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万日本现代化部队对徐州的包围,已着手合拢,已造成任何防御措施和新的战略部署都无法挽回失败的局面了,亡羊补牢为时过晚。大批的日军开过来了,他们的脚步好像更快了,在日军装甲部队破坏砀山李庄铁路大桥后,不到两天的时间,敌人便窜到河南永城县。鲁西南下的日军也攻陷了丰县、沛县和砀山,由沛县又向徐州拉进,在九里山一带同孙连仲的部队干上了。徐州东西的敌人向运河全线攻击,通过一天的激战,他们突破运河车站、台儿庄阵地、禹王山阵地,朝徐州攻击。
徐州郊区炮声隆隆,就连李宗仁的司令部都飞落了两颗炮弹。李宗仁同一大群参谋人员,接到蒋介石撤退的电令后,围着地图研究了半天,打不好打,退也不好退,怎么个退法?第一线的部队全在战场上,他们被进攻的日军咬得紧紧的。李宗仁最后决定,将徐州战区剩余的50万大军分成五路,分别突围。
李宗仁下达的撤退命令是:
第一路:李宗仁长官司令部及廖磊集团军,由徐州沿津浦路南下,至宿县地区再折向西南,于界沟附近冲过涡河封锁线。
第二路:汤恩伯军团及机械化部队,由陇海路运河车站向西撤退,在符离集以北越过津浦路,突破宿县至永城间敌人封锁线,再从涡阳突破敌涡河封锁线。
第三路:孙连仲部及张自忠第五十九军,由台儿庄向西南退却,从徐州以南越过萧县以西的封锁线,在永城附近再次冲出封锁线。
第四路:关麟征部及川军一部,由徐州越过陇海铁路,向西北方向突围,突破黄口、李庄封锁线。
第五路:孙震部,由徐州以北柳泉向东南急进,跨过陇海铁路。经泗县折向西南而行,在固镇与蚌埠之间穿过津浦路,从怀远以西突破日军的涡河封锁线。
5月17日,李宗仁下令所属各部按序列,部署逐次突围。令汤恩伯军团向西突围,猛烈冲击日军;又令孙连仲、张自忠、庞炳勋在运河设防,凭险固守,以掩护大军撤退。
第五战区命令下达后,各参战部队便开始执行。计划始终是计划,在执行其撤退计划的过程中,同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汤恩伯军团的机械化部队,向西突围被日军堵住,不得不改道向南。在宿县城北十多里外的地方,才得到侦察员报告,说宿县被日军占领,不能通行。按照汤恩伯的主张,他想趁此拿下宿县,李宗仁没有同意,认为没有必要了,当务之急是脱离敌人的包围圈,至于一些小城镇的得失都无关紧要了。那时汤恩伯军团还有好几个师的兵力,并带有150毫米重炮随行。李宗仁从大局出发,极力保护这支精锐,他命令汤恩伯快走,朝西行,不要让日军咬住。
在徐州外围阵地上坚守的部队一撤退,日本军队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啦啦地涌了上来。中国军队遵照撤退命令各自行动,但在撤退的路上发生了新情况,退路被日军堵截后,不知道咋办了,不时发生混乱。
孙连仲在运河设防,率张自忠、庞炳勋等部队凭险固守,以掩护大军撤退。他同时命令卢汉的第60军向徐州以南的郊区开进,守卫徐州。卢汉到徐州后,首先侦察地形,规划守卫徐州的部署。但当卢汉去第五战区长官部时,院内空无一人,军政机关早已撤走了。卢汉有些紧张起来,他急忙率部赶往九里山,钢筋水泥筑成的工事阵地没有部队防守。卢汉又率部队进入徐州市区。徐州市行人稀少,敌机不停轰炸,硝烟滚滚,周围没有大部队,只有零星散兵朝南奔跑,大路两旁负伤官兵卧地呻吟。徐州火车站上,弹药、粮食、器材物资堆积如山,正在被放火焚烧。
卢汉在徐州近郊一个村庄找到了孙连仲总司令,他们正准备撤退。卢汉有些生气,质问孙连仲,你们令我守徐州,目的何在?守卫徐州,是掩护大部队撤退呢,还是要固守到不能守时,再突围打游击?现在鲁南的大部队都自动撤完,已再无掩护的必要。如要固守徐州,统帅部是否已作好反攻布置?有无其他部队协助?要守多久时间?孙连仲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最后回答说,局势已经到这般地步,你们60军也只好随大部队之后撤退了。
第60军在卢汉的率领下沿公路向南撤退。走了一天的路,到深夜时,前方报告说攻占宿县的日军已向北开来。紧接着后卫纵队又来报告,说日军从徐州派出轻装部队向第60军追来。腹背受敌,形势险恶。卢汉立即命令部队离开公路,向西往永城方向突围。一天一夜的急行军,沿途发生无数次小战斗,人困马乏,但突围要紧,他们不敢停留,继续西行。
当第60军到达濉溪口时,从鲁南撤退的大兵团全都汇集在这里,有孙震的川军、李仙洲的中央军、桂系的廖磊军,还有东北军的一部和西北军的一部,一旦遇到敌人飞机扫射,队伍很难行动。卢汉决定改变行军部署,全军分为两个梯队,两个梯队齐头并进,避免同其他部队发生混乱。
