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外部大臣,当着众人在座,何以忽然离席?原来是为着各国在北京的使臣,前此闻得中国要发兵保护匈耶律,特拜黄之盛为元帅之事,曾向外部诘难,说这是明系与我们各国为难,若不收回成命,我们必须告知本国政府,下旗回国。外部大臣答称敝国去保护匈耶律,是为着他是同种,这事与他国无涉,诸公请照常在敝国办事,免得有损邦交。各国使臣听说,料知不能以言语恫吓外部大臣,当即彼此商量了许久,各人发电通知本国政府,请示办理。果然到了这日,各人都接着回电,上面说的是:倘中政府不肯把这事作罢,则即下旗回国云云。
所以都一齐来到外部,等到见着了外部大臣,便将电旨给与他阅看,并请把出兵保护之事,立刻作罢,以全邦交。外部大臣当即对着大众摇头道:“这却万万做不到。敝国大皇帝主意已定,本大臣亦无力挽回。诸公要下旗归国与否,任凭诸公自便罢。”各公使听了,默然无语,当日回到使署,一面将以上情形,电知本国政府,一面把行李从速收拾收拾,将国旗下了,带同随员翻译各自回国,不提。
却说黄之盛,见外部大臣已去,一看壁上钟点,已将近开车时刻,便也立起身来谢别了大众,走出洋房,径登火车。金作砺和一众官员并两旁宪兵队,都送到火车轨边。少顷黄之盛耳听得汽笛呜呜作响,忙向着众人拱手道:“有劳列位大驾,快请回罢。”说时那火车早已辘辘然驶离前门,往东方前进。
这火车第一乘是特备的花车,是黄之盛一人所坐的。第二乘乃是头等客车,是文案翻译等各员所坐的。这日天时向晚,方才远远地看见烟囱林立之中,龙旗飘扬,晓得是到天津了。未几到了车站,早有直隶总督并海军提督陆军总统等几位大员,偕同部下僚属,在两旁列队迎接。当晚就在出洋钦差的行辕里暂行驻节,次日在行辕里接见各宫之后,便坐了电车到校场里,把天津所有的水陆兵弁点验一番,教把陆军都分屯各口,严密防守炮台,以防敌兵掩袭。把海军留下铁甲战舰八艘,巡洋舰及蚊子鱼雷等船十八艘,防守北洋各海口。其余铁甲战舰十艘,巡洋舰及水底鱼雷舰二十艘,运粮侦探等舰及寻常蚊子鱼雷等舰三十余艘,一并编为一队,由自己统领了,作为中军。点验已毕,由校场回辕。发电到广州、福州、钦州、海州、胶州、上海六处,调铁甲战舰十六艘,巡洋舰十艘,水底鱼雷舰暨寻常蚊子鱼雷等舰四十余艘,另是军医养病舰两艘,编作两队。
左队命海军提督海镜清统领了,作为左翼;右队便命扬子江水师提督傅翼统领了,作为右翼,都教他陆续驶出海口,在星架坡取齐。其余未经电调的,都留作各海口的防军。部署已定,到了次日,先把两艘侦探舰暗地调往南洋侦探各国海军的动静。
两艘侦探舰奉了将命,便立刻开往南洋去了。到了第三日,那奏调的那些工程师、医士和妻舅金景澄等也都到了。黄之盛见众人大概到齐,便分作数起接见。接见已毕,把参谋官吴玉德派在海镜清舰上,贺国兴派在傅翼舰上,作为两统领的臂助,教坐了火车,先由陆路前去。又把四员督粮官都派在运粮舰上,其余官员及工程师等,都留在自己身边,以备差遣。参谋官管遍埏,见黄之盛只管从容分派,未有出战的日期,特地到行辕请见道:“某闻兵贵神速,况各国雄师,早集于阿德亚利基克海,匈国危于累卵,乃元帅似乎迟迟有待,敢问何也?”黄之盛道:“参谋之言,固是不差。但是各国雄师,虽集匈境,然没有举出统帅,号令不一,亦属无济。况美澳两洲,又生内乱,我又已命人游说埃及与土耳其两国,教他出其不意,占夺苏黎士河,以牵掣各国后路。谅匈国一时必不至濒于危也。”管遍埏听说,深服黄元帅的神机妙算,唯唯而退。黄之盛本意把兵马调齐,即行出征,因为自己哥子黄自强那里借来的行军电器,尚在半途,未曾运到,是以少待。这日管遍埏退出之后,忽然接着了外部大臣打来的无线电报两起,第一起说是各国晓得在中国的驻使业已回国,中国亦已出兵,便把在阿德亚利基克海上公举统帅的事,暂且搁起,要想在各国派在亚东的海军提督里面选一员为海军统帅,就近迎敌中国舰队,现在正在相商云云。第二起说是苏黎士河已被埃及兵队占据,各国船只都不能任意往来,各国闻此消息,大为吃惊,拟先攻埃及云云。黄之盛接着了这两起电报,暗想埃及王果然依了我的算计,自此匈国一面到可以无须忧虑,只管太平洋与苏彝士河两处便了。