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界已是烽烟四起,战乱不休。
燕舟给北地、西荒、南疆发去最后通牒,但没人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家园,总要先试上一试。于是乎,好像每个地方都在打仗,愈发民不聊生。
若是正常社会,百姓早就揭竿造反,但这里是修仙体系,燕舟就是启元国最大的保障。何况他也不在乎民间如何,因为这并非施德政于天下的人皇路线,他要的是天下一统的至尊权柄。
或者说,是整个长生界的气数!
自托娅决定反抗开始,陆玄英就带着众人转移深山,与顾玙汇合。白灵玉已经歇了复国之梦,一是燕舟表现出来的实力和魄力,足以令天下胆颤;二是康王太过弱鸡,教导了许多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这样也好,白灵玉和荀玉可以将精力放在修行上,一边冲击天人,一边观察外界动静。
夜,深秋。
白天的水气尚未蒸发消散,月亮便渐渐升到高空,山野中笼起一片轻烟,混着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夜色。
顾玙独自坐在山岗上,不远处是烛火点点的营寨。
他听明玉说过天人奥秘之后,一直感念在心,今日终有所悟。所谓的存想道心,听起来高端,但以他的底子和位格,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来长生界快二十年,从九岁小童成长为翩翩美道人,此刻坐在大青石上,周身气息温柔若水,轻缓涌动,无声无息的将其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空间。
空间内变幻万千,气流缠绕,忽而湿气变浓,宛如汇聚了一块乌云,转眼细雨纷纷,飞扬而下。
雨下了一小会,忽而一变,气势雄浑,银龙游走,又成了一道雪亮的瀑布。
瀑布轰鸣如雷,似冲开了一片汪洋,浊浪滔滔,一只黑黝黝的玄龟伏在那里,静观沧海。
沧海变幻,眼见惊风走雷,石号木鸣,金目雪牙的参水猿在江上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
紧跟着,参水猿又化成了奇相,身形若大鱼,蛇尾摆动,鸳鸯鸟的头颅扎进水中,悠悠荡荡又一跃而起,钻入虚空消于无形。
从采气到神游,从细雨到奇相,修习的存想法如走马灯般一一掠过,最后一切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似湖泊,似江河,似大海的水面。
这片水浮现在他的识海内,平静,柔和,好像褪去了任何属性,回归到最原始的自然本源,生命之根。
存想道心,道心衍物,以至天人。
燕舟要的是权柄至尊,顾玙要的是什么呢?始终未变。
“汩汩!”
“汩汩!”
不知过了多久,悄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了一丝丝涟漪,水流开始涌动,似孕育出了一只奇妙的生命。
这些涟漪越来越大,形成了浪涛,浪头掀起百丈,如闷雷滚滚,一条体型夸张的大鱼跃出海面,又一头扎了进去,肆意遨游,无拘无束。
鱼的身体越来越大,变成了鲲,不知几千里。
鲲跃上天空,变成了鹏,鹏之背亦不知其几千里,振翅而飞,扶摇直上,其翼若垂天之云。
鹏一路飞行,先见到了蟪蛄,夏长秋殂,命短促。
鹏又向南飞,见到了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二千岁为一年也……
这些光怪陆离大气磅礴的奇景,在顾玙的识海中不断闪现,构成了一幅幅玄妙图画,仿佛一方无穷尽,无起始,无终点的世界呈现出来。
而这方世界时空翻腾,破碎融合,最后越缩越小,又回归到一颗晶莹剔透,宛如水滴的存在。
这水滴一现,顾玙立时神魂剧荡,气息外露,搞得营寨喧哗大作,一道道身影赶至近前。
“老师,他这是……”
荀玉看着顾玙,满脸的不可置信。白灵玉也盯了半响,又惊又叹,“没错,这是成就天人境了!”
轰!
场面瞬间沸腾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狂喜,没办法,燕舟的压力太大太大。唯有陆玄英冷哼一声,邵乐也神色古怪,还撇了撇嘴。
“只当他是美玉良才,不想却是擎天玉柱。观他气息浩瀚无边,生机万盛,也不知存想了什么?”
白灵玉忽生出一股要退休的感觉,神游到天人的门槛太大,那么多前辈毕生未得所愿,结果这货短短时间竟然突破了!
树人先生说的好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浪继续往前上,还是死在沙滩上。”
…………
轰隆隆!
砰!
