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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饱含岁月痕迹的三足黄铜香炉,旁边一块小案板,一块橙黄色的奇楠,一柄小银刀。
一只柔荑,拈起银刀,按住黄奇楠,一刀切下,仿佛在切一块肉皮,用拇指食指拈起一块,切面处拔出了细细的丝,这是最好的奇楠沉香,尚未焚烧,只一切开,淡淡清香就沁入龙作作的心脾,令她心旷神怡,因白日里一番经历而有些莫名焦虑的心情也舒缓下来。
切出的沉香放进三足铜炉,盖上盖子,下边的炭火轻轻拨弄一下,香烟便从细细的孔洞中袅袅升起。
龙作作在西北地区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了,生活细节上却少有如此精致的一面。尤其是看着杨千叶一举一动,高贵从容,仿佛一位仙子般优雅,想到她曾是自己的贴身丫寰,仿佛一梦。
点好了沉香,杨千叶重新回到榻上,拉过薄衾,掩到胸口,淡雅的上品流香将她们沐浴其中,身心舒泰。
东西方人种不同,东方人种普遍体味清淡,西方人种则体味浓烈,因而东西方在用香上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西方着重发展改善人体气味的香水、香精、精油,而东方则更注重于改善空间气味,香油、香饼、香囊、香丸、熏香。
香气温室,玉人横陈。
杨千叶对龙作作有救命之恩,杨千叶对龙作作又没有那么深的妒意,再经过方才的一番交谈,此时又有熏香舒缓情绪,室内气氛更加地融洽起来。
杨千叶带着新奇的神色,轻轻摸了摸龙作作的肚子,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想到正有一条小生命在其中孕育,杨千叶油然而生一种敬畏的感觉,生命是如此之奇妙。
“你……怎么就有了?”
“一不小心……就有了。”
“啐!你们家李鱼,真色!”
“呃……,好像……我记得好像……”
“嗯?”
“我记得当时好像是我推倒了他的。”
杨千叶一脸惊讶,看了龙作作半晌,道:“我对你,真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龙作作稍显害羞地笑了笑,缓缓道:“我从小……在龙家寨长大,我身边的人,要么怕我,要么宠我,总之,我没见过一个像他那样对我的,一开始就是觉得好奇、有意思,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莫名地喜欢了他。”
“情不知所始……”
杨千叶呢喃了一句,想起自己与李鱼相识种种,在心底里又默默地跟了一句:“我又何曾不是?”
龙作作想了想,有些不忿地道:“我以为我下手的早,他就是我的了。谁知道……这厮拈花惹草的本事实在高强。”
杨千叶的唇角抽搐了几下,感慨地道:“也许是他命犯桃花吧。”
龙作作忽然凝视着杨千叶,若有所思。
杨千叶心里一虚,赶紧岔开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过,你该看得出,他是真的疼你。”
龙作作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嗯,看他肯为我如此拼命,我……罢了!”
顿了一顿,龙作作黛眉一蹙,又替李鱼担起心来:“今晚听墨管事介绍,那赖大柱是极有权势的人物?他背后那个王恒久,据说更加的手眼通天。李鱼跟他们起了冲突,他们……”
龙作作忽然抓住杨千叶的手,紧张地道:“他在西市署,今夜应该无事吧,你说那赖大柱会不会派人去对付他?”
杨千叶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吧。西市署就建在‘东篱下’旁边,西市王在楼上睡着呢,那赖跃飞岂敢在常剑南的卧榻之旁舞刀弄剑。”
龙作作点点头,又有些不解地道:“像我们龙家寨,谁是大管事,谁是大主事,谁是普通的管事、主事,寨主一言而决!底下人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哪有可能如此相争?就是四大寇的盗伙,也是上下有别,喝醉了酒打架生事是有的,但要说自相火并,绝无可能。可这西市,天子脚下,怎么……”
杨千叶微笑道:“你龙家寨也好,四大寇也罢,其实都是比较简单的势力架构,首领可以直管下边的一切,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马上就可以干预了,所以不易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西市不同,西市和朝廷一样,有文有武,派系林立,山头众多,做首领的又无法事无巨细,逐一躬亲,久而久之,每个派系都拥有相当大的独立力量,最高的首领已不可能凭着简单粗暴地命令约束他们。
这时候,就需要调节、需要制衡、需要包容,需要抓大放小,需要在保证上层稳定的基础上,容许他们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发生摩擦,允许他们发泄,才能避免怨愤久蓄如洪,冲垮了他的根基。有时候……”
杨千叶微微眯了眯眼睛,徐徐地道:“有时候,为了避免下边变成一潭死水,又或者所有势力拧成一股劲儿,反而威胁到他的存在,上边的人甚至会纵容或挑唆下边的人斗上一斗。”
龙作作呆呆地看着杨千叶,杨千叶莞尔一笑:“怎么?”
龙作作抬头看向帐的话,我们很快就得走了。”
吉祥道:“不错,十天内,我们就走!”
静静张大着嘴巴,吃惊半晌,忽然道:“那咱们姐儿三可真得要紧紧抱成一团儿,才不叫人欺负!”
深深探手在她额头戳了一下,道:“胡说什么呢,咱们吉祥是什么人?谁能欺负?谁敢欺负?只有咱们俩,如此苦命,以后,可得依仗吉祥妹妹多多庇护呢。”
吉祥忙道:“深深姐,静妹子,你们言重了。说起出身经历,咱们三是一样地苦,正该同病相怜!”
静静大喜,连忙爬起,跪坐在榻上,要拉吉祥和深深起来:“那不如今夜咱们就义结金兰,拜为异姓姐妹吧!”
深深一听,一条长腿越过吉祥身子,扫在了静静撅起的屁股上,没好气地骂道:“你义结金兰个屁啊!咱们今后本来就该是一家姐妹,要一团和气,要亲亲热热,凡事还得靠咱们吉祥做主当家,何须另拜姐妹?”
深深比静静只年长不足一年时光,但自小就是姐姐,要帮妹妹拿主意,为人处事就比静静缜密一些,现在她们姐儿俩是要抱吉祥大腿的,义结金兰?那按岁数,她就是大姐了,人家吉祥会不会高兴啊?她才不敢冒险。
静静不解其意,揉揉屁股重新躺下,撅起小嘴儿道:“不结就不结,你踢我干嘛,吉祥姐,你看她这么欺负我,你也不管!”
静静也不傻,虽不及深深想的多,还是不失时机地恭维了吉祥一下。
西市里,又玩枪又玩棒的,站队的还未站队,结盟的还没结盟,对立的还没正式开战,延康坊杨家宅院里,这儿已经心照不宣地结成了“三女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