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回 上皇难庇恶公主 张说不及死姚崇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钟惺,罗贯中 本章:第15回 上皇难庇恶公主 张说不及死姚崇

    却说太平公主与隆基诛韦氏,拥立睿宗为帝,甚有功劳。

    睿宗既重其功,又念他是亲妹,极其怜爱,凡朝廷之事,必与他商酌;自宰相以下,进退系其一言。由是附势谋进者奔趋其门如市。子薛崇行、崇敏、崇简皆封王。公主怙宠擅权,骄奢纵欲,私引美貌少年至其第,与之淫乱。奸僧慧范,尤所最爱。

    那班倚势作威的小人,都要生事扰民。亏得朝中有刚正大臣如姚崇,宋璟辈,侃侃谔谔,不畏强贵。太子隆基更严明英察,为群小所畏忌,因此还不敢十分横行。太平公主知之,深忌太子,谋欲废之,日夜进谗于睿宗,说太子许多不是,又妄谓太子私结人心,图为不轨。睿宗心中怀疑。一日坐于便殿,密与侍臣韦安石道:“近闻中外多倾心太子,卿宜察之。”韦安石道:“陛下安得此亡国之言,此必太平公主之谋也。太子仁明孝友,有功社稷,愿陛下无惑于谗人。”睿宗悚然道:“朕知之矣。”自此,谗说不得行。

    太平公主阴谋愈急。使人散布流言曰:“目下当有兵变。”睿宗闻言,谓侍臣道:“术者言五日内必有急兵入宫,卿等可为朕备之。”张说奏道:“此必奸人造言,欲离间东宫耳!陛下若使太子监国,则流言自息矣。”姚崇奏道:“张说所言,真社稷至计,愿陛下从之。”睿宗依奏,即日下诏,命太子监理国事。

    太子既受命监国,闻河南隐士王琚贤,即遣使臣赍礼往聘王琚入朝。王琚不敢违命,即同使臣来见。时太子正与姚崇在内殿议事,王琚入至殿廷故意徐行。使臣道:“殿下在帘内,不可怠慢。”王琚大声道:“今日何知殿下,只知有太平公主耳!”太子闻言,即趋出帘外。王琚拜罢说道:“臣顷者所言,殿下有闻乎?”太子道:“闻之。”王琚因奏道:“太平公主擅权纵淫,所宠奸僧慧范,恃势横行。公主凶狠无比,朝臣多为之用,将谋不利于殿下,何不早为之计。”太子道:“所言良是,但吾父皇止此一妹,若有伤残,恐亏孝道。”王琚道:“孝之大者,以安社稷寺庙为事,岂顾小节。”太子点头道:“当徐图之。”遂命王琚为东宫侍班,常与计事。

    太极元年七月有彗星出于西方,入太微。太平公主使术士上密启示睿宗道:“彗所以除旧布新,且逼近帝座,前星有变,皇太子将作天子,宜预为备。”欲以此激动睿宗,中伤太子。

    哪知睿宗正因天象示变,心怀恐惧。闻术士所言,反欣然道:“天象如此,天意可知,吾志决矣。”遂降诏传位太子。太平公主大惊,力谏以为不可;太子亦上表固辞。睿宗皆不听,择于八月吉日,命太子即皇帝位,是为玄宗明皇帝。尊睿宗为太上皇,立妃王氏为皇后,改太极元年为先天元年。重用姚崇、宋璟辈,以王琚为中书侍郎。黜幽陡明,政事一新。

    时太平公主恃上皇之势,恣为不法。玄宗稍禁抑之,公主大恨。遂与朝臣萧至忠、岑羲、窦怀贞、崔湜等私结为党,欲矫上皇旨,废帝而别立新君。密召侍御陆象先同谋,象先大骇道:“不可不可!”公主道:“弃长立少,已为不顺,况又失德,废之何害。”象先道:“既以功立,必以罪废;今上新立,并无失德,何罪可废?象先不敢与闻。”言讫退出。公主与崔湜等计议,恐矫旨废立众心不服,将有中变,欲暗进毒,以谋弑逆。乃私结宫人元氏,谋于御膳中置毒以进。开元元年七月朔日,早朝毕,玄宗御便殿。王琚闻知公主之谋,密奏道:“太平公主之事迫矣,不可不速发。”玄宗沉吟半晌,道:“朕欲举发,恐惊动上皇。”王琚道:“设使奸人得志,宗社颠危,上皇安乎?”正议论间,侍郎魏知古直趋殿陛,口称臣有密启。

