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粮尽,难以支撑,接受了鸿沟为界的议和。项羽撤军是迫不得已,刘邦准备撤回关中却是糊涂。这时,只有张良清醒地看到,大进攻的时机已经来到。
吃过晚饭以后,张良在烛光读了几编兵书,读到“穷寇勿迫”四个字,不禁笑了起来,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轻轻摇了摇头。他以为真到了制穷寇于死命时,切不可软手。
正在这时陈平走了进来:“子房挑灯夜读,还独自发笑,不知读到了什么精彩之处,说出来也让大家高兴高兴!”
张良放下兵书说:“兵书曰‘穷寇勿迫’,不知是说穷时有如背水,自知死地而后生,还是勿迫以表示仁爱?”
陈平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嗫嚅说:“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张良又笑了:“我以为这是一种迂腐的说法,穷寇犹如打伤之猛兽,若不乘此时机致之于死命,待到它恢复过来,反将你吃掉。”
陈平赞同说:“是这个道理。啊,对了,快跟我一起到汉王那里去,陆贾从项羽那里回来了!”
二人急忙走了出去。
刘邦冬天受伤退回成皋治疗已过了大半年,伤口已基本痊愈,但广武的刘、项相持仍没有了结。
但近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迹像表明,项羽支撑不住了,有撤军的可能。刘邦实施了几种策略颇得民心,一是在他管辖的地区,只收十五岁以上至五十六岁的百姓的赋钱,每人只收百二十钱。另外汉王下令,凡战死的士卒,官吏要为他换上葬服买棺材入殓,护送回乡安埋,以免弃尸沟壑,当然深得人心。连朝鲜的北貉和燕等地方,都派出骠悍的骑兵来为刘邦助战,项羽一天天成为孤家寡人了。
最近,武涉从汉营逃跑回来了,张良使齐归来以后,武涉离间的阴谋败露,刘邦本来要杀他的,张良念其为故人,暂时软禁馆驿。也许是张良故意要送他回去报信吧,他终于找到机会逃出了成皋。项羽从武涉那里知道了,韩信不可能归附于他。而且最近还得到消息说,他要南下击楚。眼看粮食一天天少了,项羽已经做好了退军的准备。
的确,张良纵武涉逃跑回去报信,促成了项羽撤军的决心。
因此,前日刘邦派陆贾为使,到楚营去见项羽,谈判放还太公和吕后的问题,因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等张良和陈平来到刘邦那里,陆贾已经走了。这位汉营中最善辞令、最善外交的人,此行空手而归,他始终未能说动项羽,未能迎回太公和吕后。对于刘邦来说,他的外伤虽然痊愈了,而内伤依然未曾愈合。这就是他时时忧思着自己的老父和妻子,为他们难测的命运夜不成眠。如今陆生游说失败,谁能料到那个反复无常的人会干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呢?
刘邦说:“既然谈不成,项羽又正难以支撑,我想突然杀过去,一定能把太公夺回来,二位以为如何呢?”
“我以为不可”,张良说:“战,就正中项羽所欲,于我不利。他愈是急于撤军,就愈是急于来一次决战。”
陈平赞同说:“目前不是战的时机。”
汉王说:“那不是就无法可想了吗?”
张良说:“还是只有谈,不能失去耐心。”
“连陆贾这种能言善辩之士尚且无功而还,谁还去谈得好呢?”刘邦持否定态度。
“不是谈不好,而是没有谈好!”张良说。
“此话怎讲?”刘邦不解。
陈平懂了:“我以为子房的意思,是说不能单刀直入的谈放还太公,那样项羽不但不能同意,反而要价愈来愈高,以为你在求他。”
张良说:“对,要投其所好,他正想退兵,我们就去和他谈退兵,闭不谈太公和吕后,这样肯定十分感兴趣。注意力自然就转移了。”
陈平说:“最后,谈到退兵的条件时,才提出放太公的事来,这样就让项羽明白,要想退兵言和,就非送还太公、吕后不可,那样他就不得不答应了。”
“此计甚妙!还是让陆生去吗?”刘邦说。
“再让陆生去,项羽转不过弯来,又以为是谈太公。吕后的事,还没谈就把门封死了,还是换一个人去吧!”
