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异常的漫长而寒冷。
到了三月末,按照正常的时令,应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而今年,就连温暖湿润的江南都没有一点绿意,更不用说着北国大地,依然雪飘冰封。
这种反常的天气,让人忧心忡忡。
“陛下,这种寒冷的气候,今年的农时要耽误了,百姓的人怕是又要难挨了。”
贺铮寒初初称帝,有些臣子上书要修宫殿,被他狠狠训斥了。如今,朝堂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大夏朝的开国君主,是位极简朴的君王。
上行下效,有贺铮寒这么一位铁血冷酷的君主在,大夏朝的官员们都很朴素,不管是真心还是为了投他所好,都一心扑在公务上,不敢玩弄好样,弄那些阿谀谄媚的小花样。
所以,这场冬灾造成的恶果,真实的情况都呈在了贺铮寒面前。
百姓的日子难熬,这是肯定的。
而除了这些,还有更严重的后果。
“陛下,臣担忧的是北方。”兵部尚书出列说道。
有高山阻拦,大夏朝尚且如此寒冷,那更北边的情况只会更严重。
北方,那里有狄人,更有僭越称帝的贼子——突利。
朝堂上一时肃静。
一众臣僚都垂着头,不敢看御座上男人的脸色。
毕竟突利是当今陛下的奇耻大辱。
而陛下屡屡亲伐突利,却每每在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北狄,突利。
贺铮寒脸色不变,一贯的冰冷,喉头却腥甜,一股血气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多想亲手将这人碎尸万段。
“去岁大收,各地仓廪充足,正可缓解今年饥馁。”
贺铮寒沉稳冷静的嗓音打破了漫长的沉默,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一众或悲愤或担忧或恐惧的臣子都缓了过了。
“诸位爱卿商议赈灾度荒的策略,两日后呈上来,退朝。”
贺铮寒离开的步伐稳健有力,没人想到他一转进屏风,就吐了一口血。
“陛下,臣这就唤御医。”
大夏朝初建,各方势力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潮汹涌,而贺铮寒看上去强大悍勇,其实身上添了暗疾。
为了瞒住这个弱点,天枢纵然功劳赫赫,依然只肯领侍卫统领的职,护侍贺铮寒左右。
“不用。”贺铮寒抹掉嘴角的血迹,“无妨。”
他脸色平静,毫不在意的丢掉染了血的帕子,仿若这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天枢眼中一阵酸楚,见他凝沉如冰的面容上,眉眼硬朗而孤寂,忍不住悲从中来,甚至怨上了王妃的狠心。
自从陛下徒手刨了王妃的坟,抚着棺木,呕出一口鲜血,从此便落下了这病根。
陛下正值英年,得了这不祥的病,天枢作为心腹,每每忧惧却又劝不了他。
王妃是陛下心头扎的刺,提都不能提一句,只能看着他自伤。
“陛下......”天枢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逝者已矣,还请保重龙体......”
冷冷的目光刺得他一哆嗦,天枢却横了一条心,跪了下来,“求陛下爱惜自身。”
“出去!”
天枢对上他涌上血色的眼眸,知道自己触了他的逆鳞,脸色一白,嘴巴颤了几下,慢慢的退了下去。
“嗤。”
一声冷冷的嗤笑,在这安静的过分的地方,格外的刺耳。
“你怎么来了?”
天枢看清来人,头顿时更疼了。
他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压低的嗓音里带着警告,“天权,不管你今天来做什么,都给我回去。”
“他.......陛下的身子不好?”
见天枢眼中闪过厉色,天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天权,适可而止!”天枢逼视着他,“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心中猜测得到证实,天权反而一片茫然。
凉州城破,那么多人都死了,他许诺要护之一生的人,惨死!
他为什么不死了,为什么要让他活着?
他心中的恨灼烧着五脏六腑,每多活一日,都是煎熬。
他这些仇恨总要找个出处,北狄当然是他憎恨的目标,可那些都是畜生禽兽,他是人,除了禽兽,还有人要为他的仇恨负责。
当然他恨自己,都是他天权无能,没能救下凉州城。而他自己这把残躯,消解不了这浓重的仇恨。
而能承受凉州城破的罪责的,也够资格承受的只有一个人——贺铮寒。
和他一样的心思的还有一个人——姚王妃。
他怨恨的对象明明是他最崇敬的人,这两种极端的对立的情绪放在了一个人身上,天权觉得他距离疯狂不远了。
“难怪王妃要**!”
王妃的爱恨纠结,只会比他深重。
“天权,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不要再发疯了。”天枢听他竟然讲出了这种话,脸一下子黑得滴水,死死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的说。
天权死里逃生,身子伤了元气,这些日子又浑浑噩噩,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根本不是天枢的对手,很快被他拖了出去。
离得远远的,确保声音不会传到那里,天枢才放了天权,怒喝:“你想死我不拦着。但你若再惹陛下动气,我亲手杀了你。”
陛下是大夏朝的顶梁柱,是千万百姓活命的依靠,他的身子骨又是那样,天枢宁肯舍了和天权的兄弟情,也不能让这好容易有了点起色的万里河山再陷入尸山血骨中。
“天枢,你也认同我的话。”天权并不恼,裹紧了身上的袍子,受不住这般冷似的抖了抖,“爱都极致,恨都极致,非疯即死,王妃选了死。”
“别狡辩,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天权满意的看到他白了脸色。
“你都明白的事情,陛下心里更是明镜似的。”
天权说得笃定,“可惜了王妃。”
“可惜了她看错了人。”天权不再如往日那般任仇恨扭曲了面容,然而他这淡漠平静的样子,却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讨债的魔鬼,“那个女人还好端端的活着,她却死了,真是可惜了。”
“陛下!”
天枢顺着他越来越平静的目光望去,惊骇欲绝。
“陛下,息怒。臣亲自处置这胡言乱语的疯子。”
只见贺铮寒长身而立,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立在这风雪中,孤寂得像一块岩石,天枢大惊,生怕伤了身子,此刻真想将天权打死。
“你过来。”
出乎两人预料,贺铮寒没有暴怒也没有气血攻心,他只淡淡的招了招手。
这轻轻的一个动作,就让天权闭上了嘴,乖乖的走了过去。
“天枢,止步。朕有话和他单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