草原上,一道参天入云的巨大图腾柱,竟被燕舟硬生生斩断。那图腾上的光芒迅速消散,似化作一股烟气溜走,转眼只剩一根普通凡木。
“不可能!”
“天神,天神抛弃了我们!”
几位部落首领一见,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惊骇痛哭,“天神抛弃了我们,西荒完了!完了!”
“你们的神也不过如此……”
燕舟感受着那缕气息,极为不屑。
草原供奉自然伪神,获取力量,但这些自然神皆是造化所生,有香火很好,没了香火照样活,跟信徒更像是一种契约关系。
图腾柱都被斩断了,它们犯不上出来拼命,何况也出不来。
启元对三地同时开战,北地最先投降,接着是南疆,不到一年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统一。草原上的抵抗最为激烈,令启元损兵折将,还死了好几位神游高手。
最后燕舟听说这边有神力,才御驾亲征,势如破竹,不断逼拢残余兵马,直至围困阴山,连他们的保护神也击败了。
草原部士气溃散,但在包围圈内,各处仍有小规模战斗。哈根达斯、腾格尔、吉雅、查干、艾彦、巴图这些亲信首领还在抵抗,托娅更是领着亲卫反复冲杀。
“噗哧!”
“啊!”
“围住她!围住她!”
启元国的将领已是心惊胆战,连忙指挥大军保持包围。那个女人就像一台不会耗尽能量的机器,明明被困笼中,却像一条搁浅的游龙威慑四方,莫敢近前。
“噗!
寒光闪过,几颗人头齐齐飞起,眼睛突出,还保持着死前那一刻的莫大恐惧。托娅只觉压力一空,却是又冲开了一小营敌军。
她披头散发,厚厚的大氅早已被血染透,脸上也是片片血污,唯独那双眼睛仍是又黑又亮。
“跟我冲!”
她一举长刃,却没听到后面的回应,拧身一瞧,最后几个亲卫已经死在了马上。
再抬眼望,腾格尔身中十几箭,仍然拍碎了一个士兵的头颅;吉雅的长刀早已断裂,空手向十倍百倍的敌军发起冲锋;查干断了一条胳膊,左手挥舞着重斧,被十几杆长枪捅进了肚子……
遍地都是族人尸骨,鲜血流成了溪水,座下的驳兽也筋疲力尽,勉强支撑着四肢。
而对面,却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敌人,一个将军模样的家伙抬起手,准备号令万箭齐发。
“托娅?”
燕舟止住了大将军,飞至跟前,冷漠的眼神中竟露出几分欣赏,“你很不错,可为我臣下。”
“西荒野蛮,借假神之力,荒废数百年不得修行。我来便是改变这一切,我会让你们踏上大道之途。来日我登上天帝之位,你也可位列仙班,为我统兵征战。”
“天帝?”
“不错,此界从无飞升者,我会是千百年来第一人。上界不知几许,但无论如何,我心明志,我会立天庭,登九五!”
“……”
托娅瞪大眼睛,原来燕舟的念头不仅在此界,他更想要的是,在天界建立制度,自己仍然做天帝!
她从惊讶到沉默,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你为何发笑?”
“哈哈哈哈!”
托娅不语,只是笑得愈发畅快,愈发明悟,愈发通透,仿佛积压了数十年的心障在此刻彻底解开释放。
“……”
燕舟面色一沉,十分不快,冷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臣服于我!”
“臣服于你?”
托娅止住笑声,手中长刃一举,驳兽挺起最后的力气发起了冲锋,“去你妈的!”
…………
昆仑,玉虚宫。
庭院内,安素素、王蓉、荣直等人凑在一起,正梳理着各自所得。存想法是一套非常完整的修行体系,虽然有着明显缺陷,理论上,它在现世也可以应用。
这些人境遇不同,获得的功法也不同,所以要互相印证,明确概念,打好这套新体系的基础。
“我修的是随游采气法,就是要不停的游玩行走,去那些名山大川,历史古迹,便能获取其中一丝气息。”荣直道。
“哎,这个好!那你肯定去过不少地方了?”
“当然,大半个长生界我都走遍了。”
“有屁用,还不是早早死了!”徐子瑛哂道。
“你!”
荣直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修行人的事能叫死么?”
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天谴圈,什么水逆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院子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了,说正事,这个随游法……咝!”
众人正说笑着,忽地齐齐一凛,只觉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某个地方散发出来。玉虚上空云气翻涌,遮光蔽日,更有滚滚闷雷,气象交缠,恍若鸿蒙初辟!
(有去看多多洛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