    玄宗召至案前问之。知古道:“臣知奸人于此月之四日作乱,宜急行诛讨。”于是玄宗定计,与岐王范、薛王业,尚书郭元振、将军王毛仲、内侍高力土及王琚、崔日用、魏知古等,勒兵入庆化门,执岑羲、萧至忠于朝堂斩之,窦怀贞自缢,崔湜及宫人元氏俱诛死。太平公主逃入僧寺,三日方出,赐死于家。

    并诛奸僧慧范及其余逆党,死者甚多。上皇闻变,急登承天门楼问故。高力士奏道:“太平公主结党谋乱,今俱伏诛,事已平定,不必惊疑。”上皇闻奏,叹息下楼。玄宗闻陆象先不肯从逆,擢为蒲州刺史,面加奖谕道:“岁寒然后知松柏也。”象先奏道:“《书》云:‘歼厥渠魁,胁从罔治’。今首恶已诛,余党乞从宽典,以安人心。”玄宗依其言,多所赦宥。自此朝廷无事。

    玄宗意欲以姚崇为相,张说忌之。使殿中监姜皎入奏道:“陛下欲择河东总管,而难其人,臣今得之矣。”玄宗问:“为谁?”姜皎道:“姚崇文武全才,真其选也。”玄宗笑道:“此张说之意,汝何得面欺。”姜皎惶愧叩头服罪。玄宗即日降旨,拜姚崇为中书令。张说大惧,乃私与岐王通款,求其照顾。姚崇闻知,甚为不满。一日入对便殿,行步微蹇。玄宗问道:“卿有足疾耶?”姚崇奏道:“臣有腹心之疾,非足疾也。”玄宗道:“何谓腹心之疾?”姚崇道:“岐王乃陛下爱弟,张说身为大臣,而私与往来,恐为所谋,是以忧之。”玄宗怒道:“张说意欲何为,明早当命御史按治其事。”姚崇回至中书省,并不提起。张说全然不知,安坐私署中。忽门役传进一帖,乃是贾全虚的名刺,说道有紧急事特来求见。张说骇然道:“他自与宁醒花去后,久无消息,今日突如其来,必有缘故。”便整衣出见。贾全虚谒拜毕,说道:“不肖自蒙明公高厚之恩,遁迹山野。近因贫困无聊,解书一内臣之家。适间偶与那内臣闲话,谈及明公私与岐王往来,今为姚相所奏,皇上大怒,明日将按治,祸且不测。不肖闻此信,特来报知。”张说大骇道:“如此为之奈何?”全虚道:“今为明公计,惟有密恳皇上所爱九公主,为说方便,始可免祸。”张说道:“此计极妙,但急切里无门可入。”全虚道:“不肖已觅一捷径,可通款于九公主,但须得明公所宝之物为贽耳!”张说道:“前日鸡林郡曾献我夜明帘一具,未知可用否?”全虚道:“请试观之。”张说取出。全虚看了道:“此可矣!事不宜迟,只在今夕。”张说便写一手启,并夜明帘付与全虚。全虚连夜往见九公主,具言来意,献上宝帘并手启。九公主见了帘儿,十分欢喜。

    明日,入宫见驾。玄宗已传旨着御史同赴中书省,究问张说私交亲王之故。九公主奏道:“张说昔为东宫侍臣,有维持调护之功,今不宜轻加谴责。且若以通款岐王之故,使人按问,恐王心不安,大非吾皇上平日友爱之意。”原来玄宗于兄弟之情最笃,尝为长枕大被,与诸王同卧。平日在宫中,只行家人礼。薛王患病,玄宗亲为煎药,吹火焚须,左右失惊。玄宗道:“但愿王饮此药而即愈,吾须何足惜。”其友爱如此。今闻九宫主之言,恻然动念,即命高力士至中书,宣谕免究。左迁张说为相州刺史,不在话下。

