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八日,即解放太原后的第四天,毛主席把彭总从太原前线召回北京,进一步商讨如何解决西北的问题。毛主席根据迅速发展的国内革命形势,指出了用和平方法解决西北问题的可能性,同时强调指出,要争取用和平方法解决西北问题,首先必须经过军事上的决战,消灭胡、马主力。
这时,经过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敌军的精锐主力已丧失净尽,国民党反动集团在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面临绝境。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渡过长江的百万雄师,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残敌,相继解放了南京、上海及江南的大片领土,并开始了向东南、中南、西南的进军。国民党反动政府成了丧家之犬,分别向台湾、广州、重庆逃窜。败局已定的蒋介石集团,对华东、华南的信心已完全丧失,而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盘据西北的胡、马集团和退缩西南的白崇禧集团身上,妄图保住西北和西南地区,作为最后的反革命基地,取得帝国主义支持,争取时间,重整旗鼓,待机卷土重来。
西北五省地域辽阔,占全国总面积的四分之一。盘据西北的胡宗南集团,是蒋介石的一支装备精良的嫡系主力部队。虽在我西北野战军的沉重打击下,不断损兵折将,战斗力大大削弱,但其兵力仍有十六个军、四十一个师,共二十余万人。青、宁二马则拥有十个军、三十三个师(旅),共十八万余人的兵力,尚未受到我军歼灭性的打击。长期以来,胡宗南、马步芳、马鸿逵之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国民党反动集团为了保住大西北作为残喘之地,极力拉拢青、宁二马。国民党中央特于一九四九年五月十人日派马步芳代理西北军政长官(同年七月二十七日正式任命),马鸿逵除继续担任西北军政副长官外,还许诺其担任甘肃省政府主席,千方百计地拉青、宁二马出兵陕西,同胡宗南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我军。取得西北军政长官大权的马步芳,一时得意忘形,野心恶性膨胀,竟以“西北支柱”自命,又企图以进军陕西保其老巢,遂伙同马鸿逢组织三个兵团,由马步芳的儿子马继援率领,分三路大举东进,与胡宗南集团相配合,企图一举攻占咸阳,进而夺取西安。严阵以待的我第一野战军,在适当诱敌深入后,予以迎头痛击,挫败了敌人的锐气,保障了我华北入陕兵团的安全集结。
华北两个兵团来到西北以后,第一野战军的兵力增加到十二个军、三十五个师,共三十四万人,与胡、马集团的二十七个军、七十四个师,共三十八万人相比,数量大体相等。然而,我军可以集中使用,而敌军则分散在西北各地,集中于我军对面的敌军主力,只有胡宗南七万余人,青、宁二马八万余人,合计十五万余人,因此决战的条件已经成熟。
鉴于我军在西北战场占相对优势,要想把胡、马主力一举消灭于一役是困难的,而必须把它们分割开来,区别先后,集中力量,各个歼灭。青、宁二马和胡宗南之间,长期以来就有很深的矛盾,如今虽因面临灭亡的共同命运而不得不联合起来,但又互存戒心,貌合神离,在联合作战中都暗图保存自己,牺牲对方,互相利用。他们一面联合作战,一面各怀鬼胎,各打各的主意,这就为我军利用敌人的矛盾,各个歼灭敌人,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敌人进攻咸阳、西安失败以后,胡宗南主力集结于渭河南北地区,青、宁二马主力集结在乾县、礼泉地区。这时候,我军应当首先向何处开刀,是钳胡打马、先马后胡,还是钳马打胡、先胡后马,这是决战开始的首要问题,也是整个决战能否顺利发展的关键,必须根据敌我情况作出正确的判断和果断的处置。
为此,彭总曾多次向毛主席报告前线情况,提出作战方案,毛主席也多次给予指示。根据当时西北战场的整个情况来看,毛主席和彭总都认为,胡宗南集团虽然是蒋介石的嫡系主力部队,但连续遭我沉重打击,战斗力已大大削弱,而青、宁二马尤其是青马,是当时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因此,西北战场决战的关键是歼灭青、宁二马主力,只要歼灭了青、宁二马主力,就可以基本上解决西北问题。钳胡打马、先马后胡的有利条件是,青、宁二马主力远离自己的老窝,人地生疏,供应线长,而我军则背靠物产丰富、人口稠密的关中平原,距离老解放区也很近,在人力物力的支援上都较方便,把青、宁二马主力歼灭陕西,在战场条件上远比让其逃回老巢再打为有利;其不利条件是,打马比打胡费力,必须从精神上、物质上和作战方法上做好充分准备,而华北兵团经过千里进军,已相当疲劳,需要一定时间恢复体力,尤其是十九兵团刚刚到达,准备时间过于仓促。当毛主席和彭总正在考虑如何向敌人开刀时,敌人得悉我华北兵团入陕,青、宁二马主力便从乾、礼地区迅速退到麟游山区,企图以此为机动位置,有利时可援胡进出于关中,不利时则退守平凉,并将兵力分散配置于宽大正面,以防我突然进攻和免遭聚歼。
