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军的数万骑兵就像一个钢铁洪流,踩踏着地动山摇之势,伴随着“踏踏”的马蹄隆隆之声,在黑暗中穿行,不断地在南京城内疾驰,攻占各个城门,控制各个重要的衙门。
李自成已经放慢了速度,在李来亨的带领之下,向着皇宫的方向而去,刚一来到西华门前,就见党守素快步迎了上来,同时兴奋地说道:“皇上,幸不辱命,末将已经将整个皇宫拿下,所有的仓库与宫殿全部封锁了起来,有士兵在严密把守。”
“嗯,做的不错!”
李自成轻轻点头,赞许了一句,脸上洋溢着满意之色,目光随之转移到党守素的身后,眉头微皱,询问道:“党将军,他们是...?”
党守素明显楞了一下,随之循着李自成的目光望去,看到身后的几人,全都是身着明朝官府的官员,连忙答道:“启禀皇上,这些人乃是明廷之官,今夜主动来投,皇宫的大门就是他们打开的。否则,如果强攻皇宫的话,非得折损不少的士兵。”
一语落罢,在火把的照射之下,党守素看到李自成的神色放缓,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擅自将这些人带到近前,随之又介绍道:“皇上,这位是魏国公徐文爵,这位是保国公朱国弼,他是灵璧侯汤国祚,此乃定远侯邓文郁,这是尚书钱谦益、大臣赵子龙、大学士王铎......”
李自成挥了挥手,打断了党守素,目光依旧在那些主动投降的明廷重臣身上,声音依旧是不冷不热,并未因为他们的献城而有多少过多的亲近,淡淡地说道:“各位,你们能够识时务,将皇宫献出来,使得大顺军避免了许多的伤亡,朕心甚慰,非常高兴,在这里,朕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无忧。”
说到了这里,李自成的话语稍稍停顿,迟疑了一下,随之转而说道:“当然,你们要是想继续入仕当官,为我大顺朝做事,只需通过大顺朝的考试,将会予以重用,优先录取,绝不会因为你们曾经是前朝之臣,而有所差别对待,都将是一视同仁。”
闻听此言,魏国公徐文爵等这些勋臣后裔反应很是平静,隐隐有一些失望之意,钱谦益这些大臣却是心中一动,不禁喜上眉梢,对于学富五车的他们而言,区区考试又算的了什么?
“好了,党将军,派出一部分士兵出来,护送他们回府,如今的南京城内,实在太过于混乱,很不平静。”
“是,皇上,末将遵令!”
党守素答应一声,随之就点指几名士兵,分派任务。
此时此刻,听到李自成与党守素两人的对话,徐文爵和钱谦益这些人的心才稍稍一安,额头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后背的衣衫却已经湿透了。
此夜的举动,可谓是冒险之极,稍有闪失与疏漏,就会丢掉身家性命。
不过,他们现在还真是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返回府中,如此混乱的局面,到处都是呼啸而过的大顺军士兵,厮杀之声时有响起,出现在南京城的各个地方,恐怕家里人早已担心死了,如果自己再不回去,家人非得急疯不可!
看着钱谦益等人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李来亨面露疑惑之色,不解的问道:“皇上,您真得要继续录用这些人?他们可都是一些有奶便是娘的真小人,属于墙头草类型的,根本就靠不住,更没有什么忠心可言。”
“为什么不呢?”
李自成反问了一句,同时也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李来亨与党守素,像自言自语,又似在解释,进而又说道:“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咱们攻占了大半个天下,如此多的州府县城,上万个职位,如果只靠根据地储备的那些人才,根本就不能全部填补上去。”
说到这里,李自成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道:“何况,咱们大顺朝的考试又不是历代的科举,考得又不是八股文,而是大顺朝的律法、各种政策内容以及基本的术数,他们要想通过考试,短时间之内,可没有那么容易。”
两人都在根据地生活过很长时间,尤其是李来亨,作为李锦的义子,算是李自成的义孙,当然知道那些考试的情况,分门别类,按照所在地、官职属性等等的不同,试卷的内容完全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大顺朝的律法对于官员的处罚力度有多么的大!条条框框,有多么的多!
就在李来亨与党守素正在愣愣的发呆之际,李自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严厉。
“李将军,党将军,传朕的口谕,立即组建巡逻小队,维护南京城的正常秩序,防止有士兵浑水摸鱼,掠夺百姓的家产。朕再强调一次,就算是睡大街,也不可骚扰城里的百姓。否则,违者,定斩不饶!”
“是,皇上!”
两人早就习以为然,知道李自成会这样说,再次强调军规军纪,大顺军进城之后的操守,异口同声的回了一句之后,紧接着就开始布置任务。
这一刻的李来亨,早已换上了大顺朝的军服。
第二天一早,灰蒙蒙亮之时,南京城内一片安静,似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到处都是和往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街上却没有一个行人,冷冷清清的,安静地很是诡异,让人心里发毛。
有的百姓从自家二楼偷偷探出了头,窗户打开一条细缝,紧张而忐忑的打量着大街上的情形,一看之下,顿时傻眼了,任凭身后的家人如何呼唤和拉扯,都是纹丝不动,愣愣的看着外面。
“老爷,你是怎么了?发什么呆呢?快快告诉贱妾,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大顺军是不是真的像宣传单上写得那般,对百姓秋毫无犯?”
一个没有二楼的农家小院,大门“嘎吱吱”一阵轻微的响动,两扇大门几乎是纹丝未动,大门的间隙之处,却有一个眼睛在闪动,转个不停,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大街之上,屏息凝神,一坑不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最终,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胆子就大了一些,大门被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愣愣的站在门口,呆呆地张望着四周,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了家门,或者站于二楼的窗户口,愣愣的看着大街之上,整个人有一些犯傻,发出相似或相同的声音,嘴唇轻轻颤动,喃喃自语着什么。
渐渐地,几乎所有的居民走出了家门,都站在家门口,虽未商谈,却极为默契的达成了一个潜在共识,没有一个人发出丝毫的声响,全都在看着大街上的一幕,平静的表情之下,透着浓浓的感动,更多的是敬重,发自内心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