    却说姚崇为相数年,告老退休,特荐宋璟自代。宋璟在武则天时正直不阿,已居相位,更丰格端凝,人人敬畏。至开元九年,姚崇偶感风寒,染成一病,延医调治,全然无效。姚崇平生不信释道二教,不许家人祈祷。过了几日,病势已重,自分不能复愈,乃呼其子至榻前,口授遗表一通,劝朝廷罢冗员,禁异端,官宜久任,法宜从宽,共数百言,皆为治之要,命即誊写奏进。及至临终,对其子道:“我死之后,这篇墓碑文字,须得大手笔为之,方可传于后世。当今所推文章宗匠,惟张说耳。但他与我不睦,若径往求他文,他必推托不肯。待我死后,你须如此如此;若做了碑文,你又这般这般,不患他异日来报复也。记之记之。”言讫,瞑目而逝。公子哀哭,随即表奏朝廷,讣告僚属。大殓既毕,便设幕受吊。在朝各官都来祭奠,张说亦具祭礼来吊。

    公子遵依其父遗命,预将许多古玩之物排列灵旁桌上。张说祭吊毕,公子叩颡拜谢。张说忽见桌上排列许多珍玩,因问道:“设此何意?”公子道:“此皆先父平日爱玩者,手泽所存,故陈设于此。”张说随走近桌边,逐件细看,啧啧称赏。

    公子道:“先生若不嫌鄙,当奉贡案头。”张说欣然道:“重承雅意,但岂可夺令先公所好。”公子道:“先生为先父挚友,先父曾有遗言,欲求先生大笔,为作墓志碑文。倘不吝珠玉,则先父死且不朽;区区玩好之微,何足复道。”说罢,哭拜于地。张说扶起道:“拙笔何足为重,既蒙嘱役,敢不从命。”公子称谢。张说别去,公子尽撤所陈设之物,遣人送与。张说大喜,遂做了一篇碑文,极赞姚崇人品,并叙自己钦服之意,交来人带去。

    公子得了文字,令石工连夜镌于碑上,遂进呈御览。玄宗看了赞道:“此人非此文不足以表扬也。”张说过了一日,忽想起:“我与姚崇不和,几受大祸。今他身死,我不报怨也够了,如何倒作文赞他。今日既赞了他,后日怎好改口贬他。”又想文字取去未久,谅未镌刻,可即索回,另作一篇,寓贬于褒之文便了。遂遣使到姚家索取原文,只说还要增改几笔。

    使者去不多时,即回来复说:“碑文已经勒石,且又进呈御览,不可更改了。”张说顿足道:“吾知此皆姚崇之遗算也!我一个活张说,反被死姚崇算了。我之智不及彼矣!”欲知后事,再看下文分解。

    第16回江采苹恃爱追欢杨玉环承恩夺宠

    却说姚崇死后,朝廷赐谥文献。后张说、宋璟、王琚辈相继而逝。又有贤相韩休、张九龄,不上几年,亦皆身故。朝中正人渐皆凋谢。玄宗在位日久,怠于政事,专务奢侈,女宠日盛。诸嫔妃中,惟武惠妃最亲幸,皇后王氏遭其谗谮,无故被废。又谮太子瑛及鄂王、光王,同日俱赐死。一日杀三子,天下无不惊叹。不想武惠妃亦以产后血崩暴亡,玄宗不胜悲悼。

    自此,后宫无有当意者。高力士劝玄宗广选民间美女,以备侍御。玄宗大喜,令力士前去采眩力士领旨出宫而去。

    却说闽中兴化府珍珍村有一秀才,姓江名仲逊,字抑之,家俬富厚。娶妻廖氏,年过三十,只生一女,小名阿珍。六岁能诵二南。仲逊奇之,遂名采苹,生得花容月貌。至十三岁,诸子百家无不贯串;琴棋书画,各种皆能。他性最喜梅花,遂号梅芳。吟诗作赋,名闻借甚。高力士自湖广历两粤,各处采选,并无当意者。至兴化,闻采苹名,得之以进。采苹年方二八,貌美无双。玄宗一见,喜动天颜,即令采苹入宫。赐江仲逊黄金千两,彩缎百端,回家养老。命高力士陪他赴光禄寺饮宴,仲逊含泪出朝。玄宗令左右摆宴,与江妃共饮。饮了一回,玄宗兴致已浓,携着江妃退归寝室。

