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激苏秦友激仪,人生岂得便无时?
画虎未成君莫笑,先贫后富始为奇。
说话的怎生说个“妻激苏秦友激仪”?当初苏秦不遇,妻不下机,人人说妻子薄情,据我看起来,正亏这妻子激他一激,奋志往魏,就得做了六国的丞相。当初,穷得自家妻子不下机相叫一声,后来,六国诸侯都下车来迎谒。穷也穷到极尽的气候,贵也贵到人不能到的地位。张仪来见苏秦,思量他荐引为官,苏秦故意不理他,与他些仆者之食,使他受气往秦;然后苏秦着个舍人,替他到秦,见了商鞅,送了千两黄金,张仪才得大用。故此说个‘妻激苏秦友激仪”。大概说人生富贵,也有激厉而成的,莫非时也,运也。古人道得好:
梅花一样种窗西,先放南枝后北枝。
时若未来君且守,困龙也有上天时。
话说先朝山西应州府,一个人复姓滓于,名智。年纪长大,读书不就,就去弃文习武。武又不成,舍了文武两途,只有一个作吏。这淳于智也思量去作吏,只是山西旧例,都要有家事的才好纳农民,加纳两考,如无本钱,也进不得衙门。这淳于智家里,只有四堵壁子,还是租着人家的,破了不曾修好,那里得个银子去纳吏。人劝他说:“你去做些生意,可不好么?”淳于智道:“生意行中,我也件件在行,只没有个空手白做的生意。”常言道:“没了本钱,只好卖闲。”家中只有个老母在堂,淳于智自思无可以为糊口,只得去与人佣书,替人家抄写,得些灯油之资。抄写了几时,却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有人说那做医生,到本轻利厚。
淳于智读些书过的,看了医书,心下明白,学不几时,也一般会写方撮药。开了几时医馆,鬼也没个上门来请,只得又收了。天幸遇着一个收绸的客人,要到江南去收绸缎,少个相帮。有人说:“这淳于智诸事活动,寻他去到好。”淳于智自思:“无事可做,便同他去走一遭。”过了几日,不见那人来说,急急自去寻那客人时,那客人道:“如今闻得福建有刘六、刘七作乱,路上难走,因此改行,不走水了。”淳于智怏怏而回。闷闷的坐在家中,眉头不展。想起向年读书时,也有许多读书的朋友;习武时,也有一班的相识。如今也有成名的,发积的,只是世态炎凉,见这淳于智穷了,谁来看一看儿。因此叹一口气道:“便事做不成,是我时运不利,难道人也遇不着一个好的么?”走进走出,坐立不安。也学那做歪诗的,做了几句打油歌。道:
世事从来太不均,僧房道院屋连云。
蒙正归家打一看,破窑为壁瓮为门。
又
富室田连阡陌多,贫无锥地奈谁何?
