这姿势进教科书都绰绰有余。
邓久光解释说:“你这姿势标准我知道,但是如果带着装备也这么游,肯定游不快。”
“带多少装备,也是该怎么游就怎么游,该怎么快就怎么快。”鲁炎不屑跟他争辩。
邓久光提出要比一场,鲁炎欣然应战。两人背上了同样的枪械与装备,一番热身之后,同时站在了一起。
随着裁判蒋小鱼一声令下,箭一般的两个人弹射开来,但见邓久光像一颗鱼雷,一下子就把鲁炎落在了后面。
蒋小鱼还头一次见这么快的游泳速度,还以为鲁炎让着老兵,就拼命喊叫鲁炎加油。不一会儿,鲁炎跟着邓久光灰溜溜地上了岸。
“我都用尽全力了,咋还赢不了你……”鲁炎很是纳闷。
“哼,赢我们?别拿土地爷不当神仙。”柳小山哼哼着。
邓久光则感叹,现在的腿脚真是不如参加国际侦察兵大赛时候了。
“你们真的参加过国际侦察兵大赛?就那奖杯,不是假的?”蒋小鱼眼珠子瞪得跟玻璃球似的。
“谁告诉你那是假的?”柳小山瞪了回去。
蒋小鱼还是不敢相信,鲁炎这时候走了上来,“我想跟你们练!”他诚恳地说。
邓久光和柳小山得意的笑起来,但是,只有一个兵,两人谁来带呢?这还是个问题,两人争着,彼此谁也不让谁。
“不如,你们比试一下,谁赢谁带他。”对于蒋小鱼的提议,两个人都表示赞同。
比试项目选择的是泅渡穿越。邓久光和柳小山在其胸深的沼泽中,将枪举过头顶,艰难地向前行走着,到了最后,两个人竟是同时到达了终点。
两人不服气,决定比越野!但这一次,他们又是同时撞到了终点线。
比劈砖,再次打了个平手。
体能项目比完,又开始比水下项目……到了深夜,两人又比起了枪械组装……鲁炎呆呆地看着深藏不露的两个人,蒋小鱼则早已经哈欠连天了。
彼此不分上下的柳小山与邓久光越比越勇,饭都不让大家吃,一定要分出胜负来。四个人又来到训练场,决定再来一次障碍赛。
早已经不耐烦的蒋小鱼在口袋里塞了一块肥皂,趁他们不备,在其中一条独木桥上用力蹭了蹭。
过沟壑、爬铁丝网、翻矮墙……两个老兵如同时尚跑酷一般的比赛真叫鲁炎和蒋小鱼大开眼界。就在柳小山踏上最后一根通往终点的独木桥时,忽然脚下一滑,踉跄了一下,等他保持平衡后,邓久光已经先他一步到达了终点。
蒋小鱼忙叫道:“好了,现在有结果了……其实也并不是您比他差,主要是都有伤……”
柳小山狐疑地打量着刚才出差错的地方,伸手摸摸,又放在鼻子下闻闻。
“有人捣鬼!”柳小山不服气地喊,“我要求重比!”
“得了吧,愿赌服输,鲁炎归我了。”邓久光得意洋洋地带着鲁炎转身要走,气急败坏的柳小山看着畏畏缩缩的蒋小鱼,气冲冲地说:“你带徒弟,我也带徒弟,我带一个孬兵出来,也照样能赢了你的鲁炎。
蒋小鱼如同吃了当头一棒,他万万没想到,本来是想赶快结束这场争斗,不料自己也被卷了进来。
邓久光一听柳小山也要带兵,转回头认真地说:“好,小山子,咱俩较了一辈子劲儿,既然要带兵,咱也要分个输赢比个高下。”
柳小山一口应允,并提出自己的队还跟在马尔斯参加国际侦察兵大赛时一样,叫“硬骨头队”。
“好,那我们还是‘铁血队’!”邓久光的回答充满豪气,一时间两人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当年。
回到宿舍内,柳小山立刻开始制定给蒋小鱼的训练计划,蒋小鱼伸头一看,只见纸上密密麻麻排得甚是整齐:
内容第一周第二周第三周第四周第五周第六周
立卧撑2×182×202×222×242×262×28
俯卧撑2×602×702×802×902×1002×110
前撑波浪2×182×202×222×242×262×28
引体向上4×304×304×306×306×306×30
仰卧起坐2×602×702×802×902×1002×110
仰卧分腿2×602×702×802×902×1002×110
俯卧划臂2×402×452×502×552×602×65
下蹲交叉腿跳2×102×122×142×162×182×20
……
柳小山还在继续写,蒋小鱼叫苦不迭:“师傅,您这不是开玩笑吧?
“这只是体能训练部分,明天再制定水下和射击的训练。”柳小山头也不抬地说。蒋小鱼腿一软,差点倒在床前。
柳小山叹口气,又换了苦口婆心的口气:“咱叫‘硬骨头队’呢。蒋小鱼,你可不能再做个孬兵了,咱要做一块谁也啃不动的硬骨头!”
蒋小鱼把上衣一撩:“你看我浑身都是骨头,他们想啃哪块儿?”
柳小山白了他一眼:“赶快睡觉吧,明早上越野训练。”
“我……我还要做饭。”蒋小鱼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嫌弃的餐厅大师傅角色如今竟然变得无比可爱。
“先跑完再说,邓久光给鲁炎安排的是……5公里。你,8公里!”
蒋小鱼差点吐出血来。
龙百川走进了研究所大楼榕声的办公室,榕声依旧和上次一样,不卑不亢,不冷不热。
“公安局已经指派了专门的联络员,有事情请你找他。”榕声对龙百川的笑脸视而不见。
“我找你,是为私事。”龙百川沉吟一会儿,“你不是想知道铁子牺牲时的情景吗?我可以告诉你。”
“你不是都忘了?”榕声猛地抬起头。
“怎么会?我一闭眼,都是他当时的眼神、笑容、话语……”龙百川说不下去了。
好一会儿,榕声眼圈泛红,颤声说:“这么多年了,你就是想一个人扛着,脾气一点没变。”
龙百川默然,盯着榕声的眼睛,榕声躲开,说:“硬盘你拿回去吧,数据已经复制完了。”说罢,从柜子里拿出硬盘还给龙百川。
“什么时候能破译完?”龙百川问。
“那要看另一块硬盘什么时候找到,否则,这块硬盘里的内容永远翻译不出来。”
那一块硬盘在哪里呢?龙百川想到此,不觉苦笑。
此时,在东南亚某国的一个海岛别墅内,一个保险柜被打开了,榕声提到的那块硬盘和一堆黄金钻石放在一起,旁边还有一座奖杯,上面用英文刻着“HeroofMars1996”。
著名的海盗头子托马斯从保险柜内拿出了硬盘,放在手里把玩着。一个身着泳装身材火辣的金发女郎走过来,美丽的脸蛋在托马斯的腮边蹭了一下,托马斯不耐烦地把她拨到一边。
这个叫娜莎的情妇小嘴一撅,实在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花容月貌竟然比不上那块冷冰冰的硬盘。她再度走过去,修长柔嫩的手指抚摸着托马斯背上的堕落天使:“托马斯,难道它比我还有吸引力?”
