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西方种异莲,花开十文藕如船。
灵台自有祇园树,本地风光即佛天。
话说王玉阳几句切要的话,将浑然子驳倒,回答不上,观主在一旁拍手大笑,催王玉阳只管说出来,不必作难他,量他也不能知。浑然子见观主说他不知,便要作怒,王玉阳即为之解曰:“老先生非不知也,不肯言也!小道敢将此理说来,大家参详,看是也不是;夫真阴真阳者,阴阳二气也。真阳之气藏于肝,真阴之气聚于肺。肝者木也,聚魂之所。肺者金也,藏魄之地。金为兑女,木为震男,木旺于东,金产于西。故喻以东家郎西家女。而欲使金木相逢,魂不离魄,魄不离魂,如夫恋妻,如妻依夫,此即阴阳会合之理。浑然老先生问我可有家室之话也,然必要借黄婆勾引,方得相见。黄婆者真意也,言是必借真意会意,可使金木两无间隔,方能如夫妻之好。意属土而多情,其色黄而好动,故喻之为婆。东西往来,会通两家,如媒妁一般。怀胎者是言真气凝结于丹田之内,如有孕之状。真气具足,发现于神,故曰神为气之子,气乃神之母,故有婴儿降生之言,到此地步,大丹成也:可与天地同老,日月同休。”
姚老爷闻此言,称赞不尽。浑然子恐怕王玉阳把他饭碗夺去,乃大言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要敢与我做坐功,要三两日不沾茶水,才算有功夫。”王玉阳笑曰:“多的日子小道便不能坐。若说两三天,愚下愿奉陪。”说罢,两个便赛起功夫来。就在客厅铺下毡褥,并肩而坐。浑然本能坐三两日,不沾茶水,只因要与玉阳比赛,已着了一点忿恨在心,遂致坐不安宁,生出许多烦恼一时要想喝茶喝水,一时又出恭解泄,一日下单几次。坐到第二日,便坐不住了,竟下坐寻饮食吃,打起瞌睡来了,睡得鼻鼾连天。王玉阳硬坐到第三日,才下单来,反觉神清气爽。姚老爷再三夸奖说:“师傅坐工,老先生不能及也。”王玉阳曰:“非老先生不及我,因他年纪高大,人老气衰。若我到他那般岁数,只怕坐半日也不能耐。”浑然子闻说,心头悦服,重来与他谈叙,不敢自高自大,渐渐虚心下气起来。
王玉阳在姚府住了几日,也教了他几段玄工,两下甚是相得。一日王玉阳推说到遇仙观取单行,一去数日,不见回来。姚崇高打发家仆去问,观主说他当日便走了。姚老爷闻听此言,跌脚长叹,自谓无缘,浑然子亦有不舍之意。去了王玉阳之事,又表刘长生与众道友离别之后,南游一遭,复往东鲁,在泰山精修工三年,得成正果,飞升上界,赴宴瑶池,参拜王母。见王母身后有数十辈仙女簇拥容颜殊妙,世间罕有,难描难画,可爱可羡,未免一念之动,将众仙女偷看了一眼。王母问曰:“汝瞧她们,意欲何为?”刘长生闻王母之言,自知失礼,惶恐谢罪,俯伏奏曰:“臣偶见霓棠飘舞,彩袖展扬,无意之间,将仙女瞧了一眼,的其实并无别意,望慈颜赦罪。
王母责曰:“人我犹存,色相未空,纵使金丹成就,不能超凡入圣,可再下凡间,苦修苦炼。”即命仙官送下。南天仙官奉了王母之命,领着刘长生来至南天门,刘长生正要乘云气而下,早被仙官推了一掌,跌下南天门去,忽然惊醒,才如是梦幻。回思瑶池之事,真乃一念之差,况重阳先生也曾说过:我于丹道俱优,只是色相未空。今梦入瑶池王母责备之言,正与先生相同,但不知这段工夫如何做法?必须下得山去,访一位高人指示,于是下得山来,行不数日,遇见谭长真,各将往事诉说一遍。刘长生曰:“你不受顾家供养,念头不为不正,我在瑶池错瞧仙女,念头不为不差,今欲炼空色相,未识从何下手?”谭长真曰:“昔者许旌阳少年之时,专好射猎。一日猎于山中,箭射小鹿,小鹿带箭奔逃,旌阳率家人遍山寻觅,得二鹿于山凹。小鹿卧地,大鹿与之舔伤,见人来,大鹿也不走避,俱被所获。回家释缚,二鹿已毙,剖腹视之,母鹿肠已寸断,其小鹿虽受伤,而肠却完好。可见痛子之心,比受箭之苦分外痛切。旌阳睹此情形,心中恻然,遂将弓箭拆毁,入山修炼,得成正果。意欲化度十力,乃登台说法,收得有弟子数百余人。”