“可惜郦生已死!”刘邦感叹。
“还有一个人可去。”陈平推荐说。
“哪一个?”刘邦问。
“侯伯盛。”陈平说。
“候成,不错,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可以叫他去。”刘邦答应了。
张良当即代刘邦草拟了一封致项王的信,说楚汉之间愿意长期议和,休战罢兵。然后把侯成请来加以吩咐之后,叫他明天就到楚营去谈判议和的问题。
侯成欣然接受了这一使命。
第二天他来到楚营,项羽一听说刘邦又派使者来了,便大声愤怒地说:“昨天才把那个姓陆的打发走了,今天又派了个姓侯的来!告诉他,我知道又来干什么的,要他回去对刘邦说,他那老子和老婆,不放就不放!”
这时候成正被项伯引了进来,侯公一听项王的话,上前行过大礼之后便大声说道:
“汉王命臣来与项王谈和。”
项羽心里正想和,口头却大声说:“我不想和,我要与刘邦来一次决战!”
侯公说:“其实汉王并不想与大王争锋,这里有汉王致大王的亲笔书信,命臣送来并与大王商谈罢兵的事。”
说完便呈上书信交与项伯,由项伯把刘邦的信读了一遍。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项羽正要退兵,又找不到一个官冕堂皇的理由,如今想言和退兵,不正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么?他便关心地问道:
“汉王议和有什么条件?”
侯公说:“汉王派臣为使前来谈和,只有两个条件,如果项王答应,天下就从此可以罢兵了!”
“请讲第一个条件。”项王的口气显然缓和多了。
侯公抓住时机时言道:“首先最根本一点,是楚汉两国划定一个共同遵守的边界,从此彼此相安,永不侵犯,共享太平,不知霸王以为如何?”
这一点项羽是完全同意的,只有如此也才可能罢兵休战,于是他说:
“可以,至于以什么地方划界,还可以再行商议。那么第二点呢?”
侯公说:“既然两国要罢兵休战、相安勿犯,就请大王送还太公和吕后。”
项羽勃然大怒,又翻脸不认人:“原来如此,换汤不换药!我项羽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骗的么?我今天不杀你,你回去转告刘邦,要送还太公,就谈不上罢兵言和!”
项伯在他身后轻轻撞了他一下,提醒他不要把事情弄僵了。
这位侯公面无惧色,坦然带笑,从容镇静,轻言细语地说:“大王,人谁能无父母,若大王父母为他人所掳,能安然无忧么?楚汉两国即使划定疆界休战,如果汉王想起自己的老父和妻子尚羁押在霸王这里,他能与大王相安无事么?这样楚汉积怨日深,就会永无宁日!相反,如果大王送还太公、吕后,不正向天下显示大王的宽厚仁德之心吗?对汉王尚且如此,天下人能不争着归附大王吗?”
项羽的脸色缓和过来,侯公见项王被说动,便抓住时机与项伯商量好一个具体办法,这就是:以鸿沟为分界限,鸿沟以西为汉,鸿沟以东为楚。鸿沟北边与济水相汇,从广武入河。由西向东在大梁(今开封)折向东南,在项县流入淮河的支流颖水。向阿拉伯数字的“7”。
项羽见鸿沟为界可以使他从困境中得以摆脱出来,这正是他所需要的,这样他才不得不答应送还太公和吕后。
侯公怕项羽翻脸,下来之后又请项伯转告项王,能否让候公将太公与吕后迎回?开始项羽还有些迟疑不决,项伯告诉他,如果太公不能送还,鸿沟为界就白定了,楚军继续陷在这里就危险了,大王勿因小失大,意气用事。
每当关键时刻,项伯就帮刘邦的忙,这当然是看在张良的面子上。
项羽急欲退兵,默想了一阵,终于答应了让候公将太公、吕后迎归。侯公不辱使命,当然高兴万分,他一面派人先期回到汉营报信,自己随项伯来见太公和吕后,还有一同被掳照管太公、吕后的郦食其,让他们立刻准备出发,不能有丝毫迟疑。太公和吕后听说有回归的希望,当然求之不得,大喜过望。
收拾停当以后,候公又去辞谢项王,重申约定,并代汉王深谢项王,然后请太公、吕后分乘两辆车,由他和郦食其骑马随行,离开楚营走出不远,侯公便命加快速度,生怕项羽又反悔追来。拼命跑了一段路,只见前面尘烟滚滚、马蹄声急,一匹军马迎面奔来。为首的翻下马拜过太公、吕后,原来是张良怕途中生变,特请汉王派樊哙带人前来迎接,这样侯公才完全放下心来,放慢了速度向汉营归去。
前面就是汉军营地了,只见汉王带着文武大臣,步行着迎上前来,一步步向太公的乘车走近。刘邦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两行热泪啪啪往下直落,只见他加快步伐,忘却了君王的庄重与威严,趔趔趄趄直奔到太公车前,纳头便拜,伏地痛哭起来:
“太公,恕儿不孝,让太公为楚所掳,吃尽千般苦头,今日才得获释,都是儿子的罪过!”