“闭嘴!”托马斯对于娜莎打断自己的思绪十分不满。娜莎即刻乖乖噤声,托马斯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碧波万顷的海水,自言自语道:“这把钥匙将会为我打开神秘的宝库。到那个时候,我将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大洋舰队,成为马六甲真正的王者!”
他英俊的脸庞上,满是暴戾与贪婪。
2
蒋小鱼本来以为到了海训场,自己就远离了兽营的魔鬼训练生活,却不料,又一场噩梦自此开始了。
一大早,蒋小鱼就被柳小山拽起起来训练了。
蒋小鱼和鲁炎两个人在海面上将背包高高托起,双脚踩着水,进行踩水训练。邓久光给鲁炎规定的时间是一个小时,柳小山要求蒋小鱼进行一个半小时的训练。
邓久光转头劝他:“算了吧,铁棒才能磨成绣花针,木柴顶多磨成个牙签。你还是歇歇吧。”
“就是牙签,我也要给你扎出血来。”柳小山冷冷地回一句,回身叫道:“蒋小鱼,再加半个小时。
蒋小鱼扑腾一下掉进水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终于熬到了吃饭时间,蒋小鱼撒丫子就往餐厅跑,要好好补充下被训练压榨光的能量。可刚坐到到饭桌前,就又被柳小山叫住了。
“吃饭前不拉拉歌,怎么吃得香?”
邓久光击掌叫好,于是四个人站成两排,面对面开始拉歌。
就这样你一首,我一首,警卫排的战士都已经吃完了饭,蒋小鱼饿得前心贴后心,两个老兵还意犹未尽,说分不出胜负就不吃饭。
饭端上桌的时候,蒋小鱼嗓子已经说不出话,心里翻动着想吐的感觉。
吃过饭,两个老兵又在仓库的角落里搜寻了半天,找出了一面掉色褪毛的流动红旗。
“好啦,咱回去开个会,定个流动红旗的评选方案,以后这就是咱的奖励措施。”柳小山信心满满的。
“哈,好啊,我看我回去敲个钉子,这流动红旗我们挂定了。挂上就取不下来喽。”邓久光说着,走到正在练俯卧撑的鲁炎和蒋小鱼身旁,嘱咐鲁炎练完就跟自己打靶去。
邓久光走后,柳小山盯着练得呼哧呼哧的蒋小鱼,越看越不对劲儿,索性走上前,一把把他拽了起来,随之,两根粗大的弹簧从胸前的衣服中掉落了下来……
“你……你就是捆择不顺的烂韭菜!”柳小山气得大叫。
蒋小鱼嘴里叫着:“师傅我错了。”撒腿就跑。
累了一天的蒋小鱼饭也顾不上吃,回到宿舍就一头栽倒床上。刚进入朦胧的状态,柳小山就叫:“三枪打不中一个十环还好意思睡觉?走,起来继续练!”
蒋小鱼任凭柳小山怎么喊叫,就是不动,嘴里叨咕:“我实在起来不了。师傅,实在不行您拿我当靶子练吧,给我一梭子,我就可以彻底躺下不起来了。”
柳小山气极了,一把把蒋小鱼拽了起来。这家伙就会装死,可就是死也要先把邓久光床头的流动红旗给我柳小山夺回来。
蒋小鱼也急了,他不明白为何这老家伙就跟自己过不去,不就是打破了他的奖杯嘛,还不依不饶了。
“你今天打不到10环,明天就去海滩给我捡垃圾!”柳小山气急败坏地拖起蒋小鱼走了。
风光旖旎的海滩上,蒋小鱼身背垃圾筐,一手拿着长长的铁钩,面无表情地捡拾着退潮后留下的垃圾。尽管他走得很慢,也能看出来技术已经相当熟练。
捡了一会儿,蒋小鱼把筐子卸下,钩子扔在一边,躺倒在了垃圾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监控室里的柳小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
蒋小鱼躺了一会儿,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开始恶狠狠地骂起人来:“咋了?我就偷懒咋了?我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咋了?我就在这儿混吃等死了咋了!?轮得到你训我吗?你拿我不当咸菜,谁他妈拿你当干粮了!”
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蒋小鱼对着一把竖起的笤帚,歇一阵,骂一会儿,最后发泄般的一脚把扫帚踢飞到了海里。转头,明珠忽然出现在了视线里,看起来她已经站了很久了。
“明珠,你怎么来了?”蒋小鱼惊喜地叫,又忙说:“刚我在排练小品呢。”
青梅竹马的明珠来看自己,是蒋小鱼万万没想到的,他兴高采烈地带着明珠参观海训场。他没有注意到,明珠的眉头始终皱在一起,没有舒展过。
“你瘦了,黑了。”明珠忽然说。
“这色流行,多少人想晒还晒不出来呢。”蒋小鱼骄傲地说:“我现在身体还比以前强壮了呢,不信你上来,我可以背着你跑几个来回。”
明珠还真的跳到了蒋小鱼的背上,蒋小鱼背起她一路小跑。明珠叫他慢些,小心累着。他不肯,说自己每天都要扛和明珠一样重的装备越野,轻松着呢。
明珠把头伏在蒋小鱼肩膀上,眼睛渐渐湿润。
玩累了,蒋小鱼带着明珠在沙滩上坐下,明珠慢慢开口:“我这次来,有两件事。一是你妈的治疗很顺利,恢复也不错,现在已经回家休养了。”
蒋小鱼一听,眉开眼笑道:“还有一件事呢?”
“我爸妈逼我结婚。”明珠的头转向一边。
“这事儿啊,可我现在出不去啊,不能等等吗?”