千金宁丧闲风月,东壁余光不借他。
其时,有个邻舍姓金,名广元,倒有些义气的。看见淳于智立在那里,便踱将过来道:“淳于官人,你想是心事不快么?”淳于智便答他道:“便是小子一事无成,没人瞅问。自己无颜,今日却难得老哥动问。若说起小子的心事,却也不知何日才得个快哩。”那金广元道:“小弟有个舍亲,方在淮上回来,有些本钱,要做生理,如今先要寻一所大房子住。足下在家无事,若替他寻得—所像意的房子,也好撰得几贯钱,也好活动。你只坐在家里怎的?好歹也向外边寻人说说。”淳于智便问了他亲眷的姓名、来历,出去替他寻访。果然就寻了一所大房,前厅,后楼、左厢房、右井灶、花园、后门,色色称意。那人欢喜,用价五百两,就烦这淳于智做中,立契买了,送了淳于智十两银子。淳于智收了,秤出一两,走到对门来见金广元,酬谢他指引之功。金广元断然不受,淳于智要请他到店中饮三杯罢,他反设起誓来,也不肯吃酒。淳于感他好心,只是自己过意不去。拿了银子回来,坐了一会,未免得忙忙要去买些柴米,又还了些人上欠帐,取了几件冬衣,十两银子将就过了几个月,依旧没了。坐着又没法处,却好那金广元又来敲门,淳于智出去见了,谢他前日美情。金广元道:“休谢,休谢。如今我那舍亲又要买数百亩田产,一发来作成足下,事成也有二三十金相谢哩。”淳于称谢。在淳于也是一个好汉子,不肯为此等之事的,只是为贫所使,无可奈何。于是连日出去,寻个要卖田的,偶然寻着一个,又引到那家做成了,得他谢仪十五两。
淳于智拿了银子,一路思量,回来算计开个店铺儿,撰钱做家,以后也再不去替人做这中保之事了。谁知时运未逢,真像有神差鬼使的,可可走过一条小桥,对面一个人挑个担儿也上桥来,淳于智将身一让,失手把银子掉下河里去了。那河直通大江,落下去时再休想打捞得起了。淳于吃了一惊,自己叹道:“直恁命苦,也罢,也罢,只譬如这事做不成罢。”行过桥来,只见桥堍下一个小小庙儿,乃是一个五圣财神之庙。淳于智一眼见了,因怀着那失落银子的不快,就向着那五位财神道:“财神,财神,你也不是个正经神道,就是个专趋势利的小人,那有钱的越有饯,似我这没钱的,难道再不该有钱么?如今我也不怨着你,你若是果然灵显,可也与我淳于智一主钱儿,发积一发积么!”这淳于智自言自语,捣了半日的鬼,没张没致的慢慢走将过去,寻个人家门首坐了,呆想半日:记起这条街叫做黑心街,街西有条弄,弄内有个当铺,乃是他一个至亲,姓詹,名知炎,最是有钱的,在此开当。我如今遇此贫困,也到他家看看光景,不望他周济,便也看他相待何如?于是信步走去,只见那人家门前,有几个仆从在那里赌钱,见了淳于,明知是主人至亲,也不立起来,也不厮唤一声,淳于免不得开口问道:“大官人在家么?”那些奴才,见了淳于这不衫不履光景,又晓得他平日极贫穷的,便笑了应道:“怎么不在?料不到那里去告债去么?”淳于听他这句话,明是说他今日要来借债了,便道:“我是至亲,来望一望,今日难道就是来借债?你众人怎说这话。”又一个道:“既恁地时,我大官人好在银房里兑银盘当,官人进去先叫一声儿,他自然出来相见。”淳于智就走了进去。正值那詹知炎坐在堂中,见了淳于进来,意思倒要避了进去,一时又不好避得,只得立起身来迎着,笑道:”老兄来得正好,小弟今日正要来造府相恳一句说话,来得凑巧,小弟这事准准有十分财喜哩。”淳于只道他有些好意,便问道:“要见小弟为何?”詹知炎道:“小弟因当中乏本,早辰一个敝相知要做些前程,拿了两拜匣金珠首饰,向小弟当中,要押银三百两凑用。