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人类社会以来,世界上就有善恶之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也确是正义与邪恶争斗较量的历史。不管恶魔们怎样千方百计愚弄民众,制造谎言,把自己打扮成救世主和活菩萨,其魔鬼面目最终总要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为人类所不齿,被历史所唾弃。随着日本帝国战败投降,昔日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恶魔们,终于一步步走向没落的末日,为他们自己当年的恶行付价买单。
1946年5月3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日本甲级战犯的审判终于拉开序幕,法庭设在东京市谷高地旧陆军部大礼堂。
这座大礼堂半隐半露于一块高地的树林中,从外表上看,它像是一座很有气派的现代化建筑,然而实际上却是当年法西斯军人们策划侵略阴谋的大本营。现在这座令帝国将军们引为骄傲的处所,却成了审判日本战争罪犯的国际法庭,这真是历史无情的惩罚和嘲弄!
庄严、神圣的审判席上,坐着远东委员会11国委派的11名法官。审判长澳大利亚法官韦勃端坐在正中间,坐在他左边的是中国法官梅汝璈。梅汝璈穿着深色西服,乌黑的头发理得平平整整的,显示着他的庄重和严谨。梅汝璈博士将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受日本侵略祸害最深国家的代表,坐在这庄严的审判席上,高举正义之剑严惩凶顽。这使他感到特别自豪和激动,他很珍惜这次中国政府的委派和四万万同胞的嘱托。美国的克莱麦将军坐在韦勃的右边。再两边是英国的巴特里克爵士和苏联的叶阳诺夫将军,其他各国法官依次而坐。法官们背后,插着苏联、美国、中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荷兰、印度、加拿大、新西兰、菲律宾11个国家的11面国旗,强烈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将11面国旗映得格外威严、醒目。
9时30分,韦勃审判长宣布开庭,一声“带被告”之后,28名日本甲级战犯由国际法警押着,鱼贯进入法庭,走上被告席。
听众席上,所有的听众都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些昔日帝国的首脑人物。记者们纷纷抢拍镜头,镁光灯不停地闪耀。审判开始后,首先由公诉人检察长基南宣读起诉书,基南神情严肃地站了起来,以磅礴的正气和洪亮的嗓音,宣读这公理和正义的声音。这是令人愤怒和悲痛的历史,帝国的阴谋,战犯的疯狂,沾满血腥的罪行,惨绝人寰的屠杀,统统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两天时间,大厅里所有人都屏住气息,全神贯注地听着,时而惊讶,时而愤怒,时而悲痛和叹息。令许多日本听众感到震惊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不敢想象,他们心目中神圣的大东亚圣战,竟是那样地血腥,那样地野蛮和疯狂,他们心目中的这许许多多的大人物,竟干了那么多见不得阳光的卑鄙、肮脏的勾当。起诉以后法庭便进入立证阶段,由于“南京大屠杀”震惊中外,法庭作为专案进行立证和审理。
许多同盟国的检察官、法官都认为:“南京大屠杀”作为东京审判的重大案件进行专案审理,将如纳粹德国奥斯威辛集中营大屠杀一样震惊世界。所以直接指挥攻打侵占中国首都南京的最高司令官和“南京大屠杀”罪魁祸首松井石根,很快就被审判和追究。1946年6月4日,首席检察官基南发言以后,公诉人莫罗报告了日军侵占南京后所发生的大屠杀暴行,并列举了众多的罪证。由于激动和愤慨,他时而做出某些概括和结论,按照英、美法律,在起诉阶段是不允许如此做的,因而有几次法官不得不提醒甚至打断他的发言。
公诉人发言以后,法官讯问:“松井石根,你认为公诉人所列举的罪行都是事实吗?”
松井石根沉思片刻后回答,他把自己在中国的活动竟作了田园诗般的描绘:“我任军职期间,在华北和华南待了近12年,我在这整个时期为了日中合作做了可能做的一切……我始终坚信,日中之间的斗争是所谓‘亚洲大家庭’中兄弟之间的争吵,日本不可避免地要动用武力,以拯救旅居中国的日本侨民和保护我们的权益,这同哥哥经过长期忍耐后赶走不听话的弟弟没有什么两样。采取这一行动的目的在于促使中国回心转意,驱使这一行动的动机不是仇恨而是爱怜。”
派遣百万大军,侵占中国大片的土地,这叫“兄弟之间的争吵”;残酷地屠杀中国俘虏和平民百姓,肆意奸淫中国的妇女,劫掠中国的财物,这叫“驱使这一行动的动机不是仇恨而是爱怜”。这真是亘古未有的奇闻,《天方夜谭》中的神话!
