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战火突起:家庭和肉欲之战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西奥多·德莱赛 本章:第二十二章 战火突起:家庭和肉欲之战

    赫斯渥家的不幸在于源于爱情的妒忌并没有随着爱情的消失而消失。赫斯渥太太的妒忌心特别重,后来发生的事情把这种妒忌又变成了仇恨。从身体上说,赫斯渥仍然值得他太太以往的眷恋。但是从两人共同生活的意义上说,他已经令她感到不满了。随着他的爱情消失,他不再能够对她体贴入微。而这一点对于女人来说,简直比杀人放火的暴行还要恶劣。我们往往从利己心出发来决定我们对别人的看法。赫斯渥太太的利己心使她戴上有色眼镜来看待她丈夫的冷漠的性格。那些只是出于夫妻感情淡漠的话和行为,在她看来就成了别有用心了。

    这么一来,她变得满腹怨恨和疑心重重。妒忌心使她注意到他在夫妻关系上的每个疏忽不尽职;同样的,妒忌心使她注意到他在生活中仍是那么轻松优雅。他对个人修饰打扮非常讲究细心,从中可以看出他对生活的兴趣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目光都流露出他对嘉莉的喜爱,流露出这新的追求带给他的生活乐趣。赫斯渥太太感觉到了什么,她嗅出了他身上的变化,就像一头动物隔了老远就能嗅出危险。

    赫斯渥的行为直接有力地强化了这种感觉。我们已看到在为家庭效力时,他不耐烦地推诿搪塞,因为那些事已经不能给他带来愉快和满足。对于她那些恼人的催逼,他最近曾大发雷霆。这些小吵小闹其实是由充满不和的气氛造成的。一片乌云密布的天空会下雷阵雨,这一点是不言而喻的。由于他公开挑明对她的计划不感兴趣,因此当赫斯渥太太今早离开饭桌时,她内心怒火中烧。在梳妆间里她看到杰西卡还在慢条斯理地梳头。赫斯渥已经离开了家。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迟迟不下去吃早饭,"她一边走过去拿她的钩针篮,一边对杰西卡说,"饭菜都凉了,可你还没有吃。"

    她今天由于发脾气失去了往日的平和,所以该杰西卡倒霉,要遭池鱼之灾。

    "我不饿,"她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让女仆把东西收拾掉,害得她等一个上午?"

    "她不会有意见的,"杰西卡冷冷地说。

    "哼,她没意见,我可有意见,"她妈反驳说,"再说,我也不喜欢你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跟你妈耍态度,你还嫌嫩着点呢。"

    "哎,妈妈,别吵架吧,"杰西卡说,"今天早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什么事也没有,我也没有跟你吵架。你别以为我在一些事上纵容你,你就可以让别人等你了。我不允许你这样。"

    "我并没有要任何人等我,"杰西卡针锋相对地说。她的态度从原先的讽嘲和冷漠变成尖锐的反驳:"我说过我不饿,我不要吃早饭。"

    "注意一点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小姐。我不许你这样。你听清楚了,我不许!"

    没等赫斯渥太太说完,杰西卡就朝门外走。她把头一扬,又把漂亮的裙子一掸,流露出独立不羁和满不在乎的自我感觉。她可不想和谁吵架。

    这样的小争论是家常便饭。这是独立自私的天性发展的结果。小乔治在所有涉及个人权利的事上,显示出更大的敏感和过份。他企图让所有的人感到他是一个男子汉,享有男子汉的特权……对一个19岁的青年来说,这实在是狂妄得太没根据,太没道理了。

    赫斯渥是个惯于发号施令,又有一点美好情感的人。他发现自己对于周围的人越来越失去控制,对他们越来越不理解,这使他非常恼火。

    现在,像这种提早去华克夏之类的小事提出来时,他清楚地看出了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现在不是他来发号施令,他只是跟在他们后头转。他们不仅向他耍威风,把他排挤出权威的地位,而且还要加上令人恼火的精神上的打击,譬如轻蔑的讥诮或者嘲讽的冷笑,他的脾气再也忍不住了。他几乎不加克制地大发雷霆,但愿自己和这个家一刀两断。对于他的情欲和机会,这个家似乎构成了最令人烦恼的障碍。