如今还少五十两,久闻老兄曾与淮上那个令亲做中买产,现银往来,意思要烦足下到他家里借贷些须,以济燃眉之急,故此要来相访。”淳于智心下明白道:“此人就是门前那些奴才的见识,故将此言来取笑我。”也就随口答道:“若老兄真个要借银时,只求亲笔付我一纸借票,小弟就去借来应命。”詹知炎明是取笑,因他说写了票子就有,他就好耍子,去写了一纸借银五十两的票子,递与淳于。却暗笑道:“看这穷鬼到那里去借银!”这詹知炎也不过是欺侮他,看这淳于不在眼的意思,那里真个要他去借银。淳于却一手接了他票子,一面说道:“今日小弟真不是来问兄借银,倒真是兄问小弟借银了。”说了这句,告别欲回,詹知炎也不相留,送出到二门上,倒说:“奉茶才好。”只见里面又走出一个家人来,叫道:“当中有人取当,要大官人进去。”詹知炎就也不送出大门,把手一拱,竟随着那个家人走进去了。
淳于一肚的气。起初掉下银子,倒叹口气罢了;受这詹知炎的许多轻薄,一路恶气填满胸脯,恨恨不已。复回来,仍旧向那五圣庙前经过,这淳于一肚的气没处出脱,也无心中一手伸去,把那中间坐的五圣移了一个转身,道:“你何苦与这黑心街的詹典当看家,便也向别人家看看么!”不想这五圣坐位,真个一向是不东不西,刚刚是朝着詹家坐的,也是风水一般,被淳于今日无意中倒破了他家风水,看看詹家一步步穷了下来。此是后话。只说淳于又向五圣笑了一笑,道:“神道,神道,你如今且歪坐坐,待我发积了再来与你正位妆金,重修庙宇,恰也未迟。”说罢,一直回家去了。
不说淳于智回家,却说这五圣真也灵验。因见淳于起先祷告了半日,转来又怨那詹知炎的说话,中间这一位就开口对那四位说:“列位兄弟,那淳于生却也一一说得有理,我们何苦偏背了一边,如今可将那淳于智身边的穷鬼召了回来,我亲自去随着他,护佑他登时发积,有何不可?”众位俱道:“正是,正是。快快等他财主了,也好将你坐位安得端正。如今歪坐着,不到底是个歪神道么。”中间这一位道:“休得取笑,你们守着香火,只不可与那詹家降福,我自驾云去寻那淳于生去也。”
淳于智回到家中,只是气那詹知炎不过,但只怀恨在心,也不与老母说。纳闷了几日,思量出外寻些事业,以图发积。却好有个远房兄弟,在京联捷,中了进士,选了一个镇江府丹阳知县。写了一封书,差个家人来说:“要请大相公去衙中为幕客。”淳于智想道:“在家如此受苦,何日能够伸眉,不如就这一路罢。但是记念老母。”那差人又说:“一路盘费,都是小人料理,另外有二十两银子,说送大相公安家之用。”淳于智也事出无奈,就将银子递与了母亲,恰去请了一个姑娘,接到家中,伴着母亲。又去金广元家作别,道:“凡是舍间灯火,乞求照管。”又拿出三两银子,递与广元道:“这三两银子,烦仁丈雇倩一个小子,舍间使用。”广元应允,然后淳于智才放心。同这差人,先到京中,见了兄弟。那兄弟名唤淳于有成,这淳于有成做人极是仁德,择了日期,同兄淳于智一路作伴,甚是相爱,上任丹阳。做了三年知县,一清如水,淳于智也交了时运,每年也有百金,所得也够寄回老母支用了。上司闻得淳于有成做官清正,交章荐扬,行取到京,点了闽中巡按御史。淳于智便对兄弟道:“愚兄已蒙青盼,感激不浅,只是终身埋没在此,岂是男子丈夫所为?如今贤弟已点了大巡,愚兄见那诏敕上说‘有贤良方正者,便可保举奏闻。’如今愚兄虽说不得贤良,却也方正自许,贤弟如可荐举时,我也有个出身了。”淳千有成听说大喜,道:“是我倒忘了。”就上了一个保举的本。圣旨准了,就取他入京朝见。