然后,他又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我的守则可归结为:在上海地区的斗争目的仅仅是征服反对我们的中国军队,至于中国的官员和国民,依据可能则应得到安抚和保护。”
后面,他更说得玄乎、虚假了:“……由于我多年的愿望是使日本和中国共存共荣,所以在占领南京时我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以避免这一战争成为全体中国居民遭受苦难的缘由……”
按照这种标榜,“南京大屠杀”不仅子虚乌有,松井石根反而成了促进中日友好合作的和平使者,南京人民的保护之神,这真是无耻之极的弥天谎言!
公诉人诺兰马上以犀利的语言、翔实的罪证对松井石根的谎言进行了质证和驳斥。随后,法庭传唤证人出庭作证。
“南京大屠杀”幸存者伍长德走上了法庭,他以亲身经历,讲述了自己在汉中门外大屠杀中的悲惨遭遇,接着揭起衣服,让所有的人看他背上的伤疤,他愤怒地说:“大家看看,日本鬼子杀人狠不狠?一刺刀戳下去串了两个人,要不是俺命大,也准死了!”
伍长德作证以后,“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梁庭芳走了上来,他叙述了自己在下关码头大屠杀中死里逃生的经过:
“我是一名中国陆军军医,日本军队占领南京时,我脱掉军装进入难民区里避难。16日早饭以后,来了七八名日本军人,挥手叫我们几个人跟他们出去,把我们带到华侨招待所对面的大院里。日本军队到处捉人往这儿送,到下午5点钟左右,两个大院已抓来5000多人。日本军人下令叫我们4人一列,排队向下关方向走去。
“到了下关码头附近,日军令我们在江边排成长列,这时已经夜晚七点多钟,我们听到不远处响起了枪声。我的朋友白增荣说:‘日本鬼子要搞大屠杀了,与其让他们杀死,不如投江一死。’我们便携手投入江中。然后机关枪响了,日军见有人投江,又用机关枪朝江中扫射,一颗子弹从我的后肩窝穿入,前肩膀穿出。我蹲伏在水里,棉衣全湿透了,又冷又痛。日军屠杀了三四个小时,5000多人全被他们杀死了。半夜以后,我从水浅处爬到码头上岸,在电灯厂附近的草房里躲了三天三夜才逃得性命。”
中国证人许传音、尚德义等一个接一个地走上了法庭,他们庄严宣誓,他们在法庭上讲述的那些血淋淋的大屠杀全是事实!
听众席上,许多日本听众的心潮在轻轻地起伏,一双双眼睛充满了迷惘和惊讶,他们从来不曾知道,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日本军队在南京竟干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
中国证人作证以后,外国友人也相继走上了法庭。
鼓楼医院外科主任,美国医师罗伯特·威尔逊,当庭叙述了他所目睹的事实。他把日军杀人的惨象具体地描述出来,辅以刀劈、枪杀的动作,将证言推向高潮。随后,他当庭朗读了几段一位外侨写的日记:
12月19日,星期天,完全陷入无政府状态。日本兵放火,燃烧甚烈,一些人是很残酷地被杀死了,毫无缘由。难民区中的清洁队员7人,6人被杀死,1人负伤逃回。美国大使馆三等秘书金庚斯的住宅,国旗还是飘扬,但两个仆人都给杀死了,尸体一个在汽车间,一个在床铺下,都留着残酷的痕迹,室内凌乱不堪。街道上尸体甚多,全是平民。
12月22日,星期三,清晨五时,射击队又开始工作,我们听到清晰的枪声,在100响以上。……我偕史波林君走过离办公处很近的一个池塘,看见50个平民的尸体,反缚着手,其中一人被割去半个脑袋,恐怕他们是牺牲于军刀的吧?
又一天的审判开始了,美国圣公会牧师约翰·梅奇站了起来,他作为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的主席,到庭作证将产生特别的效应。老牧师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控诉了日军的罪行。随后,他又当庭朗读了几份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致日本大使馆的公函。
被告松井石根的辩护律师布鲁克斯早就耐不住了,这时便提问说:“梅奇牧师,你能不能说说你的具体所见呢?”