    尽管如此,尽管他的妻子竭力反叛,他仍然保持着一家之主的外表。她发脾气,公开和他唱反调,其实并没有什么根据,只是感觉到她可以这么做。她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证明自己这么做有理……并没有掌握什么把柄可以作为凭证或者借口。但是现在所缺的就是借口。只要有了借口,她这似乎无根据的怨气就有了牢靠的根据。怀疑的阴云已经密布,只等一件确凿证据提供冷风,愤怒的暴风雨就要倾盆而下了。

    现在终于让她得知了一点赫斯渥行为不轨的消息。就在赫斯渥和嘉莉在华盛顿林荫大道往西兜风这事发生不久,附近的住院医生,漂亮的比尔大夫,在赫斯渥家门口碰到了赫斯渥太太。他那天在同一条大道上朝东走,认出了赫斯渥,不过只是在他过去以后才认出他。他并没看清楚嘉莉……不能肯定那是赫斯渥太太还是他们的女儿。

    "你出去兜风时,见到老朋友也不理睬,是不是?"他开玩笑地对赫斯渥太太说。

    "如果我看到他们,我总是打招呼的。那是在哪里啊?"

    "在华盛顿大道,"他回答,期待她的眼光会因为想起来这事而发亮。

    她摇了摇头。

    "没错,就在靠近荷恩路的地方,你和你丈夫在一起。"

    "我猜想是你搞错了,"她回答。接着她想起这件事里有她丈夫,她马上生出许多新的怀疑,但是她表面上没有露出自己的疑心。

    "我敢肯定我见到你丈夫了,"他继续说,"不过我不敢肯定另一个人是你。也有可能是你女儿。"

    "也许是吧,"赫斯渥太太说,心里却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杰西卡好几个星期来都和她在一起。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以便打听更多的细节。

    "是在下午吧?"她狡猾地问道,装出一副知道内情的神气。

    "是啊,大约两三点钟。"

    "那一定是杰西卡,"赫斯渥太太说。她不愿意让人家看出她对这事情很在意。

    那医生有一点自己的看法,但是没有说出来。至少就他而言,他认为这事情不值得继续讨论下去了。

    接下来几小时乃至几天里,赫斯渥太太对这个消息详加推敲。她认为医生看到她丈夫这一点是确切无疑的。她丈夫很有可能在和别的女人坐马车兜风,对她却说自己"很忙"。于是她越来越生气地回忆起他怎么经常拒绝和她一起出去,拒绝一起去拜访朋友,事实上,拒绝带她去参加任何社交娱乐活动,而这些是她生活中的基本乐趣。有人看见他在戏院里,和他称之为莫埃的朋友们在一起。现在又有人看见他坐马车兜风。很可能,他对这件事又会有借口。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旁的人。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最近这么忙,对她这么冷淡呢?在最近六个星期里,他变得出奇地爱发脾气,出奇地喜欢拿起东西往外跑,不管家里有事没事。为什么呢?

    她以更微妙的情感,想起他现在不再用往日那种满意或者赞赏的目光看她了。很明显,除了别的原因,他还认为她现在人老珠黄没有趣味了。也许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皱纹。她已显老,而他却仍然打扮成翩翩佳公子。他还是饶有兴味地去寻欢作乐的场所消遣。而她却……这一点她没有继续往下想。她只是感到整个情况太令人愤慨,因此对他恨之入骨。

    这事情她当时并没有声张,因为事实上这件事并不肯定,没有必要提出来。只是猜忌和反感的气氛更浓了,不时地引起一些毛毛雨般的小吵小闹。这些小吵往往因为怒气勃发而变成大吵。华克夏度假一事只是这类事情的延续而已。