一日旌阳对众弟子说:“汝等数百人不为不多,弃家学道不为不虔。但修行之人,要看空色相,汝等能见色不贪乎?”众弟子齐应曰:“若论财气与酒,或者未能尽去,至于色字我们原看得淡,并不贪他。”许旌阳曰:“汝等说得这样干净,只恐未必。”众弟子答曰:“我等岂敢妄言骗哄师傅。”许旌阳曰:“我有一法,可试虚实。你们每人各准备木炭一段,要二尺余长或三四尺更好,放在床上伴你睡一夜,到明日早晨起来,交与我看,自有的确工夫传与汝等。”众弟子听了此言,不知其故,各去准备木炭置于床上。
是夜,弟子一觉瞌睡醒来,身旁有人同睡,以手摸之,温软如绵,光滑似玉,再探下体,却是女身。欲火忽炽,按奈不住,即与之绸缪。真阳既泄,犹依依不舍,相抱而眠,及至天明,外面喊叫:“快来交炭,师傅等候多时了。”众门人从梦中惊醒,人人怀中抱着一段木炭,正在惊疑,外面又在喊叫:“只得穿上衣服前来交炭。”旌阳吩咐众弟子站立两班,挨一挨二来交。众弟子闻言,不敢违怮,站立两边,即有一人上前交炭。许旌阳间曰:“你有多大年纪?”其人曰:“弟子今年七十六岁。”许旌阳说:“你偌大年纪为何把这色字看不破?”其人答曰:“怎见得弟子看不破?”许旌阳曰:“既然你把这色字看得破,你那炭上糊的是啥?”其人将炭一看,半腰之间,有些淡淡的白点,形迹秽污,始知是昨夜所泄真阳,自觉无颜,低头丧气,不敢做声。众人才知昨夜所淫之女,即木炭所变也。冉看炭时,形迹更多,都怕出丑,各个呆立,不来交炭,连催几次,毫不动弹。只有一人笑而上前,将炭呈上,毫无迹印。许旌阳问曰:“色者人之所好,汝缘何不好?”那人答曰:“弟子从色中炼出来的工夫。”许旌阳问他怎样炼法?他说:“凡有所好,必有所惧,始则恐不得到忧,既到了手,朝欢喜乐,不肯休歇,人则神衰气弱,又怀性命之忧,是以惧也,惧甚必避,故对境而忘情,绝欲以保身。我幼年之时浪荡不戒,终日眠花卧柳,竟年不归,把那烟花院当做自己屋里,见过了许多美貌娇姿,说不尽无数风花雪月,弄伤了神,惧而欲避,避不可得故逃在此而学道,欲保全性命,不复贪恋美色,此无他巧,不过见多识广,经历过来。”许旌阳听罢点头。即将众弟子遣回,单留他一人传以道妙,后来也成了正果。以此论来,凡事总要经见过,见得多,方才看得淡、去得下。
谭长真把这一辈古人讲完,刘长生曰:“我原无意于内事,不过悦其外貌,他日当往烟花院去,览尽油头粉面,做过见多识广,使眼睛空阔空阔。”谭长真约他到晋地,看道祖降生处。二人走了多日,路上会着王玉阳同往前行,王玉阳便将姚府浑然子盘道之事对他二人讲说一遍。刘长生笑曰:“倒便宜了这老儿,把我们的道妙被他得了去。”王玉阳曰:“若不是我会坐工,那老儿犹不肯服。”谭长真曰:“这样看起来,坐工是我们学道之人的打门棰,凡在吾门者不可不学也。”三人边走边说,忽听后面有人喊叫说“你们走得好快。不知此人是谁?须看下回分解。
娇姿原是粉嵌楼,暮乐朝欢总不休。
一旦无常万事了,夜台难逞旧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