“他们把婚期给我定在10月。”
“啊,这么快,那我得赶快打报告请假啊……”
“不用……不是跟你结婚。”明珠转过头,蒋小鱼吃惊地发现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大脑一片空白的蒋小鱼口吃起来:“谁……你,你跟谁?”
“是我爸一个同事介绍的人,还不错……”
蒋小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故作轻松地说:“那你咋不早说呢,早说我就不会背你了,你都要嫁人了,不合适啊……没事,只要你开心你父母开心,咱们大不了,还可以做哥们儿!”
明珠伏在蒋小鱼怀里大哭起来。
明珠告别的时候,蒋小鱼非要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他带明珠到了餐厅,自己下厨忙活起来。
一边收拾饭菜,蒋小鱼一边在嘴里念叨:“蒜薹炒鸡蛋,土豆炖牛肉,蒜蓉粉丝大白菜……再做个辣炒蛤蜊……少放点辣椒,明珠你不能吃辣对吧……”
说着说着,他做不下去了,不知道何时,蒋小鱼泪流满面。
蒋小鱼把做好的饭菜往外端,才发现明珠已经不见了,桌子上留了一面小镜子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明珠娟秀的字迹中似乎还带着潮湿的印迹:
小鱼,我走了。对不起,让你白忙活了半天,我能猜想到这顿饭一定非常可口,但我不好意思去吃。别为我难过,不值得。感谢你陪伴我的日子,你给了我很多快乐,也让我学到了很多。小鱼,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幸福的。那面镜子是你母亲让我带给你的,她说这是老一辈渔民的规矩,出海时照照镜子,就会有好运气!
蒋小鱼拿起镜子,里面映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他呆呆地站着,直到鲁炎他们走进了餐厅。
三个人一看到丰盛的饭菜,顿时都兴奋起来,海训场好久都没改善伙食了。歌也不拉了,柳小山、邓久光坐下就不客气地拿起了筷子。
鲁炎问:“刚有个姑娘找你,找到了吧?”
蒋小鱼默默地点下头。
柳小山狼吞虎咽着,看蒋小鱼还站在一旁,招呼他说:“吃呀,这牛肉炖得可真不错呢!”
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蒋小鱼从心底窜出一股无名火:“吃吃吃,吃死你们,一群吃货!”
蒋小鱼扭身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人,不知道蒋小鱼今天是发的哪门子疯。
这个夜晚,蒋小鱼也如以前的鲁炎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管是数羊,还是背乘法口诀,失眠依然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无休无止。他这才体会到之前鲁炎失眠的苦楚,索性起床去海滩上溜达起来。
蒋小鱼无聊的正在沙滩上跟螃蟹赛跑,鲁炎来到了他跟前。
“怎么?你也梦游了?”鲁炎问。
“去去去,宿舍又闷又燥,我睡不着。”
“我看不是宿舍的问题,是你内心有问题。喂,是不是跟今儿来的姑娘有关?”
蒋小鱼不说话了。
“失眠的滋味可不好受,我抽屉里有药,你吃几颗试试?”
蒋小鱼头一拧,“谁失眠了?人家来是为了跟我订婚约,商定退伍就结婚,我失眠也是高兴的失眠……”
“不管怎么失眠,我觉得治疗它最好的办法,就是玩命的训练。累了,自然就睡着了。我现在每天就是这样,训练是为了踏踏实实的睡觉,睡觉是为了踏踏实实的训练。”鲁炎认真地说。
“练个屁,老子根本不失眠!”蒋小鱼拂袖而去!
在兽营中,新兵已经到了中期考核的时候了,目前正在进行的是近身搏击一项。考核方式是一名监审组成员和一名新兵一同站在搏击台上进行无差别级格斗,搏击台考核组成员将根据新兵在格斗中的表现判定他的成绩。
此时站在搏击台上的是阿甘,而他的监审员是向羽。
阿甘比起刚进兽营时进步很大,凌厉的拳风多出了一些以前不曾有的稳健。两人之间展开了一场精彩的搏击。最后,向羽一记十字锁锁住了阿甘,阿甘不得已单手拍击地板表示认输。
龙百川笑说:“阿甘能接向排这么多招,不容易,通过!”
众人鼓掌,阿甘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下一个考核的是张冲,他的监审员是巴朗。两人面对面站定,张冲用狼一样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巴朗,像是审视猎物一般。
龙百川再次重复规则:考核时间为三分钟,考核不限定格斗技术,但队员所使用招数必须符合训练要求,考核员将根据队员在实战中的表现判断其成绩是否合格。
两人点头表示听懂,龙百川开口法令:“准备好——”
还没喊“开始”,张冲已经如饿虎扑食一样扑向了巴朗。巴朗早有准备,闪身躲过。张冲不待他站稳,又是一记鞭腿扫过去,巴朗抬起膝盖卸掉了张冲这记铁腿的力量。
“你这鞭腿,力量和速度有,但是准确性太差!”
张冲一听巴朗如此评断急了,抬腿向巴朗裆部踢去。巴朗一惊,赶忙躲开,吼道:“谁让你往这儿踢的?”
张冲根本不理他,又是一记回手拳朝巴朗的颈部打去,巴朗紧躲慢闪还是挨了一下,捂着颈部蹲在地上喘不上气来。
“你这算什么?这是近身搏击吗?这是野招儿!再这么没章法的打,我就判你不合格!”巴朗恼怒地说。
张冲可不管什么章法不章法的,在他心里,打赢了对手就是合格!
张冲如此接连发动了几轮攻势,招招冲着巴朗的要害部位打去,全都被巴朗化解。
巴朗终于不客气地发动攻击,三两下就把张冲掀翻在地,指着他说:“你给我记住了,我们在战场上要面对的是敌人,而不是山里的畜生!”
考核结果,张冲不合格。由此,他的班长职务被阿甘接替了。
张冲一肚子火无处发,在宿舍里喝得酩酊大醉,又看大家都在恭贺阿甘当了新班长,踉跄着上前要和阿甘比试。众人忙拉开,张冲夺门而出。
来到了老兵宿舍,红着眼的张冲停了下来,盯着宿舍前正往宿舍走的巴朗,拦住了他。巴朗绕开,张冲再度拦住。
“班里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老子,为啥他们都合格,就我不合格?”
“我跟你说过了,今天考核的是战术和动作,你只有一股猛劲儿,但是战术上面却不如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打败你!”