    嘉莉在阿佛莱会堂登台的第二天,赫斯渥太太带了杰西卡去看赛马。同去的还有杰西卡认识的一个小伙子巴德。泰勒先生,当地家俱店老板的儿子。他们坐了马车,很早就出门了。碰巧遇到了好几个赫斯渥的朋友,他们都是兄弟会的会员,其中有两个前一晚去看了演出。本来看戏这个话题可能根本就不会提起,可是杰西卡的年轻朋友对她大献殷勤,占去了大部分时间。杰西卡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去了,于是闲得无聊的赫斯渥太太在和熟人应酬性地打了招呼以后,又开始朋友间的简短聊天,这简短的聊天又延长到长时间的聊天。从一个和她随便打一声招呼的人那里她听到了这个有趣的消息。

    "我知道,"那个身上穿着件图案极其漂亮的运动衫,肩上挎着个望远镜的人说道,"昨晚你没有来看我们的小演出。"

    "没有吗?"赫斯渥太太询问地说,很奇怪他怎么用这口气提起一场她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演出。她正想问:"是什么演出?"那人补充说:"我看到你丈夫了。"

    她的惊奇马上被更微妙的疑心代替了。

    "是啊,"她小心地说,"演得还好吗?他没有告诉我这一点。"

    "好极了,这是我看到过的业余演出中最出色的一场。有一个女演员让我们大家都大吃一惊。"

    "是吗?"赫斯渥太太说。

    "是啊,你没有去实在太可惜了。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真为你惋惜。"

    "不舒服!"赫斯渥太太几乎要脱口而出重复这几个字了。但是她克制了自己想否认和质问的复杂冲动,用几乎刺耳的口气说道:

    "是啊,真太遗憾了。"

    "看起来,今天来看赛马的人不少,是不是?"这熟人评论说,话题就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经理太太还想多问些情况,苦于找不到机会。她一时间还茫无头绪,急于自己琢磨琢磨,他究竟又在玩什么骗局,为什么她没有病却放空气说她有病。这是又一个例子说明他不愿意带她出去,还找了借口掩饰,她下决心要打听出更多的事情来。

    "你昨晚去看演出了吗?"当她坐在专座上,又有一个赫斯渥的朋友向她打招呼时,她就这样问道。

    "去了,可你没有去。"

    "是啊,"她答道,"我当时身体有点不舒服。"

    "我听你丈夫说了,"他回答说。"噢,戏演得很有味,比我原来估计的要好多了。"

    "有很多人去了吗?"

    "戏院客满了。真是我们兄弟会的盛会。我看到好几个你的朋友,有哈里生太太,巴恩斯太太,还有柯林斯太太。"

    "那么这是个社交聚会了。"

    "不错,是这样。我太太玩得很开心。"

    赫斯渥太太咬住了嘴唇。

    "哼,"她想,"原来他就是这么干的。跟我的朋友们说我有病,来不了。"

    她猜度着他为什么要单独去。这里面一定有鬼。她挖空心思要找出他的动机来。

    这一天琢磨下来,到晚上赫斯渥回家时,她已经满腔怒气,急于要他解释,急于向他报复了。她想要知道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敢肯定事情并不像她听到的那么简单,里面肯定另有名堂。恶意的好奇。猜疑,加上早上的余怒,使她活活就像一触即发的灾难的化身。她在屋里踱来踱去,眼角聚集起越来越深的阴影,嘴角边的冷酷的线条透着野蛮人的残忍。

    另一方面,我们很有理由相信,经理回家时满面春风,心情好到无以复加。和嘉莉的谈话以及和她的约定使他兴高采烈,高兴得简直想唱起来。他沾沾自喜,为自己的成功得意,也为嘉莉骄傲。他现在对任何人都抱着友善的态度,对他妻子也不存芥蒂。他愿意和颜悦色,忘记她的存在,生活在他重新焕发的青春和欢乐的气氛中。

