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她,怎么会死呢?”我望着眼前空旷,心如绳拧,竟有些希望我的仇人能好好活着。
她好好活着,我的丈夫才能好好活着。
“实不相瞒,为了能除掉上尧君这一位劲敌,本王不得已才要牺牲掉寸心娘娘。”魔王蹙着眉头,语气惋惜哀叹,面上却不为所动,冰冷至绝情。
我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很快很快,将要砸在我的头顶,会将我砸得身心俱碎。
我抱着他,收紧了双手,将他牢牢圈在怀里。眼前是雾,心上是刀,雾挡住我的去路,刀砍裂我的疼痛。
“七七,定有那么一天,我会杀了寸心,为你报仇。”他的声音徐徐递来,一如沉和,如荒山的遥遥晚钟,却难敌消弱。
我伸出两根手指,贴在他的唇面上,拼命的摇头,“不,不,我不要报仇了,我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
眼泪滴在他的脸上,泅出一重重血色。
“你只要答应将内丹与万凤心交给本王,本王会念在长隽和你的面子上,待他日本王君临天下,本王许诺丹凤山永世可存,永无战火。”他的话里暗浪滔天。
“如若不然,不但会有整个灵界众生,说不定还会有上尧君为王姬你陪葬。”他撩袍蹲身,与我四目相对。填满贪念欲望的一双眼睛是无底的漩涡,穷凶极恶。
难道我要用这样狼狈为奸的办法,方能保凤族免受战火,永世屹立?
难道我为了自己肩负的使命,就要牺牲掉整个灵界,牺牲掉我的丈夫?
宫外忽传来金戈铁马之声,万骑踏来,雄雄而至,军声嘹亮的杀进来,转眼已攻势迅猛。
领军的是天宫主帅,西海朱璃宫的陵御将军。
“魔王这话说得太为时过早,邪不压正,九重天上的那把龙椅,你这奸佞小人,想都不要想!”我一声嗤笑,斜眼藐着他。
他愤极,狰狞一呲,反手间,一团魔风便朝我来势汹汹的滚来。
我难以躲闪,只能矮下身子,将上尧严严实实的护住。
魔风冲冲,卷起我额前的长发,我闭上眼睛,然而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未出现,只觉身子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牵着,平稳沉浮。
“你没事吧。”耳畔有人问询。
我惶惶睁了眼,看了眼昏迷于怀中的上尧君,这才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云山起伏,绵绵不绝。
一侧头,却看见一瀑垂下的银华长发。
他正驱着云头飞翔,缓缓转过头,长发葱茏,被清风扰散,露出隐隐约约的面孔。左脸近乎无色白玉,山巅薄雪,一双眸子血红,掩映在右脸的金铜面具里,冰冷摄人。
“未离?”我下意识的喊出声,转瞬意识到他如今的身份,拖着上尧便要跳下腾云。
他按住我的手,“是我救的你们。”
我犹在迷糊里,缓缓稳了心神,满身戒备蓄势待发。
他歪着头,枕着手背,瞅着我的样子,缓缓笑了两声。
“七舞,如今你已然成了凤族王姬,名响四海的上神,怎么还这般兜不住心事。你把对我的警戒,全写在脸上了。”
“你怎么知......”我惊讶万分。
“你既已修成上神,必然已记起了前生种种。”他说这话时虽望着我,却目光空蒙,面含苍凉。
“你为何要救我们,你不是一直都想杀了我们替寸心报仇吗?”我悄悄挪到云边,只待他不安好心时跳下去。
“面对魔王,师父竟难以招架,其中缘由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我想杀你们只是为了让寸心痛快,可若是寸心马上就要离我远去,我杀了你们又有何用,谁人又会开心?”他盯着我的眼睛,字字挚气,字字留殇。
“魔王为了对付上尧君,已经对寸心下了手。她现在的身子已到何种程度?还能活多久?”我咬着唇,不敢去听这个结果。
“所剩时日不多。”他很平静的回答我,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可在眼角的视线之外,那双手分明无可安放,一寸寸捏进衣裳里。
心窝里似乎被蛰了一下,痛得我直想掉泪。我压着声音,还是有微弱的哽咽流露出口,“那,寸心死了,他真的会粉身碎骨,神灵皆灭吗?”
我攥紧拳头,齿行咬在舌尖上,一丝丝的甜腥血味弥漫入味。
半晌,他才轻轻点了下头,“是。”
我安静坦然的听完那一个极短的‘是’,音的余声又是那么长,在我周身里绕来绕去,久不消散,噬尽我心智。
我像是一个空白的傻子,不会呼吸,不会心跳,濒临干枯,奄奄一息,只能别无他法的等待着上天来抽走我此生所有的依赖。
从此独剩我一人。
“七舞。”他轻声唤我,似乎唤了许多许多声,又似乎只唤了一声,我近乎于听不见。
他将要带走存活于世间的所有声音,所有风景,却偏偏带不走我。
“你还有阿灼陪你。”
我抬起眼,泪眼迷离外的万象众生,仿佛都镌刻着他的影子,难以触碰。
“我不要阿灼,我不要凤族,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只要他!”我沉沉的嘶吼,眼眶里翻过一层层泪浪。
我抱着他的身子,半刻也没有松一松。扬目外是无拘无束的万丈云澜,垂首处是摈弃苦海的水远高山,只有在这里,才没有人认识我们,他才不是该以苍生为重的上尧仙尊,我才不是要扛起丹凤山的凤族王姬。只有在人烟荒凉的地方,我们才能平平凡凡过自己的日子,没有情海爱恨,没有生死离别,没有天下责任,只有彼此,只有默默相依的岁月,无言绽放的花树,寂静岁月的草木。
我望着云端下,一心只想摆脱,抱着他便要跳下界。
后颈被谁巧力一敲,我只觉眼前天地颠倒,便昏了过去。
在床上的这几日,我过得天昏地暗,一会像是在梦里,一会又像是在现实,全身没有一丝力气,醒醒睡睡,张着口却喊不出半个字。
三天后的下半晌,我的神智渐渐清醒了起来。暖儿一直近身照顾我,遂按住我躁动不安的身子,道:“王姬不要担心,上尧君早在两天前就已经醒转,这会子受旨去了天宫,应该马上就能回来。王姬安心等着吧。
我握着她的手,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枕上,悲伤凝聚,不知怎诉。
她福下身,轻轻为我拭泪,眼眶里红红的,“王姬,你究竟是怎么了,这三天来每每睁眼醒来,都只是不住的流眼泪。“
【作者题外话】:今天写的早,早早发了,悲剧即来,前方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