淳于智别了兄弟,就往山西,先请了老母、姑娘,一同到京候选,就选了个福建建宁府通判,择日上任。正遇朝觐之年,正印府县官都去朝觐,按院又是兄弟,就委他掌了府县两三处的正印。淳于智却一意爱民,分文不取,只常到那沿海一带,遇有通洋的贼盗,即统兵去剿了,取他财物。原是该管地方,取贼盗之物也不为过。做了三年通判,倒掌了半年府印,两年县印,又连海上所取之物,井这几年俸金,积有万金之数。淳于智对母亲说:“如今比那破屋里住时,已是好了。”便告个辞官的病本,央着兄弟上去。圣旨准他回籍。就去辞了兄弟,说:“愚兄富贵功名皆贤弟成就,决不敢忘厚德,另容为报。”别了出来,行了两月,到了山西应州自己乡井,央人寻了一所小小房儿住下了。
念着那金广元尔言扶持之德,先去拜他,又把闽中礼物、俸金,足有千金为报。金广元道:“我有甚好处?那要这许多。”淳于智道:“小弟落难时,莫说无人相顾,就有人相顾,也不过偶然而巳,那得仁丈始终周旋。如今却是千金易报,当作那一饭难忘哩。”行到自家旧行的破壁四堵,看了不觉伤心,堕下泪来。回到新寻的房子,安顿了行李,母亲着人说出去要寻一门亲事。如今却是做官回了,不比当初来说亲的,一日何止数十家?淳于智都回复了,只捡一家贫穷些的旧宅人家,娶了回来。果是积德存仁之女,姓陈,淑德温良,大家风范。他祖上是做过御史的,宦遗清白。淳于智娶这陈氏,极其和顺,一家安乐。淳于智寻思道:“想当初一事也做不来,到如今倒做了几年官,有了万金之上,情愿将来济人罢。”就对母亲说了,访着那一般样他当日受贫受苦的,随多随少去任意周旋,广施方便。时尝对人说:“好笑那施舍的和尚,有那江西人吊栲租户,卖儿卖女要他赔偿租米,收得米回,成几千担拿去斋僧,不知是甚功德?我虽肯施舍,可是浪用钱财么?有那负欠的官粮囹圄受罪,代他无罪,得放出监牢,岂不强似那殿祆上门墙,那定要去描金画彩么?”自此,每日搜求好事来做。
且说那欺笑淳于的詹知炎,只因盘算人的利钱太重,遭了一场假人命的官司,把个家当弄得罄尽,光光守着一间房子来卖。他却是个大财主暴穷,一发比淳于当日难过日子。因见淳于智做官回来,从不曾到他家里,情知是怪他了。一日,也思量他周济,没奈何呆着脸,办了些礼物,来望淳于智。家人进来通报说:“有个詹大官人,说是老爷至亲,在外送礼求见。”淳于智听说他来,便记起当日那张票子之事。便暗笑道:“这蠢人好不智,我不来寻你罢了,你有甚嘴睑来见我?我便取笑他一场,也替那穷途的豪杰吐一吐气,有何不可。”分付众家人如此如此。众家人俱会意了,连连出来,一见了詹知炎,就满面笑着道:“老兄来得正好,小弟早辰正要造府,奉恳一句说话,来得凑巧,这小弟准准也有十分财喜哩。”詹知炎一句句听了,记起当初说话,心下也有些羞愧,倒假意陪笑,只做不知。便问道:“老台兄要来寻小弟,真是贵人抬眼,必有好情哩。但不审老台兄果有何见谕?”淳于智道:“也没有别事相烦,只是迟至今日见了兄,方才开口奉索,就是小弟之情了。便是向年兄所借淮上舍亲的五十两银子,如今算来是十个年头了,只还一本一利,却好是一百两也罢了。今日却因有一宗三百两助饷钱粮要紧,明早即烦见发,如迟一日时,那按院差人,就要到宅上来得罪了。”说了这几句,一个家人跪着递了一个大红全柬帖儿过来,说:“本府太爷差人在外,要请老爷讲话。”又是一个家人,牵了一匹白马,立正庭前,淳于智就上了马,拱一拱手道:“詹兄请坐待茶。”竟自去了。这詹知炎好生没趣,又自暗笑道:“谁曾借他五十两银子?倒叫我明日见发。”