    一日,玄宗退朝入宫,见江妃在园中看梅。因知江妃喜梅,遂命宫中各处栽梅,朝夕游玩,赐名梅妃。过了数日,内侍来报说:“岭南刺史韦应物,苏州刺史刘禹锡,各选奇梅五种,星夜进呈。”玄宗大喜,吩咐力士用心看管,以待宴赏。一日玄宗宴请诸王于梅园,饮至半酣,忽闻宫中笛声嘹亮。诸王问道:“笛声清妙,不知何人所吹?”玄宗道:“是朕江妃所吹,诸兄弟若不弃嫌,宣她一见。”诸王道:“臣愿洗耳请教。”玄宗命高力士宣梅妃来。不一时,梅妃宣到,诸王见礼毕。玄宗道:“朕常称妃子,乃梅精也,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生辉。今梅妃试舞一回。”梅妃领旨,就向筵前曼舞。有词为证:紫燕轻盈弱质,海棠标韵娇容。罗衣长袖交横,络绎回翔稳重。纤毂娥飞可爱,浮腾雀跃仙踪。衫飘绰约随风,恍似飞龙舞凤。

    舞罢,诸王连声赞好。玄宗道:“既观妙舞,不可不畅饮。”遂命内侍斟酒,令梅妃遍送诸王。时宁王已醉,见梅妃送酒来,起身接酒,不觉一脚踢着了梅妃绣鞋。梅妃大怒,登时回宫。

    玄宗道:“梅妃为何不辞而去?”左右道:“娘娘履珠脱缀,缀了就来。”等一回不见出来,诸王告醉而别。

    宁王回府大惊,急请驸马杨回来商议。不一时杨回到来,礼毕,宁王就把席间之事说了一遍:“如今恐梅妃在圣上面前说些是非,叫我怎得安稳,特请你来商议此事。”杨回想了一想,说道:“不妨,我有二计在此。”就向宁王耳边说如此如此。宁王大喜,相约次日入朝。宁王跪下请罪道:“蒙皇上赐宴,力不胜酒,失错触了妃履。臣出无心,罪该万死。”玄宗道:“此事若计论起来,天下都道朕重色而轻天伦了,汝既无心,朕亦付之不较。”宁王叩头谢恩而起。杨回密奏道:“臣见诸宫嫔妃甚多,又令高力士遍访美女何用?”玄宗道:“朕见妃嫔中,并无一倾国之色,所以欲遍访美女耳。”杨回道:“陛下必欲找倾国之色,莫若寿王妃子杨玉环,姿容盖世。”玄宗道:“比梅妃何如?”杨回道:“臣未曾亲见,但闻去年至寿邸时,有人见了,赞道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陛下莫若召来便见。”玄宗大喜,即差高力士去宣杨妃来。

    力士领旨,即到寿王府中,宣召杨妃。杨妃即来见寿王道:“妾事殿下,祈订白头,谁知皇上来宣妾入朝,料想此去必与殿下永诀矣。”寿王料不可违,放声大哭。力士催促起身,杨妃拜别寿王,流泪而去。力士领杨妃来复旨。杨妃参拜,俯伏在地。玄宗赐她平身,把杨妃一看,见她生得形容体态,宛如越国西施;婉转轻盈,绝胜赵家合德。玄宗大悦,吩咐高力士令妃自以其意,为女道士,赐号太真,住内太真宫。更为寿王娶左卫将军韦昭训女为妃。潜纳太真杨氏于宫中,册为贵妃,赠其父玄琰兵部尚书,母李氏凉国夫人,叔玄圭为光禄卿,兄铦为侍御史,从兄钊拜侍郎。玄宗以为钊字有金刀之象,改赐其名为国忠。自是杨氏权倾天下。