“放屁!我今天再跟你比一场!”张冲说完就拉开架势,喝完酒的他打起架更是不要命,招招充满杀气,巴朗也全力投入了这场拼杀,最终凭着丰富的经验把张冲撂倒在地。
巴朗哈哈大笑:“就你那两下子,回去再练两年吧!”
巴朗说罢转身要走,恼羞成怒的张冲从地上爬起来,顺势抓起手边一块砖头,朝巴朗头上拍去,巴朗头顶顿时血流如注。
旁边几个新兵一看,忙扛起巴朗往医务室跑。只剩下张冲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酒醒了一大半。
这天凌晨,鲁炎又在5点半的时候起了床,他惊奇地发现蒋小鱼的床上竟然是空的。在沙滩上,他遇见了正在跑步的蒋小鱼。
“你不是不失眠么?”鲁炎跑几步赶上他。
“我减肥不行啊?要结婚怎么着也得保持体形吧?!”蒋小鱼白了他一眼。
鲁炎看看他瘦骨嶙峋的身体,耸了耸肩膀。
“集合,咱们海训场又来新人儿了……”远处传来柳小山的声音。
鲁炎、蒋小鱼和两个老兵以及警卫排的战士们在宿舍前列队站好,一辆汽车很快驶来。停下,一个光头,肌肉结实的汉子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自己的行李。
鲁炎和蒋小鱼一看,都愣了,张冲怎么也被发配到这里了?
邓久光口里说着欢迎,向张冲伸过去手,孰料张冲看也不看,甩头向宿舍楼走去。
柳小山一看又是个刺头,摇头说:“这小子训练不合格,又把巴大班长打了……又是捆烂韭菜啊。”
蒋小鱼追赶着张冲到宿舍,见张冲往床上一趟,任凭他怎么白活,都不接口。张冲听得烦了,腾地坐起骂道:“滚犊子,你是不是想找揍?”
蒋小鱼一看张冲那瞪得血红的眼珠子,郁闷地闭上嘴离开了。
到了晚间,张冲还躺在床上,蒋小鱼又进来了。他一看张冲又冲自己瞪眼睛,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下,拿出一只烧鸡。
张冲一见有吃的,不再揍蒋小鱼了,烧鸡接过来不客气的大嚼起来。蒋小鱼顺势坐在他身边,向他介绍海训场的情况,并极力拉拢张冲跟自己站在一队。
“我考虑考虑吧。”张冲一边大口吃着鸡腿,一边含糊答道。
3
柳小山与邓久光的比赛还在进行,但是已经一连两个月,流动红旗都还在邓久光床头挂着不挪窝。柳小山恨铁不成钢地骂着蒋小鱼。
蒋小鱼刚进行完一轮训练,筋疲力尽地躺在沙滩上,像一条死鱼。半晌,他答道:“师傅,都俩月了,您怎么还不死心呢?跟您这么说吧——人家鲁炎那身体素质,那就是一辆带着十六缸发动机的小跑车。我这儿呢?链条、飞轮、脚蹬子!你把我擦得再亮,上再多机油我也就是辆自行车!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跑?”
柳小山想想蒋小鱼说得的确在理,垂头丧气地坐下,也不说话了。
蒋小鱼一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时机到了,忙说:“师傅,你要真想赢了邓久光,我可以帮你。”
“怎么?”柳小山忙抬头看着蒋小鱼。蒋小鱼凑过来:“我有心杀贼可无力回天。但是我知道,张冲是块好料。这样吧,我说服张冲当您的二徒弟,以后您就瞧好吧!”
“真的?”
“绝对的!”蒋小鱼大力点头。
蒋小鱼回到宿舍,继续说服张冲。蒋小鱼试图让张冲明白,想改变现状,就得跟他一样练功,否则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没一点出息!
“我想通了,”张冲把衣服往床上一摔,“我这就回深山老林子去,比呆在这里强多了!”
蒋小鱼一看自己的说服起了反作用,忙拉住张冲,叫他别做傻事,自己这脑瓜子多够使啊,还不是没逃得了……
张冲使劲儿挣脱,非要出门去。蒋小鱼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秃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歪路啊!”
“谁他妈的现在要走?老子急着要上厕所!”张冲把他扔到床上,咣当一下摔上门出去了。
万般无奈的蒋小鱼又跑回柳小山那里,一边看着老兵补袜子一边向他诉苦。
“这小子太浑了……咱别指望他了,就让我这小自行车继续跟那小跑车飚吧!”蒋小鱼绝望地说,瞄一眼柳小山的表情。
“这个不老实的妖孽,看老夫怎么收拾他!”柳小山偏不信这个邪,摔下袜子就往外走。
柳小山出去找张冲,正碰上张冲背着行李往大门口走。
“让开!”张冲看到一个瘦弱的老兵拦在面前,沉声道。
“打过我就可以走。”柳小山不动声色。
张冲放下行李就扑了过来。这场战斗没有过多的言语,有的只是野兽般的嘶吼声、洒落的汗水和迸出的鲜血。
鲁炎和邓久光也被吸引过来看,再次进场训练的乌云和崔婕也停下了路过的脚步。
这真是一场鏖战。大家都看出来,张冲有的只是一身蛮力,柳小山用的可是招数和经验。不一会儿,张冲就被打得满脸是血。
躲在一旁的蒋小鱼看不下去了,大叫着让张冲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投降再说。
张冲像是没听见似的,一次次又一次从地上爬起发动攻击,直到被打得再也动弹不得。
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男人打斗之势惊呆了,尤其是乌云,她震撼地看着将近半昏迷的张冲,想上前去,被崔婕轻轻拉住。
张冲手指动了一动,撑在地上,勉强站了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却依旧保持着直立的姿态。
本来已经准备离去的柳小山,惊讶地看着面前这条汉子,又摆出了接招的姿势。
蒋小鱼忙劝阻:“师傅,可别赶尽杀绝啊,你要是给他打出个三长两短,再好的材料都废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蒋小鱼你给我记住了,不管你的对手是谁,只要他站着,面向着你,你就必须尊重他,不管你手中攥着半分力气还是十二分的力气,必须全都给我打出去!”柳小山扭头训斥道。
说罢,再度扑向张冲。张冲面对他的攻势,没有抵抗,反而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师傅,你……你收下我吧,我以后跟你练!”张冲一抱拳头,表示彻底服了。
柳小山搀扶起张冲:“你是新兵我是老兵,教你是天经地义,咱部队不兴这一套!”
