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 class="center">孔详理(中国驻印军辎汽六团第三连连长)
人老了记忆力就会衰退,我已经80多岁,已不大记得好些事情。但有一件事是我无法忘记的,那就是我的从军生涯。在这段日子里,我遇到了一些特殊的朋友。因为参军很早(毕业于黄埔军校16期),我在国内还参加过南京保卫战、武汉保卫战等战役。那时的中国太穷了,又加上小日本的节节相逼,更是日益艰难。1942年初成立的辎汽六团(我当时所在的部队),原拟用由从滇缅路进口的美国汽车装备,没过多久就因滇缅路被封锁而无汽车可用。
1942年秋,驻扎在贵阳的辎汽六团,奉命开拔昆明,空运出国。那时我任排长。到了印度汀江,感觉那里完全陌生。除了我和我的队伍,竟再也见不到一个中国人!幸而我英语还算不错,没有乱了阵脚,见有一个衣着整齐的英国军人走过来,便上前问到:“Excuse me, whe place of Chinese army ? ”(打扰了,请问中国军队的驻地在那里?)他瞟了瞟我的肩章(后来才知道,那时出国的队伍里,会说英语的一般都是翻译官。)然后回答:“Follow me !”(请跟我来!)走了大概100多米的样子,便看到站在路旁等我们的连长。在异国他乡见到熟人,我立即感到无比的亲切!休整了两天,我们即乘火车前往受训地——兰姆伽。
当时驻扎在兰姆伽的中国军队有22师、38师、炮兵第四和第五团、通信兵团、战车营和宪兵营等。我们汽车部队的整训项目有操场训练、驾驶训练、射击训练等。其中驾驶和射击训练是由美国人担任教官的。主要因为我们的武器和装备都是他们供给的,他们比较熟悉操作方式。
整训结束之后,我受团里派遣,带领本排的士兵与驻印军指挥部美籍联络人员一起担任接车任务。这是我出国之后第一次单独与美方交流。第一天的任务,是往亚三苏去接车。按照汽车部队的运输兵员规定,行车30分钟到一小时就要停车让乘坐人员下车小便。一小时之后,美方人员却没有这样做。我很纳闷,小心地问到:“ let ter?”(让他们下来小解好吗?)哪知美方军官一拍头,连连向我道歉说:“O it!”(哦,是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第一次和美军合作,就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大家相处久了,才发现美国人是一群很好相处的朋友。
有一次,我们往印度的加尔各答接车回驻地。美方的一位联络员问我“公公处处”是什么意思,我听得一头雾水,只好根据他的发音估摸着回答“Just go out!”他摇摇头,说:“NO!NO!”我于是请他将中文写给我看。他顺手递给我一个小本子,上面印有很多中英对照的词语。我翻开一看,好多词语下边都打上了记号,可见这美国朋友学习中文的刻苦。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公共汽车”。于是笑着对他说:“t pronunciation of bus in Chinese should be ‘公共汽车’。”(Bus在中文里的正确发音是公共汽车。)他听了连说谢谢,反复读了好几遍,直到发音正确为止。
记得有一回,我和一位联络官前往加尔各答执行任务。在火车站候车时,遇上两名华侨妇女。联络官笑着站起来给她们让座。事后,我曾询问他让座的原因。他回答说:“女士优先!”又告诉我,美国有一句话叫做“女人是男人的灵魂!”他们对待妇女是很尊重的。
1943年夏季,辎汽六团由兰姆伽开拔至雷多,随后不久我升任第三连连长。任连长之后和美国人打交道更多了,还同我们连的翻译官琼斯少校成为了好朋友。美国人对中国都很好奇,在大多数美国人眼里,中国还是以前那个女人裹小脚、男人梳长辫的古老样子。我时常为他们解释现在的中国是什么样子,也常常互相请吃饭。他们很开朗,也很好客,有时就在他们自己的营房内请客。而我则在华侨新村,请他们吃中餐,也回赠他们一些礼物。比如中国有名的丝绸、瓷器等。他们都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后,我奉命带队回国。从此与那些美国朋友失去了联系。回顾我与美军交往的日子,他们总是很友好,很亲切的。我时常在想,那些朋友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呢?后来有人到过中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