太公坐在车上也热泪流淌:“季儿,为父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相逢!”
张良上前扶起汉王,在他耳边低声地说:“大丈夫应当慷慨激昂,才可以鼓起士气!不可如妇人状悲悲切切。”
刘邦止住了啼哭,扶着太公的车回到汉营,这时鼓乐齐鸣,汉军主呼万岁。千万士卒的呼声,激荡在广武的山野间,如海啸雷鸣……
侯伯盛回到汉营,人们开始对这位往日不起眼的人物刮目相看。他自己也有些飘飘然起来,从虎口中救出汉王的老子和妻子,兵不血刃,仅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就建立了如此奇勋。他满以为汉王会立刻召见他,重重地加以封赏,他随时都在等待着汉王的召见,可是一天天过去,却不见汉王传召,似乎根本没有承担过这一重大使命一般,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有一天,他实在沉不住气了,心想自己完成了两件大事,一是约定鸿沟为界,楚汉罢兵;二是迎回来了太公、吕后,难道就不了了之?他来到张良处,探问需不需要再向汉王当面禀报?
张良也感到有些不解,侯成完成了这么大两件事回来,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不见任何动静?他答应侯公,等他去问问汉王再说。
刘邦这些日子,与老父、妻子团聚,有说不完的话,也有新的烦恼,吕雉一回来,一见到刘邦身边这位比她小二十来岁,又长得这般妩媚动人的戚姬,脸上就没有露出过一点好看的颜色。忽然张良走了进来,他十分高兴地请张良坐下,陪他喝酒。
酒过数巡,张良才找到了一插话的机会。
他端起酒来说道:“汉王,侯伯盛奉命使楚归来……”
刘邦打断他的话说:“子房,快饮酒,今天不谈这件事!”
张良说:“汉王,有功不赏,今后谁还愿意争着去建功立业呢?”
刘邦见张良有些不高兴便说:“没有说不封赏他嘛,你去替我宣布,就封他为这个……这个……就封他为‘平国君’!”
张良大吃一惊:“平国君?!”
沉默半晌,张良不解地问:“汉王觉得侯公此行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刘邦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嗫嚅了一阵,才把他厌烦侯公的理由讲了出来:
“我觉得,像侯成这种能言善辩的人多了,他所居住的国家,都可能凭他一张嘴被颠覆,那不是十分可怕吗?连项羽这种人都能被他说动,乖乖地照他所说的去办,真是太可怕了!所以我给他一个相反的封号叫‘平国君’。”
此处的“平”者,颠覆之谓也。
张良一听这话,心都凉了半截,侯公使楚办成了这么两件经国大事,谁会想到还引起了汉王的不满和忌恨。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真难啊!
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却一直没有开口。他有些激愤,但又不便发作。默默地喝完酒,又默默地退了出来。在路上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平日给刘邦所出的主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虽然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刘邦对他的猜忌,二人相处情同手足,但他不得不想到韩信对他倾述的苦衷,甚至连对他如此忠诚的萧何,也仍不放心。不知为什么,他心上突然掠过了一个想法,即使有一天他帮助刘邦最后战胜了项羽,他也要选择归隐之路……
第二天,他把这个封号转告侯伯盛时,侯公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惨然一笑,向张良深深一揖:
“子房先生,伯盛告辞了!”