    因此,眼下这个家在他看来非常令人愉快,非常舒适惬意。在门厅里他看到一份晚报,是女仆放在那里的,赫斯渥太太忘了拿的。在饭厅里饭桌已经摆好了,铺着台布,摆好了餐巾,玻璃器皿和彩色瓷器熠熠生辉。隔着打开的门,他看到厨房里柴火在炉子里噼啪燃烧,晚饭已经快烧好了。在小后院里,小乔治正在逗弄一条他新买的狗。客厅里,杰西卡正在弹钢琴,欢快的华尔兹舞曲声传到这舒适的家中的各个角落。在他看来,仿佛人人像他一样,恢复了好心情,倾心于青春和美丽,热衷于寻欢作乐。对周围的一切,他都想赞上两句。他满意地打量了一眼铺好的餐桌和晶亮的餐柜之后才上楼去,准备到窗子临街的起居间去,舒舒服服地坐在扶手椅里看报。但是当他走进去时,他发现他妻子正在用刷子梳理头发,一边刷,一边在沉思。

    他心情轻松地走了进去,准备说上两句好话,作些允诺,好让他妻子消消气。但是他太太一言不发。他在那把大椅子里坐了下来,微微挪动一下身子,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然后打开报纸看了起来。没过多久,看见一则芝加哥棒球队和底特律棒球队比赛的有趣报道,他脸上露出愉快的微笑。

    他在看报时,他太太通过面前的镜子不经意地打量着他。她注意到他那快乐满足的神气,轻松潇洒的举止,和乐不可支的心情,这使得她更加怒气冲冲。她真弄不懂他在对她加以讥嘲冷漠和怠慢之后,怎么竟会当着她的面,拿出这样的神气来。如果她加以容忍,他还会继续这样做的。她心里想着该怎么对他说,怎么强调她的要求,怎么来谈这件事,才能彻底发泄她心头的怒气。事实上,就像悬在达漠克利斯头上的宝剑只维系于一根发丝一样,她的怒气也只是由于还待措辞才暂时没有爆发。

    与此同时,赫斯渥正读到一则有趣的新闻,讲的是一个初到芝加哥的陌生人如何被赌场骗子引诱上当的消息。他觉得这消息非常有趣,就移动了一下身子,一个人笑了起来。他很希望这能引起他妻子的注意,好把这段新闻读给她听。

    "哈哈,"他轻声叫了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太让人发笑了。"

    赫斯渥太太继续梳理着头发,甚至不屑朝他瞅一眼。

    他又动了一下身子,接着看另一则消息。终于他感到该让他的好心情宣泄一下了。朱利亚也许还在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过这事情不难解决。事实上是她不对,不过他并不介意。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马上去华克夏,越早越好。这一点他一有机会就会告诉她,这样这件事就会过去了。

    "你注意到这则新闻没有,朱利亚?"他看到另一则消息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有人对伊利诺州中央铁路公司提起诉讼,不准他们在湖滨区修铁路。"

    她不想搭理他,但是终于勉强自己说道:"没有。"口气非常尖锐。

    赫斯渥竖起了耳朵。她说话的口气在他脑中敲响了警钟。

    "如果他们真这么做的话,那倒不错,"他继续说道,半自言自语,半对着她说,不过他已经感到他老婆今天有点不对劲。他非常警觉地把注意力又转向报纸,心里却在留神她的动静,想弄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其实,要不是他心里在想别的事,像赫斯渥这样乖巧的人……善于察言观色,对于各种气氛特别敏感,特别是对于那些属于他思想水准以内的气氛非常敏感……本来不会犯这样大的错误,竟然会看不出他妻子正满腔怒气。嘉莉对他的眷顾和许诺使他兴奋异常,神不守舍。不然的话,他不会觉得家里的气氛那么可爱的。今晚的气氛实在没有什么欢乐兴奋之处,是他看走了眼。如果他回家时的心情和往日一样,他本来可以更好地应付眼前的局面的。

    他又看了几分钟报纸,随后感到他应该想个什么法子缓和一下矛盾。显然他妻子不打算轻易和他和解。于是他问:

    "乔治在院里玩的那只狗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不知道,"她气势汹汹地说。

    他把报纸放在膝盖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他不打算发脾气,只想保持和颜悦色,希望藉问这问那达成某种温和的谅解。

