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年少时在闲人庄里住的那段日子吗,也就是那时我才知道,青霄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外出云游一番,其实他根本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遍访各处去寻找能克制魔族的法器,他为了让你一生安乐,未雨绸缪的半辈子。”乐安望着我,眼神里有掩盖不住的羡慕。
我无言望着她,再转目于青霄。他睡梦中的脸庞清俊,却苍老了许多,眼角皱纹依稀,一笔一划,是为我。
为从望生山下捡来的那个野孩子,为凤七舞。
乐安抚着腹中的孩子,暗泪闪动,头也不抬的问我,“你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我脑子里昏昏涨涨的,她的话在我听来也是断续模糊的。我站在这天地间,只觉得浑身布满罪孽,我身边的一个个善良的人,有的被我连累而死,有的为救我而死,还有些为保护我而生不如死。
我自认秉承天地正道,心存感激善良,其实我才应该是这普天之下最大的小人,恶人。
她转过头来,正视着我,唇畔弯弯,笑得是那么和润虚弱,“是我不小心知道了他娶我的真正原因,当时又适逢蚩尤魔剑出世,以他对你的心意,定会拿命护你。我就单纯的想给他留个后代,不想要他断子绝孙,所以就在他的酒里下了合欢散,那是他第一次与我同房,他在我的身上,一声声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全身无力,硬邦邦的站着,脚下却晃动着,慢慢滑下身子,蹲在地上,两臂抱住膝盖,只拿两只眼睛瞪着空洞洞的黑暗夜色。
天,地。
原来都无情无义。
他们想方设法的让我这个罪人活着,让我理所应当的受人恩惠。
让我孤苦伶仃,让我无亲无故。
可我的青霄,你怎么能这么傻!平日里那么会算计我的青霄,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她也低下身子,轻轻按上我的肩头,“之前我怨你,恨你,生怕你抢走了青霄,可现在我不恨你了。虽然青霄爱的还是你,他对我这么好,只是出于一种责任。我能陪在他身边,能有幸生下他的孩子,这份福气,足够让我满足。”
我忽想起闲人庄灵脉外的一行万年不枯的柏树,现今已经枯萎,定是青霄的仙力受到很大的创伤,遂急忙握住她的手,心里焦躁,“乐安,明日神魔两族就要开战,你千万不要让青霄前去迎战。你说自你们成婚以来,他就亲自封印蚩尤魔剑,那魔剑出世,冲破他设下的界障,他的身子自然会受到损伤。所以你一定不能让他应战。”
乐安的脸色一下变得冷白,面露慌张恐骇,“可天君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话罢又不安的绞弄着双手,声音抖着,却慰道:“青霄骁勇善战,且他又集齐了四方神器,定不会有事的。”
上一世我还怀着阿灼时,胎上附了缕蚩尤的魂,后来堕了胎,那缕魂也不知去往何处。直到前些日子上尧才告诉我,说当年那缕魂辗转到了魔族,后来千城用这缕魂唤醒了寻古的魔气,两魂合一,一并合入蚩尤魔剑。如今这剑的威力同于半个蚩尤再生,天族获胜的机会渺茫。
总之,若依着青霄如今的法力,明日赴战,必死无疑。
我真的慌了起来,揣揣不安,来不及向乐安解释头尾,就直直奔去了九重天。
天宫里依旧仙雾缭绕,却人影稀稀,沉闷死静,仿佛风景与人都被绑在一根根绷紧的琴弦上,只待战鼓一敲,便支离破碎,生死随天。
我直接闯去了凌霄殿,适时天君正与众大臣在大殿里紧锣密鼓的商议军略。
上尧君也在那里。
娘亲爱得轰轰烈烈,天君却爱得沉沉死气,娘亲的爱究竟错没错付,只有她自己知道,可她的一生却是毋庸置疑的不值。事实上,天君才是我的亲生父亲,自我成为凤族王姬以来,曾经不了了之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他和凤族人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愿意说出来。凤族人是因为不敢发泄的恨,而他是因为君临四海的威信。
他曾差人送来只有天族公主出嫁时才有资格使用的仪仗,曾代替凤族,给我备了无比丰厚的嫁妆,又在神魔开战之际,派将士暗中守护凤宫。这些许是来源于他对母亲的愧疚,可这后知后觉的歉意,如何弥补得了娘亲所受的苦?
我不恨他,也不会原谅他。
我直直穿过殿堂,无视与上尧君渐渐逼近的目光,在诸位臣子中央顿下步子,挺身行礼,“天君,明日大战,我想代替青霄神君应战。”
声音淡淡,却格外嘹亮,在殿空上回荡着。
我想起当年站在佛缘池边的母亲,虽一身血污,却浑身清正,不卑不亢的,大概就同我一样,视死如归。
殿中顿时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我如是平静,天君脑门微皱,上尧一把扯过我的袖子,沉声呵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虚虚弯了弯唇,竟有些害怕直视他的眼睛,只管半垂着眸子,低声吟道:“我没忘,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若为我而死,我会念你如初,姑且算是担受得起,可青霄,我不能让他为我去死,我欠他的太多了,再没有理由去欠他了。”
话罢不等他反应,我便直跪下来。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能在那场红莲业火里脱险重生,并非福气,而是因为母亲为了救我,将体内修习的内丹送入了我的身体里。现今魔族携蚩尤魔剑来犯,气势汹汹,不比当年,若一味强拼,若胜,天族也会元气大伤。而今胜算最大,伤亡最小的办法就是效仿当年,利用我体内的内丹祭出红莲业火。”
余光中,天君沉默,上尧立在我身侧,一只拳头静静的蜷起。
“且不说当年凤后有近十七万年的修为,都要借助万凤心来祭火,最后还以肉身引火,英勇为世。凤族王姬你尚不满五万岁,如何能凭一己之力祭火,又如何能全身而退?”一位须发近白的老朽满面戚色。
诸位纷纷点头称是。
“当年母亲无法从大火中抽身而退,一方面是由于顾念尚在腹中的我,一方面是并未利用出万凤心的真正潜能。实不相瞒,我虽无母亲的深厚法力,但我自任凤族王姬以来,就一直苦心钻研万凤心的机妙,且颇有所得,定能祭出业火,解救天下苍生。”我正色道。
天君紧凑于一处的神色略松了松,却还是目色复杂的望着我,面有豫色。
我暗暗在心里冷笑,他曾亲手将母亲送去了死亡边缘,而今倒是对我有了几分思量不忍。
“想是天后娘娘也是万分同意我这个做法的。”我勾着唇,扬盯着他的双眼,阴阳怪气的笑哼了声。
果不其然,枕边人的用心被戳破,天君的脸色忽地阴阴,强端着与我半空对撞的目光,寸寸的躲闪开来。
众神考虑商榷了一番,皆对我的方法无所异议,纷纷请天君降旨。
天君还在犹豫着,神态恍然,抓握在金椅扶手上的两手背渐渐暴起了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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