张冲勉强起身站稳,对着柳小山敬了一个军礼。
自此后,张冲也成了“硬骨头队”的一员。尽管蒋小鱼依旧没多大长进,但是有了张冲,至少在拉歌上,气势先就压倒了“铁血队”。张冲的确也很争气,很快把流动红旗都给柳小山夺回来了。
柳小山指挥着蒋小鱼往墙上挂红旗。这下可是在邓久光面前挣回了面子,他洋洋得意地鼓励手下两个徒弟好好练。别看这里不是兽营,但自己肯定能把他们培养的超过兽营那帮人!
“师傅,您的决心我们当然明白,我们也想好好练,可咱这儿设备不行啊。咱到死也只能练个肌肉棒子,兽营那里可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不少,人家拿啥练,咱又拿啥跟人家比呢?”
柳小山嘿嘿一笑:“咱这儿设备不行?明儿我就叫你们去开开眼。”
翌日,柳小山和邓久光带着徒弟们来到了仓库。两人扫描过指纹,同时插入钥匙,仓库的门被缓缓打开,张冲和蒋小鱼一时间都傻了眼。
映入他们眼帘的,分明是一个大型武器库:92手枪、95突击步枪、88狙击步枪、通用机枪、水陆两用坦克、两栖突击车、步兵战车、红箭-8反坦克导弹……应有尽有!
“师傅,您不是私藏军火吧?”好半天,蒋小鱼才想起发问。
柳小山嘿嘿笑着揍了蒋小鱼一拳,跟他们讲解起来。原来这海训场原本是海军陆战队侦察兵大队的主要训练场,现在部队在东边的浅海湾一带新开辟了一个新的训练场,位置相对比这边方便,设备也更齐全些,大规模训练和演习就逐渐都搬到了那个浅海湾训练场,这边就慢慢被冷落了,仓库也成了暂时存放枪械兵器的地方。
蒋小鱼看得目不暇接,那边张冲纵身跳上一辆坦克,准备开动这个大家伙。
“猴儿急啥?滚下来!”柳小山上前拽他下来,邓久光在后面笑:“枪都没端稳,就想开坦克?!”
柳小山见邓久光带着鲁炎也走了过来,挑衅道:“咱以后就真刀真枪的较量!”
邓久光还是笑笑:“刚得了点便宜,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啦?”
自此后,邓久光和柳小山带着蒋小鱼、鲁炎、张冲三个人,把十八般武艺全都操练了起来。几个人从徒手到匕首,从短枪到长枪,从带把儿的到带轮子的,一个个练得不亦乐乎。
蒋小鱼进步很大,射击练习中打了好几个10环,得意地在原地上蹿下跳,像个偷吃嘴的猴子。
一旁柳小山也蹦了起来:“你眼睛长裤裆了?!你咋往鲁炎的靶子上打?!”
蒋小鱼这才发现自己的10环打错了地方,赶忙低头认错。盯准了自己的靶子又开练,却一个10环都打不到了。
“铁血队”和“硬骨头队”的争战进入了白热化,那面破旧的流动红旗不断地在柳小山与邓久光的床头前交换位置。
即将结束训练的乌云在远处看着两个队热火朝天的比试,有些羡慕。
“是不是不舍得走?”崔婕看出她的向往。
“我每次来,都觉得是这里的客人,不像他们……”乌云惆怅地说。
原来,乌云在看到邓久光一枪点着火柴后,回去就找了他和柳小山的档案的看,这才知道邓久光年轻时曾经是蛙人侦察大队的枪神,与柳小山一起参加过马尔斯国际侦察兵比赛,以与冠军微弱的差距夺得第二名,创造了我国在国际赛事上离夺冠最近的记录。打那以后乌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成为第二个邓久光。
“你也想和他们一起练吗?”崔婕问。
乌云轻轻点头。
山野中,柳小山带着张冲与蒋小鱼练越野,张冲越跑越勇,蒋小鱼被远远落在后面。柳小山跟在蒋小鱼屁股后不断催促着,蒋小鱼皱着眉头:“师傅,借点卫生纸。”
“啊?”
“昨晚蛤蜊汤喝多了,这会儿肚子疼得厉害……我去方便下,保证一会儿就赶上你们。”
柳小山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递给蒋小鱼,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蒋小鱼找了一丛草棵子蹲下,看柳小山跑远之后,三两步蹿出来,在树林晃荡起来。看到一个果树上结满了果实,蒋小鱼爬了上去,摘了满满两口袋后,才拿出一只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这么酸!蒋小鱼没想到果实还不熟,赶忙又把口袋里的果子倒了出去。就在他无聊的拿出望远镜四处张望时,一个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灯塔出现在了视线里。
蒋小鱼爬到了这座废弃的灯塔上,这里视野很开阔,可以看到海训场的全貌。
蒋小鱼惬意地吹了会儿风,又从口袋里摸出那面小镜子来,刹那间,忧伤布满了他的面容。
夕阳西下的海边,金色的波浪粼粼闪动,鲁炎和崔婕一边散步一边聊天。从鲁炎的状态和气色上,崔婕推断出他近来应该休息得很好。鲁炎笑着说,蒋小鱼说过,如果一个人的病没什么可以治,那就干脆给自己打麻药。训练就是他的麻药,训练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崔婕停下脚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来当兵,而不是去参加奥运会呢?”
鲁炎收起了笑容:“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今天就告诉你吧。”
原来,鲁炎的父亲生前就是一名海军,在当兵前,也是一名游泳健将。鲁炎一直不知道父亲为何要放弃领奖台上的荣耀而选择参军,父亲只是说,只有当上海军,才知道为什么要做那个选择。但奇怪的是,父亲一直到离世,都不允许儿子走自己的路,因此这也就成了鲁炎心中永远的谜团。
“所以说,我来参军,失恋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想解开父亲留下的谜团。”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崔婕轻声说,“如果找到了,你就会离开,继续你的理想吗?”