他们连夜出发,决定经铁佛寺向永城西南突围,到亳州集结。他们在铁佛寺附近同途中的友军部队发生了一场混战,友军见第60军车辆汽车开灯行驶,以为是日军的坦克前来袭击,一片漆黑,双方一交火,第60军两个梯队在这场大混乱中失掉了联系。
卢汉带一梯队,顺利到达皖北亳州。
有意思的是第60军第2梯队,他们在铁佛寺混乱中朝南行动,渡过了浍河,向涡阳突围,沿路收容了许多友军的团队。特别是一个野炮营和一个野炮连,在涡阳同日军的激烈战斗中发挥了重大作用,炮火一连摧毁好几处日军碉堡、据点,在部队受到重大伤亡之后,顺利地通过涡阳,突出了日军的包围圈,进入河南境内。
第60军在卢汉的率领下,要比孙连仲他们幸运。
李宗仁第五战区司令部率军政机关从徐州撤出后,满以为孙连仲他们会从后面跟上来,只是无法联系罢了。走了几天后,他们才知道自己同孙连仲的部队失去了联系。
按照突围计划,孙连仲、张自忠他们完成掩护任务后,应由台儿庄向西南退却,从徐州以南越过萧县以西的封锁线,在永城附近再次冲出封锁线,进入河南或皖北亳州一带。但是,战场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当鲁南、徐州一带的中国军队撤退后,日军像洪水猛兽一般涌了进来,同时堵住了向西突围的缺口。
日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西边的陇海铁路上,他们认为中国军队要突围,只会选向西或西南方向,因为那也是中国军队的大后方所在地。所以,日军后来对那个方向的封锁十分有力。孙连仲率领部队,没有去碰那个钉子,而是转身朝东,经灵璧到泗县去,事实证明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鲁南兵团除第60军、第30军等部突围到淮阴外,其余第21集团军、第75军、第51军等部队,安全向东到达泗县。除韩德勤、于学忠奉命留在苏北敌后游击外,其他各部后来陆陆续续经五河、定远向安徽六安、璜川西进,回到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指定的位置,进行整编补充。沿途战斗不断,部队是打散又集结,集结后又打散,一路上受尽苦难。
商震的第32军更是困难,日军卡住了陇海铁路,堵住了徐州朝西的交通线。商震的部队被土肥原师团咬得很紧,一时退不下来。开始他们想打通黄口、萧县这两个要点,但是他们对付不了眼前的日本军队,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隆隆的炮声传到几十里外。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关键时刻,调张自忠的第59军前去接应。
第59军的108师打到萧县附近的张二庄、严家寨时,日军大量施放毒气弹。张自忠的第39旅官兵中毒严重,战斗力减弱,开始后退。后来,李宗仁命令第59军坚守徐州城西郊一带,掩护大部队离开为止。
李宗仁临行前,对张自忠交代,完成掩护任务后开到河南许昌集结。
其实第59军自淮河作战以来,连续打了3个月,全军5个旅只剩下不到两个整旅,是参战部队中最需撤出战场进行休整的。但是张自忠将军和全军官兵没有怨言,他们服从长官的调遣,让他们殿后就殿后。
完成掩护任务后,他们仍让一块儿执行任务的其他部队先行,自己的第59军走在最后面。由于他的部队在撤退时秩序井然,没有丝毫的惊慌,日军都不敢轻视他们,认为他们是有准备的,一路上未对第59军轻举妄动。张自忠来到濉溪口一带,见各路大军拥挤在那里,乱作一团。第59军不愿挤散自己的部队,让第59军官兵一律将军帽反戴,以便与其他部队相区别。
徐州到许昌,相距五百公里,全靠两条腿。张自忠将军不搞特殊,与士兵同甘共苦,他同士兵一样步行,脚上全是血泡。许多官兵走路歪歪倒倒,张将军把他们集合在一块儿,把鞋袜脱下,他脚上的血泡比谁都多,而他把脚抬起朝地下一顿,血泡全破了。他大声说,在战场上死都不怕的中国军人,还怕几个血泡吗?他顿完双脚,穿鞋就走。全军再也没有一个叫苦的,精神抖擞地开到许昌。
据说后来蒋介石听说张自忠的传奇故事,佩服得不得了,连连点头给予很高的评价。
同样担负掩护任务的刘汝明的第68军,也很机智。在最后时刻,他摆出同日军决一死战的架势,在坚守的阵地上作排兵布阵状。追赶的日军停住脚步,也同样调兵遣将,作出部署。日军不知是计,等到第二天,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早就没有人影了。一夜的急行军,第68军巧妙地跳出日军数十万大军的重围,去了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