而此时胡宗南主力仍猖集于扶眉地区渭河两岸,以五个军之众集团配备,目的是既便于机动,又利于坚守。胡、马的兵力部署,都是既可联合作战、又能保存实力的两全之计。但是,青、宁二马兵力分散,正面太宽,确使我军难以包围聚歼;而胡宗南主力集中于扶眉地区,纵深力量薄弱,秦岭少数兵力只能起钳制作用,与青、宁二马虽可南北策应,但中间空隙很大,便于我军向其侧后迂回包围,造成了聚歼该敌的良好战机。面对这一情况,彭总放弃原先钳胡打马,先马后胡的构想,坚决执行了毛主席钳马打胡、先胡后马的指示,决定以十九兵团钳制青、宁二马,以一、二、十八三个兵团歼灭胡宗南主力于扶眉地区。
七月六日,我和杨得志来到西安参加前委会议。彭总一见我们就说:“你们长途行军,很辛苦,最好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休整,而现在要马上打仗,连准备的时间也很少。虽说充分准备是胜利的关键,但失掉战机,纵有充分准备也不能歼灭敌人,好在主攻部队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对付二马,切不可有盲目轻敌情绪。要严防敌人绕到背后袭击,这是敌人惯用的手法,只要不受袭击,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这也是毛主席要我告诉你们的。”说着,彭总递给我们一份电报,是毛主席于六月二十六日发来的。电报写道:“杨兵团应立即向西进,迫近两马筑工,担负钳制两马任务,并严防两马回击。此点应严格告诉杨得志,千万不可轻视两马,否则必致吃亏。杨得志等对两马是没有经验的。”
会议结束,我们回到兵团,逐级传达讨论了毛主席和彭总的指示,结合作战任务,仔细地研究了青、宁二马的特点和惯用的战术以及我们对付的办法,并针对敌人的特点,抓紧时间进行战术技术训练,特别着重了打骑兵和拼刺刀的训练。通过普遍深入的思想动员,使全体指战员进一步克服轻敌观念,防止因为胜利而冲昏头脑。
扶眉战役开始,按照预定作战计划,我兵团首先行动,于七月十日进至马步芳、马鸿逵部对面之乾县、礼泉以北高地,构筑工事,扬言进攻;卫戍西安之六十一军则向南山秦岭之敌佯动,以便迷惑敌人,掩护主力运动,并钳制二马及秦岭胡宗南部,保障我主力侧翼的安全。七月十一日拂晓,主力部队开始向胡宗南部队进攻。隐蔽集结干预定位置的二兵团,由胡宗南部与二马之间的空隙,以秘密隐蔽急行军迂回敌侧后;十八兵团沿陇海铁路和咸阳至凤翔公路,由东而西直插敌纵深;一兵团从渭河南岸沿长安至益门公路及秦岭北麓向西钳击敌人。胡宗南原曾估计我华北兵团入陕后至少需休整一个月才能作战,又自以为以五个军集团配备使我不敢将其一口吞掉,还梦想乘我军向二马进攻时,全力向我侧击,取得胡、马联合作战的胜利。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猛烈攻击,使胡宗南猝不及防,一天之内即被我团团包围,经两昼夜的激烈战斗,除残敌越秦岭溃逃外,我歼敌四个军,四万三千余人,解放县城八座,这是西北战场在解放战争中空前的大胜利。
扶眉战役的胜利,使西北战场敌我力量的对比起了根本的变化,我军由相对优势一变而为绝对优势,战争的主动权已完全掌握在我军手里。当胡宗南部遭我围歼之际,二马曾集结兵力,摆出援胡的架势却未敢动手而坐视其覆没。胡宗南主力被歼,残部退守秦岭,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然无法援马。青、宁二马见胡宗南大势已去,为保存实力,免遭被歼的命运,随即匆忙北撤。胡宗南和青、宁二马之作战联盟终于被我粉碎,青、宁二马已被彻底孤立。
毛主席在扶眉战役开始以前,曾于六月二十六日指示彭总:“国民党中央政府正在准备从广州迁往重庆,为使伪政府放心迁往重庆,而不迁往台湾,以及使胡宗南不致早日入川起见,你们暂时似不宜去占汉中,让汉中留在胡宗南手里几个月似较有利。”根据毛主席这一指示,我军在消灭胡宗南主力后,暂时不去占领汉中,而乘胜发起了对青、宁二马的追击战。这时,毛主席给彭总来电说:“打胡胜利极大,甚慰。不顾天热,乘胜举行打马战役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