几天后,汉营中流传着一个消息,侯成不知什么原因,拒绝了汉王的封赏,不辞而别,隐居江湖去了。
从汉营那边传来的鼓乐声和雷动的欢呼声,传到了楚营,又激怒了项羽,他又深悔放还了刘邦的老子和妻子,看刘邦那个得意劲儿,不正说明自己又上了他的当吗?刘邦这个狗杂种,他有什么本事?叫他与老子单独来一次决斗,他为什么不敢?要是他真的敢应战,不出三个回合,一定把他挑下马!
他清楚地听得见汉军士卒震天动地的“万岁”的呼声。
狗屁!一个小小亭长,一个无赖,他凭什么当皇帝?还居然喊起万岁来了!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你不就是靠身边有个张良替你出主意么?他越想越气,把钟离昧叫了进来,他说:
“你给我带几千精兵,冲到汉营中去杀他个人仰马翻,别让刘邦那小子高兴得太早了!”
钟离昧正要转身出去,被刚进来的项怕听见了,忙说:“大王不可轻举,钟离昧带兵去骚扰一下,既不可能夺回太公,又不可能打败刘邦,相反,划界罢兵的事就又告吹了!我刚接到下边的报告,士卒的军粮只能维持两三天了,大王看该怎么办?”
钟离昧也说:“我的士兵从昨天开始,已经口粮减半了!”
这时卫兵押进来三个士卒,五花大绑来到项王跟前。
“犯了什么?”项羽问。
“禀大王,是逃兵。”
项羽火冒三丈:“你们是不是看见刘邦得势了,以为我要垮了吗?宰了!”
三个士卒一下子跪倒在地,涕泪滂沱,大声求饶:“大王饶命!我们营中已断粮几天了,饿得实在受不了,只是想到附近百姓家去找口饭吃。大王要杀头,也先赏一口饭,让我们吃饱了再死,我们不愿做饿死鬼!”
“起来吧,放开他们!”
项羽的声音有些发颤,眼圈也红了,士卒在挨饿,他心如刀绞。正好是开午饭的时候,卫士正把一盘盘丰盛的美食端了上来,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个饥肠辘辘的士卒,瞪着一双双贪馋的大眼睛,直盯着热气腾腾的玉盘珍馐。
项王突然说:“你们三个把它吃下去!”
三位被释放的士卒惊恐地后退,借给他们一万个胆,他们也决不敢吃项王的食品。
项王说:“吃吧!你们不是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么?”
三位士卒求饶地说:“大王息怒!大王息怒!我们不饿,一点也不饿!”
项羽倒真的一下子火了:“叫你们吃怎么不吃?又没有放毒药!我命令你们吃,不吃我就杀了你们!”
三位士卒一下子跪地叩头,只顾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项羽哗地一声抽出宝剑,瞪着一双令人恐怖的重瞳,大喝一声:“给我吃!”
三个士卒见项王暴怒了,吓得晕头转向,心想反正是死,就干脆尝尝这些美味肴撰,于是像条条饿犬扑食,左右开弓,用两只手抓住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项王一见开心地大笑起来。
“狗东西的!你们为大王卖命都可以,大王的东西有什么吃不得的?饿起肚皮怎么打仗?你们吃光了,大王不杀你;吃不完,大王要你的命!哈哈哈哈……”
几个士卒边吃边傻笑,热泪边啪啪往下直流。
项王令下,把大营所有的食物分下去,大吃一顿,今晚撤军!
刘邦一大早得到报告,昨夜楚军已全部撤离广武向东而去!刘邦赶紧和张良一起乘马来到前线,只见昔日楚军阵地的十里营寨,那连云般的帐幕,那排排鹿砦,那高大的营门和哨楼,那如林的旗幡,那迎风飘卷的“楚”字大旗,那万马千军一夜间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荒野,和千几座烧得乌黑的灶,像一只只盲者的眼睛,默默地望着苍天。
只有风吹过山坡上大片大片被踏平的青草,扬起一片片破碎的东西,满地狼藉。
刘邦骑在马上,茫然四顾,默默无语,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个和自己打了几年交道的对手,扑打撕咬得血淋淋的,真的一旦撒手而去,顿时还有一种强烈的落寞之感……
难道从此真就以鸿沟为界划江而守?对于未来,他心中无数,他只有一种疲惫感,明天将又怎样?
