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石敬瑭安营升帐,与众将正议论此事,军师桑维翰向前道:“此乃惑兵之计,延住我军,待救兵到,里应外合,来攻驸马,不可不提防。”刘知远道:“张后分娩三日,只问公主,在宫中岂不知曾有孕否?诡诈可辨矣!”敬瑭曰:“此言有理。”即请公主,问其虚实。公主笑道:“那贱人自来不曾怀孕,今言生产,此诈计也!”石敬瑭亦笑曰:“果不出二人之所料。”乃令公主回后帐,领兵复来攻城。桑维翰曰:“攻城急,则城中死守,反难成功,不如将计就计,长安可得。”
敬瑭曰:“军师有何妙计?”维翰曰:“城中有故人舒必达,现居排阵使之职,小官修书一封,密令人送去与他,讨回书,里应外合,必成其功。”敬瑭大喜,叫维翰即修书一封,差的当人,径送入城,到舒必达处投递。
必达将书拆开,看其书云:
乡故人桑维翰,端肃书奉贤契舒大人座下。一别丰采,又隔数年。不才居石驸马幕下,极蒙擢用,言听计从,情如父子。
今举兵入朝,肃清妖孽,剑戟凌空,饮马长河,则干刃磨巨石则缺。以斯制敌,何敌不摧?以斯攻城,何城不克?视长安取在旦夕,目宫殿应居眼前。诚恐兵入城阙,玉石不分。我念故人,趁此时正乃立功名取富贵之秋,何不弃无德就有德,早献城门,以图后计。石驸马感公高谊,必显官重爵,与国何休,岂不美哉!若待我军成功,虽欲从之,无由矣!伏乞裁断,早作定夺。
舒必达看书罢,即修下回书,付差人带回营中,呈与敬瑭。
拆开看云:
乡兄翰示,弟捧诵之,自不觉心神驰于兄幕矣!矧此时,主上沉湎酒色,上下离心,人无斗志,趁今夜未备而攻之,弟整兵东门以伺,只此回知。伏乞台照不宣。
石敬瑭看书毕,与众将商议进兵,整点火炬。天色将晚,大军离营,挨到城下,已近二更。敬瑭先差人打探城中动静,回报东门内,隐隐火起。”言未毕,又报:“东门城已开了!”敬瑭听报,当先杀入。只见舒必达立在门边伺候,引着三关人马,一拥进来。喊杀连天,火炬照耀如同白日。四下官军,闻知河东人马入城,各奔逃生走了。敬瑭下令,不许伤百姓,只擒昏君,与张后来献的,重封官职。众军闻令,一齐杀入宫中。
却说废帝正与张后在宫中饮酒,听得外面喊声,问:“今夜如何恁的喧闹?”左右报曰:“我主尚在此饮酒,石敬瑭兵已杀入城,各官都走了。今抢入长朝殿,我主快走!”废帝听罢,惊得口呆目痴。大叫:“爱卿!我顾你不得了!大唐天下,想是石郎的。”即将传国玺缚在身上,走去玄武楼中,叫内宫下头放起火来。一霎时,火势张天,烈焰腾空,可怜一国天子,焚死玄武楼中。同时,宫娥彩女被烧死者,不计其数。
天色微明,石敬瑭叫救灭宫中之火,登长朝殿坐下,问曰:“驾何在?”刘知远说:“驾见我兵入城,走上玄武楼,自焚死了。臣在火烬之中,拾得传国玺来献。”石敬瑭大悦曰:“不想头功被你建了!”又问:“张后走那里去?”报宫官捉得张后来了。”敬瑭叫拿入,跪于阶下。敬瑭一见,张后生得绝色,自忖欲留在后宫,以充己用。遂叫张后:“你因何起妒心,谗害公主,囚禁冷宫,今日拿在此间,有何理说?”张后满眼掉泪道:“非妾敢忌公主,是公主忤皇上旨意,才囚禁她,乞驸马赦妾之死,放归原籍,不愿居中宫也!”
石敬瑭犹豫未决,倒有留恋之意。殿前闪过刘知远曰:“明公因这人举兵入朝,亲冒矢石,军士劳苦,方得长安。皇上亦因她身死烈火之中。今若复留此人,久后为祸不小,速正其罪,以明国典!”石敬瑭尚自不忍舍。桑维翰也不待出令,叫刀斧手,押去法场斩首。不移时,斩讫回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后人有诗为证:立娼为后败纲常,姑嫂相戕惹祸殃,败国亡家皆女子,古今垂鉴细思量。
卓吾子评:
舒必达卖国求荣,引敬瑭长驱入禁。废帝尚宿酒宫中,石郎兵马,杀声震地,四顾无一忠良,而御国难耶!放火烧宫,自投煨烬,诚为天鉴,篡弑闵帝之报乎!张后容貌倾城,敬瑭不忍加害,知远、维翰执政斩除,可谓辅弼得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