便命人打个电与埃及王,告诉他中国业已起兵前来策应,切休要怠于防守,被各国将河路夺回要紧。原来中国政府见各国驻使下旗回国之后,便也电知驻扎各国的本国钦差,一律回华。随后邮部大臣便知照各处电局,把中国境内所有与各国电报的交通,概行截断。这些电音,都是由中国派出去的国际侦探,用暗码从无线电上打到中国连界之处,仍由国际侦探队里的人接收下来,再转由中国电局打到内地,所以外洋消息,政府仍旧得知,只有中国人寓在外国和外国人寓在中国的那些官商士庶,这一来毫无闻见,好似堕落九幽,顿然与阳世隔绝,好生不便。幸喜中国极其文明,除了战时禁晶,彼此商船仍旧可以往来的。
这些闲话表过不提,且说黄之盛在天津一连住了八日,见自己哥子黄自强的行军电器,尚未送到,料是哥子并未寄出,不得已只得一面发电至解州去催,一面定于本月十八日整队出洋。先行下令知照各舰的将弁及管理驾驶的人员,教他们一律伺候。因为这时中国已没有人迷信神权,所以也不用那祭旗之礼。到了十八这一天,黎明时候,天津地方自从总督以下大小官员二百余人,与本地绅商、各学堂的学生,以及军士们的眷属,并计何止数万人,都来替黄之盛送行。此外又有全部的警兵,都由警部长率领着到码头恭送。黄之盛用过早膳,就偕同参谋文案等,乘坐电车,由行辕径诣码头。于路见两旁有许多妇女儿童,或执小旗,或掷花圈,口里都说“愿元帅为我一千万同胞争一口气”,黄之盛慌得招呼不及。须臾之间,已抵码头。直隶总督见了,就迎上来,立谈了几句。其余各官要上来叩送。黄子盛便连忙差参谋官何杰,向众官极力辞谢。随即上了电气小轮船,岸上送的军队,忙升了十三门炮。众官员送到船上,直待船上汽筒作响,方才别去。这船开了电机,就飞也似的驶出大沽口。黄之盛只闻得两岸炮台上的炮声如连珠一般,早已到了大沽口外。于是将小轮傍到自己的坐舰名叫“镇海”的铁甲战舰之旁,由舰上的兵弁迎接上去。黄之盛便命军政官传出号令,扯起号旗招呼众兵舰。立刻把电机鼓动,一齐向南开驶。当日晚间,大队兵舰都到了烟台。烟台岸上的炮台,也升炮迎接。未几,水陆各军的统领,都率了属员,到坐舰上来参见。黄之盛传令各舰,即在烟台下碇,竖早再行长行。原来此时世界上无论兵商各舰,俱已不用汽机而用电气,所以黄之盛所统的各舰,都是用电力行驶。
次日,黄之盛正待开船,忽然看见北方洋面上驶来一艘小轮船,既到了镇海舰旁,便系在舰边铁绳之上。随后即有一名军校打扮的人,跳上舰来,怀中取出一件公文,递与左右兵弁道:“这是奉直隶总督之命,送呈黄元帅的电报。”兵弁们收下了,就转由军政官送入黄之盛大舱房里。黄之盛拆开一看,原来是说各国已经公举英国驻扎南洋的海军提督鲁森为海军总督,所以特行关照。黄之盛看毕,教吩咐送电报的人,着他回去禀复制台,说我已晓得了,便传令起碇长行。
这且按下不提,却说各国自从闻得驻使离华,苏黎士河被埃兵占领两事,慌得把匈国的事抛在一边,疾忙彼此相商。一面把阿德亚利基克海上的兵舰,调出地中海来,去征埃及;一面把英国驻扎锡兰岛海军提督鲁森,公举为各国海军总督,所有各国常驻亚东的兵舰,都归他调度,以敌中国。原来,鲁森提督自幼是海军学堂里出身,曾入理化学堂,受过高等教育,卒业时得了头等文凭。也曾游历过中国内地,说得来中国话。
英国政府因他既有学问,又有阅历,所以命他统领亚东海军,驻扎锡兰,以当一面。此时鲁森奉到各国的来电,当即计点各国在东方各埠的海军,除去本国共有大小战舰、巡洋舰、水雷艇等十余艘之外,其余诸国或止十艘左右,或不满十艘,且大半须防守属地,不能尽数赴敌。只有美国算比他国多几艘,然亦奇零涣散,分驻檀香山、菲律宾诸岛,不能随意调遣。不得已,只得把这些情形,电知各国,请各国多派战舰前来,以资调拨。奈各国因为苏黎士河被阻,所派兵舰,须从大西洋绕出南非洲好望角一带,然后能到太平洋,非一月内外不能轩到,只有盼望美国或能早日多调几艘到来。谁知这起电发报出之后,过了一日,忽然接到由美国华盛顿来的电报一函,拆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正是:只为腹心生疾疚,遂教唇齿失因依。
不知那电报上说些什么,且等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