鲁炎坚定地点点头。
在柳小山的指导下,张冲没有章法的拳脚也规范多了,在他跟鲁炎的比试中,鲁炎渐渐落了下风。
看到在兽营就一直跟自己较劲儿的对手眼看就要败下阵去,张冲抑制不住的兴奋。抬眼却看到崔婕领着乌云朝训练场地走来,心中一慌,被鲁炎瞅了破绽,一记鞭腿抽到了他脸上,刹那间,张冲跟小牛犊一样的身体应声倒下。
崔婕过来跟大家打了招呼,并告诉两位老兵,乌云在海训场受训的事情已经批下来了。
“好啊,我们铁血队从此也有两名队员了。”邓久光乐呵呵地说。
张冲闻听这话,脸色一变。他看了看正往搏击台上走的乌云,一声不吭地扭身回了宿舍。
乌云在两位老兵的指导下练习射击。今天练习的是卧射,可是连开了好几枪,成绩都很不理想,乌云颓废地将头埋在地上,一言不发。
两个老兵互相使了个颜色,柳小山说:“不然给她喝两口?”
“好吧。”邓久光想了想,回去拿了个水壶回来递给乌云。
“喝两口吧。”
乌云拧开盖子闻闻,皱眉道:“这是什么?”
“这可是烈酒啊,朋友专程从巴西带回来的,要不是因为你,我绝对不会拿出来!”
乌云将信将疑,但还是拿起来灌了几口。
再拿起枪的时候,乌云的准星不飘了,她扬手打出去一梭子子弹,颗颗都像长了眼睛一样直奔靶心。邓久光和柳小山看着满环的靶子,舒心地笑了。
乌云打了个酣畅淋漓,宿舍里的张冲可就没这么畅快了,一连几天,他都在宿舍里憋着,大门都不出。
柳小山来问他,他只说病了。柳小山吩咐他好生养着,饭由蒋小鱼给他打上来,说罢走了。
蒋小鱼一把拽起张冲:“装吧,你这病就是为了楼下那女兵。”
张冲一脸尴尬,扭过头不理他。
“不承认?”蒋小鱼不依不饶。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看那女的,话也说不出来,动也动不了……她在那儿,我没法练!”张冲索性甩开了说。
蒋小鱼听罢一脸不屑:“你说你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怎么在这事儿上这么没出息。这么着吧,你要是真喜欢她,我叫她来,你们当面把事情解决了!”
“啥喜欢不喜欢?滚蛋!”张冲脸上又挂不住了。
蒋小鱼也火了:“秃子,你别有火就朝我撒,你真让我瞧不起,连个姑娘你都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趴在窗户上偷看她训练。”
张冲被蒋小鱼给说恼了,翻身按着蒋小鱼就要打。蒋小鱼拼命挣脱,最后问了一句:“秃子,你到底下不下楼?”
“不下!”张冲干脆地回答。
蒋小鱼跑下宿舍楼,一直跑到乌云练游泳的海边。他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乌云游泳,就叫她说:“乌云,累不?”
乌云没理他,继续游。蒋小鱼不以为意,又说:“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你这是游1000米用20000米的劲儿。”
乌云一听,忙问:“那我怎么办?”
“那还用说,找个好教练教你啊。”
乌云听罢,怀疑地看了蒋小鱼一眼,撇了下嘴角。
蒋小鱼忙说:“可不是我啊,是你的大师兄鲁炎。人家,游泳冠军啊,没学会走路就先会游泳了。据说小时候跟爸妈去公园划船,不小心掉水里了,爸妈那个急啊,赶忙找人去救,刚到岸边,发现他比船还要快,已经上岸了……”
乌云听得一愣一愣,就是不知道鲁炎愿不愿意教自己。
蒋小鱼又教她如何主动如何热情地去拜师,乌云听话地点点头,上岸就奔鲁炎去了。
鲁炎正在海堤巡护,听见乌云叫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你能教我游泳吗?”乌云开门见山地问。
“我今天得检查海堤的绳索,改天吧。”鲁炎冷淡地说。
“那你哪天有空?”
“不知道,看老邓安排吧。”鲁炎只低头检查缆绳,看都不看乌云一眼。
旁边的蒋小鱼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帮乌云说话。
“关你什么事儿?!”鲁炎不甩他。
蒋小鱼拉起乌云:“走,我教你,有什么了不起。”
蒋小鱼和乌云一起来到海边,上来就先给她示范自由泳。其实就蒋小鱼那两下子,与其说自由泳,不如说就是落水狗瞎折腾。鲁炎在堤上看着,不由得冷笑起来。
乌云疑惑地看着蒋小鱼,又想想指导员教游泳时说的话,怎么看他的游泳姿势怎么可疑。
“菲尔普斯知道吧?奥运会一人拿8块金牌,牛不牛?我这自由泳就跟他学的……”蒋小鱼边游边吹牛。鲁炎实在听不下去,走过来。
“蒋小鱼你要再敢侮辱自由泳,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鲁炎说罢脱下衣服跳入水中,亲身示范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泳。
蒋小鱼爬上岸,抹一下脸上的水花,得意地笑起来。远远的宿舍窗前,趴在窗台偷看乌云的张冲发现自己最不待见的鲁炎,竟然手把手地在教乌云游泳,气得满屋乱窜!
4
乌云一个人在射击场上练打靶,旁边放着邓久光给她的那壶酒,打几枪,掏出来喝两口。很快,酒就被喝光了。
没有酒的乌云开始显得有些焦躁,准星一直在眼前晃荡,手也不争气地哆嗦起来……她索性爬起来,溜到了邓久光的宿舍。
确认四下无人后,乌云四处翻找。果然,在抽屉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深色的瓶子。拧开闻闻,确认是之前邓久光给自己的烈酒,迅速先灌了几口,又把剩下地倒进了随身带的水壶中。放下瓶子时,她才看到了瓶身上的标签——速效止咳露,乌云霎时傻眼了。
门一响,邓久光和柳小山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嗓子特清亮?”邓久光笑着问。
乌云咬着嘴唇不说话。
原来柳小山和邓久光经过研究,发现乌云对酒的依赖只是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换句话说,这种依赖可以转换到其他任何一种物质上,比如水,也比如止咳糖浆。
“说到底,这种依赖其实就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乌云,你要记住,狙击手永远是战场上的独行侠,你唯一依靠的只有自己!”邓久光缓缓说道,“如果两个狙击手狭路相逢,胜利者,绝对不是那个枪法好的,而一定是那个意志最强大的,你明白吗?”