    "早上那件事,你何必那么生气呢?"他终于说道,"这事情不值得吵架。你知道,如果你真想去华克夏,你去好了。"

    "你好一个人留下来,跟别人调情,是不是?"她转过身来对他嚷道,铁板着的脸上露出尖刻愤怒的讥嘲。

    他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一下僵住了。他的劝说和解的态度立刻消失了,他迅速转入守势,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是什么意思?"他终于打起精神问道,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个冷酷坚决的女人。她却不加理会,继续在镜子前打扮。

    "我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她终于说道,好像她手里掌握了大量的证据却不屑于说似的。

    "不,我不明白,"他固执地说,但心里却很紧张,提防着下一步的攻势。这女人那种最后摊牌的神气使他在争吵中感到处于劣势。

    她没有回答。

    "哼!"他把头一歪轻轻哼了一声。这是他最无力的举动,口气中一点也没有把握。

    赫斯渥太太注意到了他的话苍白无力,于是像个野兽一样回过身来面对着他,准备再来一下有力的打击。

    "到华克夏去的钱,我明天早上就要,"她说道。

    他吃惊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目光露出这么冰冷坚决的表情……这么满不在乎的残酷表情。她似乎镇定自若……充满着自信和决心要从他手中夺去一切控制权。他感到自己的一切机智谋略在她面前无能为力无法自卫。他必须进行反击。

    "你是什么意思?"他跳起来说道,"你要!我想知道你今晚中了什么邪?"

    "我没中邪,"她怒火直冒,"我就是要那笔钱,你拿出钱以后再摆你的臭架子吧。"

    "摆臭架子?哼!你别想从我手里拿到钱,你那些含沙射影的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你去哪里了?"她回击道,她的话听上去非常激烈。"你在华盛顿大道和谁一起坐马车兜风?乔治那晚看到你时,你和谁在一起看戏?你以为我是个傻瓜,会让你蒙了吗?你以为我会坐在家里,相信你那些‘太忙’‘来不了’的鬼话吗?我会听任你在外面造谣放风说我来不了?我要你放明白一点,你那种老爷派头对我来说已经用不上了。你别再想对我或者孩子们指手划脚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完了。"

    "你说谎,"他说道,他被逼得走投无路,想不出什么别的借口辩解。

    "说谎?哼!"她激烈地说,但随后又恢复了克制,"你爱说这是谎话你就去说好了,反正我心里明白。"

    "这是谎话,我告诉你,"他用低沉严厉的口气说道。"好几个月来,你就在四处打听,想找出什么罪名来。现在你以为你找到了。你以为你可以突然发难,爬到我的头上来了。哼!我告诉你这办不到。只要我在这房子里,我就是一家之主。不管你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别想对我发号施令,你听到没有?"

    他眼冒凶光,一步步朝她逼去。看到这女人那种冷静讥讽,胜券在握,好像她已经是一家之主的神气,一时间他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直视着他……活脱脱一个女巫的神气。

    "我并没有朝你发号施令,"她回答。"我只是告诉你我要什么。"

    她说得那么冷静,那么勇气十足,使他不知怎么泄了气。他无法对她反击,无法要她拿出证据来。不知怎么,他感到她的闪烁的目光好像在表明证据和法律在她那一边,也使他想起他的全部财产在她名下。他就像一艘战船,强大而有威慑力,就是没有风帆,只好在海上摇摆挣扎。

    "我要告诉你的是,"他终于略微恢复了一点镇静说道,"哪些东西你别想得到手。"

    "那就走着瞧好了,"她说。"我会弄明白我有些什么权利。如果你不想和我谈,也许你会乐意和我的律师谈。"

    她这一手玩得真漂亮,马上奏了效。赫斯渥被击败了,只好退却。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她并不是在装模作样地恫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不容乐观的难题了。他几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一天的欢乐情绪如今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不安又恼火。怎么办呢?

    "随你的便吧,"他终于说道,"我不想和你再吵了。"他说着大步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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