张良也在默默地凝思,风吹起他的衣襟。
刘邦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了什么,掉过头来问张良:“怎么不见候伯盛?”
明明是你不愿见别人,还反而说别人不见了!张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迟疑片刻只好照实说:“侯成不辞而别,据说他隐居江湖去了。”
刘邦大惊:“他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去了呢?”
张良直率地说:“恐怕和汉王封他为‘平国君’有些关系。”
刘邦的脸一下子红了,既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愧色,忙掩饰地说:“他多心了,我怎么想加害于他呢?这几天太公回来,我实在太忙,这个……”
过了片刻,他又开口说道:“其实,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干脆矢口否认,又耍无赖,这是掩饰自己过失的最好方法。
刘邦难于自圆其说,不过他的不安确实溢于言表。
回营的路上,他们都无话可说。
项王退兵东去,刘邦宣布大宴三天。
失去了制约的军队,有如溃堤的洪水。三天过后,天黑不久,张良带着何肩想到各处营地看看,八月秋高,一轮明月照到天上,二人并马前行,迎面吹来一阵凉爽的风。
只见营地上,到处燃烧着一堆堆篝火,篝火上烤着猪、牛、羊、狗,有的肉不够吃,把马也宰杀了。到处都飘散着酒、肉的香味,到处都看得见喝得烂醉如泥倒在地上的士卒,有的围成团拿出自己夺得的金银珠宝在赌博,有的打架斗殴,有些营帐里还传出歌女的吟唱和浪笑声……几乎看不到岗哨。
张良又想起了占领彭城后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望见朦朦一片汉军营地,犹如一座不设防的城。谁能保险项羽不是假意退兵呢?万一他突然杀他个回马枪,此刻不全军覆没才怪!难道汉王已经完全忘却了兵败彭城的教训?
张良在月下伫马良久,吩咐何肩:“你到各营传汉王的命令,立刻严加防范,违令者斩!”
说完他策马向汉王的大营驰去,要进营门时正好遇见陈平,便拉上他一同去见汉王。
此刻在刘邦的大营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笑语喧喧,热气腾腾。
汉王和将尉们一见张良、陈平进来,便立刻邀请他们入席。张良站在席前神情严肃地说:“汉王,大宴三日已过,我刚才骑马到各营地走了走,到处都是烂醉如泥的士卒,连哨兵也看不到一个。万一项羽回转身来偷袭,那不就坏事了吗?”
樊哙喝得来连舌都搅不转了,他端起一盏酒,偏偏倒倒地走到张良面前说:“子、子、子房,没、没那么严重!项、项羽不、不、不敢转、转、转来了……”
张良大喝一声:“大家忘了彭城的惨败吗?”
喧嚣的宴席突然静了下来,刘邦挥挥手说:“散了吧!我和子房、陈平有话说。”
大家才嘟嘟囔囔地纷纷散去,似乎还没有尽兴。
刘邦说:“让大家乐一乐不妨事,大家也真辛苦了!反正再呆两天,我也要回到关中去了。鸿沟为界,各不相犯,但愿从此天下太平!”
张良闻言大惊,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他盯住刘邦问道:“真能从此天下太平么?”
问得刘邦瞠目结舌。
张良说:“如今,汉王已经拥有大半个天下,诸侯们也都归附于你,汉王正处于最好的时机。再让我们来看看项羽,他又怎么样呢?军粮快吃完了,士兵也疲惫不堪,这不是要灭亡他的时候到了吗?到了这样的时候,不如抓住时机消灭他!”
“子房说得对,如果失去了这个时机,就等于养一只虎来给自己造成灾祸。等他缓过气来就为时已晚,请汉王当机立断!”
刘邦猛醒:“你们说得对!你看,这酒喝得晕头转向,差点误了大事!”
当夜,他与张良、陈平制定了会合诸侯,共击楚军的战略。
秦失其鹿,刘邦已快要捉住它了!然而,他最终真能捉得住吗?
还是让未来的岁月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