良久,乌云点点头,邓久光的话尽管她只明白了一半,但是她知道,剩下这一半就够她毕生琢磨与学习的了。
“你要是真喜欢那止咳露,我告诉你,医药室里有的是,3块6一瓶……”柳小山笑嘻嘻地丢下一句话,和邓久光两人离开了。
乌云回到了训练场,双目紧闭,脑子里一遍遍地重复着邓久光的话,让内心的躁动一点点释放、平息。
许久,她睁开眼睛,稳稳举起枪,瞄准,射击……子弹呼啸着朝靶心飞去。
乌云的射击训练日趋稳定,游泳的技术在鲁炎的指导下也大有进步。许是鲁炎感觉孺子可教,教得也比以前耐心得多了,两个人连吃饭的时候也随时都在讨论练习的诀窍。
这一切,都落在了悄悄观察着乌云的张冲眼里,蒋小鱼还趁机火上添油:“哥们儿,我可真是为你担心,这乌云和鲁炎一个教一个学,游泳可是赤身相见,难免日久生情啊……你真要这么眼睁睁瞅着?”
张冲被逼急了,举起拳头就要揍蒋小鱼,蒋小鱼抱头鼠窜。
远处的乌云隐约听到两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又看到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举动,很是不解。于是找了机会,等蒋小鱼一个人在外面溜达的时候,闪身出来拦住了他。
“蒋小鱼,你和楼上那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家伙在算计我什么?!”
“算计你什么?”蒋小鱼躲到一边。
“你不说是吧?小心我把你绑到靶场当靶子。”
乌云上前揪住蒋小鱼,蒋小鱼忙求饶:“好好,我说。我们没有算计你,张冲他怕你,躲着你还来不及呢。”
“怕我?”乌云没想到,“为什么怕我,躲我?”
“这你得自己问他呀!”蒋小鱼边跑边丢下一句话。
乌云来到宿舍楼下,大声叫着张冲的名字。可怜的张冲躲在窗户后面,不但大气都不敢出,还把窗户都关上了。
柳小山与邓久光也觉察出张冲不对劲儿了,商量着怎么才能让张冲恢复训练,根据他的习性,说不定让他喝两口酒,就提起劲儿了呢。
鲁炎与蒋小鱼出去训练后,张冲又窝在床上睡觉,忽听外面敲门声,以为是蒋小鱼没带钥匙麻烦自己,就一边嘟囔着一边开了门,看也没看,又躺了回床上。
走进门来的是乌云,柳小山和邓久光两人一致决定,让她来陪张冲喝两杯。
张冲睁眼看到乌云站在屋中,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一翻身起床,又看着自己乱得跟猪窝一样的床铺,尴尬万分。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乌云开门见山。
“噢,哦……”张冲说不出话。
乌云把两个水壶放在桌子上:“来,这玩意儿专治你的病!”拧开盖子,酒香顿时飘满了房间。
“我不跟女的喝酒。”张冲一拧脖子。
“我看你是不敢!我说你是装怂还是真怂,你躲我干吗?”
张冲假装不屑,又不敢看乌云,“躲你干啥?!扯吧……”
“咱俩之前可能有点不痛快,你是爷儿们,少说话多喝酒,来,全在酒里!”乌云说着,扬起脖子灌了两口。她的豪爽与直率让张冲一时更加心动,啥也不说,举起另一个酒壶,也连饮了好几口。
也没有下酒菜,两个人就这样你几口我几口的就着军用水壶喝起酒来。不多时,乌云的水壶就所剩无几了,她索性仰起头一饮而尽。
张冲一看,不甘心败在一个丫头手里,也学她的样子,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酒。两个人盯着彼此看了很久,张冲身子一歪,醉倒在地。
乌云也有了些醉意,她丢下喝醉的张冲,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来到海边,望着汹涌的波涛,内心充满莫名的惆怅。
乌云张开口,不知不觉地唱起了家乡的歌谣。
张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她身后,听她唱完一曲,说:“好听,这……这是什么歌?”
“这是草原上的民谣,是我们那里女人唱给她心仪的男人的歌。”乌云喃喃地说。
“心仪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好一会儿,乌云也没有回答,只是低低重复着歌词:“我的哥哥,是草原的雄鹰,他有大山一般的身体,也有海洋一般的胸怀。”
张冲躺在沙滩上,傻傻笑了起来。
第二日,张冲比所有人起得都早。训练场上第一次出现人员齐备的情况,6个人挥汗如雨一起训练,让柳小山和邓久光感觉心里很是舒坦。张冲这小子终于好了,还是蒋小鱼说得对,猛人就需猛药医!
海军侦察大队的参谋部,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讨论会。这场会议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却一直没有太大进展。
受海警的委托,这次侦察大队监视303潜艇已经三个月了,可自打上次监测到它露了一下脸之后,就再无讯息。这次会议的主题,也是现在侦察大队面临问题:继续死等,还是拿出进一步的措施。
“我想带人到上次监测到潜艇的海面上实际勘测。”会议最后,龙百川向肖旅长请求的同时,听到下面一阵纷纷议论。
肖旅长考虑了下,答应了龙百川的请求。
龙百川回到宿舍,即刻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武钢推门进来,黑着脸,张嘴就没好气:
“我说你是不是喝大了?会议上你充什么大头啊你?就你有能耐?不显摆出来你急得慌?!”
“怎么了呀?不就是去公海实测吗?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龙百川知道武钢的担心,故作轻松地调侃他。
“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难道你忘了……”武钢说了一半,停住了。
龙百川接了下来:“就是因为我一直装着上次的事儿,我才要决定去。”他抬手制止了武钢要说的话,“阎王爷早下请帖了。本来上次我就该葬身海底的,之所以现在还能站在你身边,就是为了303这个任务!”
武钢气得摔门而出,不一会,拎了个大袋子进来。
“这是省里最好的老中医给开的药,一天一副,要记住喝!”扔下袋子,武钢看也没看他,就走了。
就在龙百川准备出征公海的时候,海训场这帮人还在玩儿命的训练着。临海的万仞崖上,蒋小鱼和三个战友正在进行攀岩的较量。
四个人中,表现最差的还是蒋小鱼。他身体扭曲,极力向上攀爬,可是累得呼哧乱喘,还是落在最后。
张冲打小在山野里长大,攀岩本是小事一桩,蹭蹭几下,就赶到了最前面,鲁炎和乌云紧随其后。看得柳小山在下面大叫:“蒋小鱼,你给我快点儿!别拉了总成绩,不然你今天就给我睡在悬崖上!”
