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不同,理念不同,也不能说马赫迪的做法就错的离谱,秦晋同样不敢为自己所制定的政策打包票。神武军所代表的毕竟不是野蛮人,况且历史早就证明了杀戮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后世称雄亚洲大陆的蒙古人如何?几乎征服了整个亚洲大陆,以征服者的姿态出现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然则,不过三五十年许多蒙古人便都成了当地人的奴隶。
武力虽然可以加速征服的步伐,却不是万能的,黑衣大食迷信武力,国运也仅仅百多年。用不了多久,哈里发就会被奴隶们杀掉。新立的哈里发成为地方贵族们的傀儡,再也不能呼风唤雨,征服的土地也都成了军阀们作威作福的乐土。
这些话,秦晋当然不可能对马赫迪说,就算说了,马赫迪也只会当做笑话一笑置之。
再者,秦晋与马赫迪之间的对话并非是为了说服对方,他只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黑衣大食统治阶层的固有想法。
事实证明,不论大食人也好,波斯人也罢,最自身征服者的认知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偏差,都一厢情愿的以为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连中央王朝都没有永久错在的,那些被征服的位于帝国边缘的土地,在没有融入帝国主流文化之前,被新的征服者征服,抑或是建立新的国家,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而且,武力有强便会有弱,即便帝国的核心土地,在武力孱弱的时候,同样会被外敌强占。比如后世的燕云十六州,丢失了数百年才又重新回到中央王朝手中。
“丞相,按照计划,该过河了。”
天黑之前,他们要赶到在乌浒河北岸扎好的营地。
秦晋抬头看了看太阳所在位置,知道不能再多做耽搁,便在随从的簇拥下,与马赫迪一同上了浮桥。
浮桥很稳,神武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能力很强大,就连马赫迪都暗暗佩服,自问以大食禁卫军之能,也做不到这一点。
从希尔凡绕了一大圈至此,马赫迪以随军俘虏的身份见证了神武军的一系列军事举措,心中比较之下得出的结论也失之十分沮丧。
就算哈里发曼苏尔亲自指挥希尔凡的大战,恐怕也未必会获胜。
希尔凡战败之初,他还天真的以为曼苏尔一定会集结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神武军进行报复。
可谁能想到,神武军竟然在短短数月的功夫内,扶植了曼苏尔同父同母的兄弟,卡扎尔另立朝廷与之分庭抗礼。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亲王,在极短的时间内露出了本来面目,随着造反者的野心浮出水面,帝国也迅速的陷入了分裂。
泰西封朝廷内部的反对势力蠢蠢欲动,迁都巴格达的行动又陷入了僵局,种种不利情况叠加在一起,竟使得哈里发被束缚住了手脚,不能迅速走出困境。
马赫迪在这段作为俘虏的日子里,曾无数次假想过,如果自己在哈里发的位置,如何应对才能打破僵局呢?无数次的假设,居然都没有结果。
在内有叛乱者,外有强敌的情况下,二者同时发力,能够勉强保住哈里发的位置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想必远在泰西封的哈里发,此时此刻早就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报希尔凡战败之仇呢?
乌浒河以北,纵横交错着神武军清理出来的道路,这里的河岸有着数量不少的沼泽地,在茫茫戈壁草原中也算是稀罕。
废太子将营地驻扎在此,自然有希望借助自然之力的考量。
然则,一场内讧使得废太子最后的武装力量陷于分崩离析的境地,使得一切归结为零。
“丞相,周文遇在候见,何时接见,请示下。”
抵达营地后,军吏赶来汇报。
周文遇在这次行动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远远超出了秦晋的预计。
原本他只是打算让周文遇当个先行的探马,以打探清楚废太子的具体行踪与实力,后来,周文遇果断抓住了独孤良佐内讧的机会策反了郭幼明和一大部分的废太子旧部。
这些人在独孤良佐死后反攻并一举拿下了营地。
废太子李豫在少量亲信的护持下仓皇出逃,最终在乌浒河以北数十里处被生擒活捉。
穷途末路之际,这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身边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宦官。
当秦晋得知这种情况以后,以不由得感叹,怪不得唐朝皇帝在安史叛乱之后大量的任用宦官掌权。
往往在关键时刻,还是这些无牵无挂的阉人们更可靠。
但可靠只是相对的,他们同样也有着野心,如此不加节制的赋予阉人权力,最终导致了阉人集团的膨胀,甚至在唐朝中晚期反奴为主可以任意废立皇帝。
这当然有违唐朝皇帝的初衷,然则细细思量此中原因,皆因权力制衡出现了问题。
而制度,则是保证失衡的最有效的前提。
熟知立时的秦晋当然知道,自结束了藩镇割据时代的赵宋王朝之后,便再无权臣篡位,军阀割据的情况之下。
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是统治者充分汲取了前人的教训,建立了一整套相对完备的制度,对各方进行制约。
将权力分散虽然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效率浪费,可在稳定性上则有了长足的进步。
仅此一点就值得秦晋学习。
所以,秦晋在远离中央政府的各个地方不但保留了都护府与节度使的配置,还以天子的名义派遣了巡抚与总督。
作为天子使者的巡抚总督对成为地方官的节度使拥有节制监察之权,地方官吏再也不能为所欲为的使用地方税收,任命官吏的权利也由这些新一代的天子使者所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