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杜勋与草上飞刘友,带领一班奸细挺近西门。三更时候,听见外边响箭射来,知李闯入马已到,忙把守城的兵丁拿了,砍开城门,尽把流贼放入。李闯与众头目进入监军府歇马。宋炯道:“事不宜迟,总帅府中现放着一个周遇吉妻白氏,倘若被她得知,逃了出城,会着周遇吉,如虎添翼,就难制了。需要趁她不备,设法擒拿,以绝后患。”李闯答道:“有理。”即传令众头目,听军师调度,去擒白氏。
白氏自得马耳山踩营回来,劳苦过度,卸下戎装,睡在床上。睡至半夜,忽见侍女人报流贼进城。夫人闻言,吓出一身冷汗。即传令家将女兵,披挂上阵,想一同杀出西门,去找寻老爷。刚出了辕门,遇着高迎祥的围兵。混杀一阵,不敢恋战,夺路往西门而走。又撞遇扒山虎麦黑子领兵拦路,乱箭射来。白夫人说声:“不好!你等家将,退后亦死,上前亦死。与其死在后面,孰若死在前头。倘或杀得出去,寻得老爷,自有生路。你等跟随我来。”
便拍马舞刀,向箭林中直扑,杀出血路,冲出重围,攻开城池逃去。回顾家将女兵,得生无几。后面贼兵紧追上来。过了城濠,闻一声炮响震天,被宋炯拦住。第三队贼兵冲杀上来,约有雄兵三万,勇将百员,招白氏夫人等一齐围住,鸟枪弓箭,四路打来。可怜白夫人身中带病,又战了半夜,力尽筋酥,两口刀似有千斤多重,近身兵将只有几人,身上又中了数箭,自知不免,仰天大叫一声:“婆婆,老爷!妾身不能相见了。”说罢,把刀向颈一割,正是:可怜一阵东风过,吹落桃花满地红。
剩下家将女兵,见夫人自刎落马,同大喊一声,一个个拨刀自杀。
流贼上前取了夫人首级,回关报功。李闯大喜,除了一患,只虑周遇吉回来大杀,就命这得胜之兵,连夜出城,在西门外百里之地埋伏。又点了几千兵在后接应,又调两支兵在护城濠畔把守。然后,自己同宋炯等在城楼上观敌,专等周遇吉到来,将他生擒。
且说周遇吉先时追敌,直追至交界地方,不见敌人踪迹,只得带兵回来,指望保守宁武关。不料来到关前百里,一声炮响,两边伏兵冲杀出来。周遇吉暗想:“我只道李闯逃出界外,谁知还在这里地方。”即拍马拧枪,竟踩贼营大队,犹如猛虎一般,把贼兵枪挑鞭打,纷纷落马。贼兵见他厉害,渐渐不敢近。剩下四名家将,跟着周遇吉,并力大杀一阵,冲出重围,加鞭飞奔宁武关而来。接近城边,望见城上并无兵将,一支大旗随风飘展,隐隐露出一个“顺”字。四门紧闭,冷冷清清,心中大疑,叫家将齐过吊桥,用声高叫:“守城的军士,快快开城,你老爷回来了。”只听一声炮响,周围竖起“大顺”旗号。杜勋在城上高叫:“周遇吉,你来迟了!快快下马投顺闯王,免致夫妻同做刀头之鬼。”周遇吉见是杜勋,大骂他欺君卖国奸贼,天地不容,还敢劝伯爷投顺。一面说,一面弯弓搭箭,想将他射死。奸贼眼快,忙下城催动贼兵杀出。周遇吉带四名家将,冲入贼队,拼命乱杀,如入无人之境。李贼在城上看见,即传令二十名头目,一万贼兵,出城接应,把周遇吉团团围住。又杀了多时,周遇吉见家将尽亡,只剩单人匹马,奋勇杀开一条血路,飞奔岱州城,去见母亲、王爷。
这位王爷乃是金枝玉叶,世袭岱王之爵,镇守大同一带地方。突然见周遇吉独自一人,从宁武关而来,情知不好。及见他说出杜勋卖城,宁武失守之事,忙传齐文武上城守御,叫周遇吉暂回私宅看视,速来相帮。周遇吉领命回府,拜见母亲。正诉说宁武失守,白氏不知生死存亡之事。忽见家人来禀,贼兵四面攻城甚紧,岱王爷差人相请。周遇吉忙叫母亲快快收拾,待儿保母出城。老夫人道:“我儿,你速去帮守城池,不必在此留恋。自古尽忠难以尽孝,你难道不知为娘自有主意,快快去罢!”遇吉从命,别母出门。先进王府,与岱王商议,忽有军校来报:“周老爷,不好了!赵氏老夫人举火焚府,府内男女家口共二十六人,一齐尽节了。”周老爷闻言,大喊一声,气死在地。岱王叫左右将他救醒,说道:“将军不必悲伤,且待退了流贼,请旨追封罢了。”
说罢,即点五十名御林军,跟周遇吉同去守城。周遇吉来近城边,又有一人飞报前来,说王爷将姬妾锁在楼中,亲自放火,自己缢死在偏殿了。周遇吉闻言,伤心垂泪,自思:“料想此城难保,不若先从此门杀出,投奔宣府请救。”即对众军说知,一马当先,齐出北城口,踩贼大营,被贼重重围住。五十名御林军死里逃生,无不一以当百,跟住周爷冲突,所到之处,只见人头滚滚落地。不知周老爷杀得出重围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