    自此玄宗日与贵妃淫乐,便疏了梅妃。梅妃问亲随的宫女嫣红道:“你可晓得皇上为何许久不到我宫中?”嫣红道:“奴婢哪里得知,除非叫高力士来问,便知分晓。”梅妃道:“你去寻来。”嫣红领旨出宫,走到苑中,恰好遇见高力士,嫣红道:“我家娘娘差我特来召你。”力士便同嫣红走到梅妃宫中,叩头见过。梅妃问道:“圣上为何许久不进我宫中?”力士道:“啊呀,圣上在南宫中,新纳了寿王的杨妃,宠幸无比,娘娘难道还不知么?”梅妃道:“我哪里晓得。且问你,圣上待她意思如何?”力士道:“自从杨妃入宫之后,龙颜大悦,亲赐金钿珠翠,举族加官,宫中号曰娘子,仪礼皆如皇后。”梅妃听了这句话,不觉两泪交流。力士也自出宫而去。嫣红道:“娘娘不要愁烦。依奴婢愚见,娘娘莫若装束了,步到南宫,去看皇爷怎样说。”梅妃见说,便向妆台前整云鬟,对了宝镜叹道:“天乎!我江采苹如此才貌,何自憔悴至此,岂不令人肠断。”说了,双泪交流,强不出精神来梳汝。

    嫣红再三劝慰,替梅妃重施朱粉,再整翠钿,打扮得齐齐整整,向南宫而来。却见玄宗独立花荫,梅妃上前朝见。玄宗道:“今日有甚好风吹得你来?”梅妃道:“闻得陛下宠纳杨妃,贱妾一来贺喜,二来求见新人。”玄宗道:“此是朕一时偶惹闲花野草,何起挂齿。”梅妃定要请见。玄宗道:“爱卿既不嫌弃,着她来参见,卿不可着恼。”梅妃道:“妾依尊命,须要她拜见我便了。”玄宗道:“这也不难。”即召杨妃出来。

    杨妃望着梅妃叩头毕,玄宗即命摆宴。酒过三巡,玄宗道:“梅妃有谢女之才,不惜佳句,赞杨妃一首如何?”就叫左右取来一幅锦笺,放在梅妃面前。梅妃只得提起笔来,写上一绝道:

    撇却巫山下楚云,南宫一夜玉楼春。

    冰肌月貌谁能似?锦锈江山半为君。

    梅妃写完,呈于玄宗。玄宗看了,连声赞美,付与杨妃。

    杨妃接来看了一遍,心中暗想:“此词虽佳,内多讥讽。他说‘撇却巫山下楚云’,笑奴从寿邸而来;‘锦锈江山半为君’,笑奴肥胖的意思。待我也回她几句,看她怎么。”因此对梅妃道:“娘娘美艳之姿,绝世无双。待奴也赞一首。”遂提起笔亦向笺上写道:

    美艳何曾减却春,梅花雪里亦清真。

    总教借得春风早,不与凡花斗色新。

    玄宗见杨妃写完,赞道:“亦采得敏快得情。”遂拿与梅妃看。梅妃取来一看,暗想:“他说‘梅花雪里亦清真’,笑我瘦弱的意思;‘不与凡花斗色新’,笑我已过时了。”两人颜色有些不和起来。高力士道:“娘娘们诗词唱和,奴婢有几句粗言俗语解分。”玄宗道:“你试说来。”力土道:“皇爷今日同二位美人,并一娇,走到高阳台;二位娘娘双劝酒,饮到月上海棠。奴婢打一套三棒鼓,唱一套贺新郎,大家沉醉东风。

    皇爷卸下皂罗袍,娘娘解下红衲袄。忽闻一阵锦衣香,同睡在销金帐。那时节,只要快活三,那管念奴娇,惜奴娇。皇爷做个蝶恋花,鱼游春水,岂不是万年欢,天下乐。”二妃听了,微微而笑。玄宗道:“你言有理。”遂携着二妃回宫。梅妃性柔缓,后竟为杨妃所谮,迁于上阳宫。杨妃又把持玄宗,不得进梅妃宫,终日思量要害梅妃。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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