“当然要说具体的,我说一件最惨的事你们听听。1938年2月底,我和许传音博士来到南京新开路7号一户难民家,进门一看,全家11人均被日军杀死。这家人我在难民区见过,是刚从难民区回家的。死的11人中,只见14岁的女儿死在两张方桌上,上身穿着衣服,下身完全脱光,血污满桌,腹部被刺了两刀。一个较大的女儿死在床上,情况与小女儿相同,系被强奸后杀死的。”
布鲁克斯问:“你进门时看见日本兵在场吗?假如没有,那你如何知道这是日军所为呢?”
梅奇回答:“没有,我向上帝发誓,那种残酷的行为只有日军才能做出来,他们的兽性超过动物100倍!”
布鲁克斯仍不肯罢休:“你看到过强奸的现行犯吗?假如有,有几个?”
“我亲眼看见一个日军在实际进行这种行为,还看到过两个日本士兵把一个15岁的少女按在床上。”
布鲁克斯问:“你认为是抢劫,或者你本身被抢过的事件有过吗?”
“我见过偷电冰箱的日军。另外……”梅奇牧师停顿了一下,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种对日本人来说太不光彩的事情讲出来。
布鲁克斯却追问:“还有吗?”
“当然有。一天夜里,一个日本士兵竟光顾我的住宅三次,目的之一是想强奸被我保护藏起来的小女学生,其次也想捞点钱财。每次他一来,我就高声喝斥,他见我是美国人,就抱头鼠窜了,可是每次都要顺手偷点值钱的东西。我想这太讨厌了,一旦小少女被他强奸,我这老头就太无能了。为了打发他走,最后一次我故意让他在我的衣服里扒去仅有的60元纸币。在得到这份意外之财以后,这个日本兵便怀着满意和感谢的心情,说了句‘你的大大的好’,便一溜烟似的从后门逃走了。”
审判席上的法官和旁听席上的众多日本人,都忍俊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只有松井石根笑不起来,尴尬得低下头去,他的部下居然堕落到做小偷、扒手的地步。
中国法官梅汝璈紧然后质问:“松井石根,你当时看到过国际委员会送来的文件吗?”
松井石根再也无法抵赖了,他低头想了一下回答:“看到过。”
“你采取过什么行动制止日军的暴行吗?”
“我出过一张整饬军纪的布告,贴在一个寺庙的门前。”
“你认为在偌大的南京城里,到处杀人如麻,每天成千成万的中国男女被屠杀,被强奸,你的如此一张布告能有什么效力吗?”
松井石根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他仍不甘心认罪,想了一下又说:“我还派了宪兵维持城里的秩序。”
“多少名宪兵?”
“记不清了,大约几十名吧。”(实际上只派了17名宪兵维持秩序。)
“你认为在好几万日军到处疯狂地杀人、放火、强奸、抢劫的情况下,这些少数的宪兵能起到制止作用吗?”
松井石根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回答说:“我想能够。”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显然,连他自己也觉得理屈词穷了。
1948年10月4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开始对战犯进行宣判,审判长韦勃庄严、威武地站了起来,目光扫视一遍整个大厅,接着以平稳的声调开始宣读判决书。判决书长达1231页,共宣读了八天。
11月12日,宣读判决,“南京大屠杀”罪魁祸首松井石根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和东条英机、广田弘毅、土肥原贤二、坂垣征四郎、木村兵太郎、武藤章一道,被处以绞刑。
同年12月22日深夜,雪亮的灯光将日本东京花山信胜佛堂照得通亮,堂中高悬佛像,案上摆着供果,法师高诵着经文。七名战犯依次走到佛像前,在绝命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而走上刑场。
松井石根是和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武藤章第一批走上绞架的,站定之后,东条英机提议:“请松井君带领我们三呼天皇陛下万岁。”于是松井石根虔诚地一声嘶喊:“天皇陛下万岁!”大家齐声应和:“万岁!万岁!万岁!”随着绞索套上罪恶的脖颈之后,午夜的第一声钟声响起,战犯们脚下的活板自动弹开,这个双手沾满南京人民鲜血的刽子手,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这一天距日军攻陷南京,“南京大屠杀”开始之日,不过11年零10天,历史是这样的严峻而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