蒋小鱼越急越手忙脚乱,身上的绳索被挂在了旁边的灌木上。他顺了几下都没把绳子拉回来,只好拿出了匕首准备把灌木砍断。谁料一阵风吹过,蒋小鱼身子一晃,匕首没碰到灌木,反而把绳子割断了。
绳索从蒋小鱼的身体脱落,他一下子没了安全保障,只剩下手紧紧抓住岩石缝隙,惊恐地叫起来。
两个老兵看到这一幕也慌了,但蒋小鱼在半空中,下面的人束手无策,只能叫他往上爬,千万别看脚下。
蒋小鱼腿都软了,哪还能往上爬呢?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身体不停地发抖。
“蒋小鱼,我告诉你,现在没人救得了你了。要是往下看,摔下来就是一张馅饼;要是往上爬,你就还是大活人一个。自己选择吧!”柳小山吼了一嗓子。
蒋小鱼抹抹眼泪,又看看崖壁,牙一咬,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儿,蒋小鱼不但爬得很稳,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不知不觉超越了乌云和鲁炎。到最后,连张冲也被落在他身后。
蒋小鱼第一个登上悬崖,他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刚才爬上来的线路,腿一软倒在了地上了。
“蔫儿人出豹子啊,流动红旗又是我们的喽!”柳小山得意地笑起来。
邓久光一时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难道这小子是属壁虎的?刚才咋爬那么快呢?
旗开得胜的蒋小鱼终于捞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他在饭桌上兴奋地讲述自己在悬崖的历险,眉飞色舞。
“老天爷在关键的时候,托着我屁股往上抬,他不想让我死,还留着我干大事呢。不然就说咱这南斗六星罩着,就是非凡之命!”蒋小鱼吹嘘着,又脱鞋让大家看自己脚板上的几颗痣。
张冲一把把他的腿撂了下去,正吃饭呢,这小子的脚都赶上咸鱼了。
这厢蒋小鱼还不做罢,由今天的胜利又展望到了未来,自己将来要当上中将什么的,哥儿几个谁都忘不了。尤其是师傅,他还要把侦察大赛冠军奖杯捧回来给师傅呢……
“今儿有台风,训练场上队旗你收了没?”柳小山打断他的憧憬。
哎呀,想不到这茬儿给忘了,蒋小鱼一拍脑门,飞速朝训练场跑去。
已经晚了,旗杆上光秃秃的,旗子不知去向,只有狂风夹杂着雨点在天空肆虐。
一帮人刚才的兴奋一扫而光,因为这队旗只有一面,明天早上新上任的陈政委要来海训场视察,现做都来不及。
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雨出去寻找被风刮走的队旗。
张冲负责在山林里搜索,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找旗子上。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野兔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循着野兔的行踪,用木刺和绳索做了一个简易的捕兽器。
不一会儿,躲在暗处的张冲便听到了猎物挣扎的声音,走出来一看,被捕兽器伤到的却是乌云。
“海训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乌云捧着疼痛的腿,怒容满面。
“我做的。”张冲瓮声瓮气的回答,他嫌海训场的伙食清汤寡水,想改善一下。
乌云气得扭头就走,张冲忙跟在一瘸一拐的乌云后面。
乌云越走觉得腿越重,扭头看张冲还是默默地跟在后面,没好气地问:“你跟着我干吗?”
“等着抬你。”
“你……”要不是腿上无力,乌云恨不得立刻上前把此人撂倒在地。
“敞亮告你啊,那木刺上,喂了点儿自制的麻药,拿野荔枝做的,一会儿你腿就动不了了。”张冲在后面又扔出一句。
乌云又气又急,往四下看看无人,招手让张冲过来。张冲不知所以,磨磨蹭蹭走近,乌云一拳打在张冲的身上。挨了一拳的张冲赶忙躲到了一边。
又走了几步,乌云的腿彻底抬不起来了,她再度招手,张冲不敢上前了。
看这个平日豹子一样刚猛的男人此时躲躲闪闪的样子,乌云笑了。“过来,我不打你了。”
待张冲挨过来身子,乌云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站了起来。
“走吧。”
张冲颤巍巍地扶着乌云往前走,受宠若惊之余,心花怒放。
蒋小鱼和鲁炎在沙滩上寻找。鲁炎对于不能训练却必须满地找这面破旗子一肚子火,看到蒋小鱼,就把火撒在了他身上。
“蒋小鱼你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从兽营到海训场,到哪儿都是一堆垃圾!”鲁炎讥讽地说。
蒋小鱼反唇相讥:“我说鲁炎,你不带两根刺儿就不会说话是怎么的?你好,你是冠军,你威风!可你现在呢?不是整天也窝在这个鬼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枕头底下那本日记本里贴满了从小拿冠军上报纸的各种剪报,每天不看上一遍就跟少吃一顿饭一样!我再是垃圾也比你天天枕着这个破玩意做梦强,起码我每天三个饱两个倒活得踏踏实实,不用靠回忆活着!”
积压在蒋小鱼心中很久的怒火与委屈也爆发了,他索性说了个痛快,鲁炎被戳到了痛处,眼睛一红,向蒋小鱼扑过来,两个人滚倒在泥水之中。
正在海防堤上找旗子的柳小山和邓久光远远看到蒋小鱼和鲁炎扭打在一起,还以为两人在训练格斗,越看越不对劲儿,跑过来将两个人拉开。柳小山朝蒋小鱼骂道:“一到训练你就跑,一打架闯祸就少不了你!”
蒋小鱼把嘴角的血一抹,回击道:“训练训练,整天就他妈会训练!你知道你们整天训练是为了什么吗?告诉你们,你们训练不过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恐惧!你们不敢承认现实,所以你们不敢让自己停下来!醒醒吧!你们以为你们还真的能回到大部队吗?鲁炎你以为这个地方能把你送回到奥运会吗?别做梦了!这里是他妈的鸟不拉屎的海训场,不是兽营!也不是国际侦察兵大赛的比武场!”
鲁炎上前又要揍他,被柳小山拦住:“他说的没错,我们的确都在做梦,做一个过去未完成的梦。”
说完,两个老兵默然转头走了,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的魂魄仿佛离了身体,步履显得那么沧桑与无助。
晚上,筋疲力尽的几个人集中在宿舍里,互相对望着。旗子看来是找不回来了,不是被海风撕碎,就是被浪花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仓库里剩下的那些过期油漆还有吗?”蒋小鱼忽然问。
邓久光点点头,蒋小鱼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