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转眼即到午后。
有长安作依托的李阀,根本不用担心粮草问题,两万兵马一日三食,不说吃得满嘴流油,却也比寻常军队的待遇强出太多。所以,每当吃饭时,都是全军将士最为幸福的时刻。但今天,明显例外。
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白粥,一群将士并未像往常那般狼吞虎咽,主要是……隋军那万人迎风解手的场面,实在太过波澜壮阔,稍稍回想一下便让人大倒胃口。
“行了,都别矫情了。能吃上这精细粮食就已是某等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此挑挑拣拣,成何体统?”
一个什长率先打破沉默。
周围众军卒面面相觑,半晌后还是没忍住,道:“老大,某就不明白了,这长安城内水井无数,为何非要用那被糟践的河水煮粥做饭?难道大将军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看某等笑话不成?”
“休要胡言!”
什长眼睛一瞪,“运河之水奔腾流转,别说是区区污秽……就算是倾斜毒药,过段时间取用,也早被冲刷干净了。大将军如此要求,不过是小心使然。”
“小心什么啊。难道隋军还会在水井里投毒不成?”
“说不准,不过这次大将军明显多虑了,尔等且看那些战马,从饮用井水到现在至少有一刻钟了,却依旧没有丁点异常情况……唉,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饭食都准备妥当了,总不能倒掉吧!”
一阵叹息声中,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动起碗筷。
与此同时,端坐在军帐内闭目养神的李秀宁,也皱眉睁开了眼睛,“井水无毒?”
“战马饮水后安然无恙,某遣郎中以银针试之,亦没有发黑变色的现象。”李神通吐出口浊气,揉了揉有些发瘪的肚子。李秀宁统军,除了寻常军纪外,还要求所有将领与士兵同吃同住。李神通也没有例外。士兵吃什么,他的饭食就是什么。当然,如果是平常倒也没有什么,但
现在……
让堂堂大将军去喝隋军的排泄物,那不是扯犊子嘛。
“依某看,晚间饭食还是取井水制作吧。虽说来回打水,多有麻烦,可至少能让人心里舒坦不少。”
“没错。秀宁小姐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兵马在水井周边驻防。”张全附和说着,神色满是愤然,“周成那厮太过分了,不仅往河中排泄,刚刚还指使军卒将不少杂物丢弃其内。完全是把永安渠当成了污秽处理之地。照这样下去,即便某等能视若无睹,手下的将士怕也会
群情激愤。”
“寻常兵马防不住顶尖高手,反而会让城内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李秀宁摇了摇头。
张全眯眼,略有不满道:“那依秀宁小姐意思?某等就只能喝那永安渠水了?”
“如今之势以静制动,方为稳妥之策,不过……”
说到这里,李秀宁目光微微闪烁道:“来往不往非礼也,隋军既然猖狂如斯,我等不做些什么,却也有些说不过去,传令伙夫,前往驻军周边二十八口水井取水。”
“如此最好不过。”
李神通轻吐出口浊气,脸上闪过抹满意之色。造饭用水的争执,一方面是因为隋军的举动让人打倒胃口,另一方面,则涉及李阀大军内部的争斗。至少,李秀宁的妥协在李神通看来,就是一种胜利。而随着时间流逝这种胜利也会日积月累越来越多,
直到,李神通的威信完全超过李秀宁,而那个时候,军中谁为主帅也就不言而喻了。
日升日落,转眼间,便是第二天黑夜降临。在这期间,李阀守军以井水造饭,吃得甚是尽兴,而城外隋军除了每个两个时辰叫一次阵外,大多时间都缩在军营之中。双方始终没有交战,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直到夜里子时,呼啸的寒风再次卷起
雪花。
一对人马从西市而出,押着十几辆大车,悄无声息的走在长街间。在车队两侧,是近百名彪形大汉。他们太阳穴高高隆起,手持长刀步履稳健,一看便是久经厮杀的高手。因为天气和宵禁的缘故,长街上已经没了人踪。车轮碾压着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很快,这队人马出了城郭,李阀驻地遥遥在望。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为首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眯着眼睛,
轻轻挥下右手。
顿时,三十名彪形大汉迈开脚步,如同草原狩猎的豹子,速度极快的冲上前去。
“什么人!”一声呼和在雪夜间响起,紧接着刀剑碰撞,弓弩发射的声音接连传来,但很快又再次落下。十五人一组的李阀巡逻队,根本不是三十名大汉的对手,只坚持了短短几个呼吸,他们就被一一敲晕在地,甚至
连预警信号都没来得及放出。
“呼!”
为首者见事情如此顺利,顿时松了口大气。再一挥手,车队便在众人推动下,驶进驻军营寨之内。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中军大帐越来越近,可周围却没有任何巡逻军卒,如此诡异的安静,让为首者冷汗直流,心跳都不由加快了两个节拍。然而,就在他刚刚准备示意众人停下脚步时,一只响箭却突然直冲天际。
咻!尖锐的啸音,瞬间划破夜的宁静。
下一刻,无数火光从营帐中响起,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军卒,带着森冷杀机猛扑而出。只一瞬间便里三层外三层,将这百人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敢用这点人马前来拔营,必是在水中动了手脚。看来小姐的判断是正确的。”马三宝冷笑着越众而出,同时转眼看向身边脸色难看的李神通和张全,“两位将军,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这还用问,全部杀掉将人头丢出城去。”
李神通不耐烦的哼了声。原本逼李秀宁妥协,他还有些得意洋洋,却没想才过了一天,自己的脸面就被打到啪啪作响。如此一来,他对这胆大包天的上百人马自然也是恨之入骨,拔出长刀,用力一挥,身后无数弓弩后,便将箭矢对准了来犯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