坐下半日,礼物又不曾收,又没人来陪坐,几个家人走过来道:“你是我家爷的亲眷,如何我家爷这等冷落你?我家爷不知周济了几千银子过了,况且那是不认得的路人,稀罕你这五十两银子?莫说你又是亲眷。但如今老爷出门时,分付我们同你到家去取,速走,速走。”詹知炎还说:“休得取笑。”这些家人道:“什么取笑!你有亲笔五十两借票在我家老爷处,才问你讨,倒说取笑?你真一个要等按院差人来么?方才本府太爷来请,为一助朝中粮响之事,我家老爷助了三百两,昨日已付了二百两,少这一百两,烧眉之急,要你立刻拿来按院,一本一利,共是一百。我们酒钱便只是三十两罢。”又一个家人道:“他是开当的朝奉,怕送不出银子?就是五十两也不多。”又一个家人道:“他是老爷的亲眷,便只要你二十两罢。我们官宦家人出去讨银子,得个加二的,便是忠厚适口了。”
詹知炎心下急了。又想了一会道:“只是我当初取笑他的不是了。当日却是个真票子,虽则不曾交银,却是这淳于兄番了脸,他要执着票子以无作有,有何难处?他如今现与府院来往,若惹他弄了按院差人出来,当着助饷钱粮追比起来,这性命只好罢了。五十两还不够当使费哩!”一头寻思,家人又再三催逼。詹知炎道:“我认着自己不是罢了,人说富不要与官斗,我如今况又穷了,只得这间房子。当初原是三百多银子买的,只得急急去寻人卖了。”只卖得一百两,拿到淳于家里,恰好淳于在家,就叫家人收了银子,拿出原票递还与他。又叫几个家人,各处叫了几个叫化的进来,将这些银子都赏与那些叫化子去了。詹知炎立在面前,眼睁睁看着,气得个做声不得。淳于智又向他笑了—笑,道:“詹兄,詹兄,你只道我白诈你这一百两银子么?只劝你自今以后,不可欺侮那失时的豪杰罢!”说毕,就走入内里去了。这才是:
冷言还热语,迟早报无差。
詹知炎陪了银子,惹了许多闷气,不敢与淳于相争,干净造化那几个乞儿,自不必说。淳于智自此出了那一口怨气,猛然记得昔年曾将那黑心街的五圣戏侮了,他如今却也喜得钱神照命。随唤工人起了一座齐整庙宇,端瑞正正塑了五圣神像,扁额上写个“钱神有灵”四字,焕然一新。黑心街上地方人都说,取笑了神道,也有交运的日子,把来做个新闻。淳于智心下也自骇然,自也修理桥梁,葺治道路,广行好事,要保佑兄弟有成,生个侄儿,以报取提挈之德。自从罢官回家,足足行了二十余年善事,一念不随,真个神钦鬼伏,天下都传闻他名字。四方之人远来投他的,无有不纳。那兄弟有成,年例转了河南按察使副使,也回到家中,闻得族兄如此行善,天下闻名,也满心欢喜,也行起善事来。淳于智知道兄弟回家,就去拜谢他向年厚德。淳于有成道:“兄也休要谢我,还是兄交了时运,才有今日。只是兄当日受贫时,有谁来扶持你,你便今日这等济人?也太过了。”淳于智道:“不是这等说。大丈夫岂是望人怜念的!我当时也无望人周旋之意,如今周济人,也是我一念之仁,也算不得是甚功德。只可笑世上的财主,吝啬也罢了,还要非笑那贫贱的,欺侮那未逢时的,殊可痛恨!小弟如今只求免于此可矣。”诗曰:
人未逢时一饭难,才能发积便施钱。
穷通自是循环理,日落山头月早还。
又诗曰:
世态炎凉不可当,若言到此可心伤。
上林只道花如锦,空谷谁知兰也香。
总批:炎凉世情,一盘托出,总不外“钱神有灵”四宇而已。其中描写妙处,令人通体汗下,有不儆心刺目者乎!贫者冷排场,富者热打诨,此等世界,安得中山千日酒,效阮家白眼看风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