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日出東來還轉東
勸君行善莫行凶
行善自有天保佑
行惡到底天不容
俚言敘過,書接上回:卻说梦月聽得张虎之妻刘氏之言,咬牙切齒,劍起头落。行李搭在馬上,將蘭英的馬拉著,一直望清河镇而來。不多一時,來至大街之前,訪問蘭英的下落,並无音信。暗想姑娘一定被水冲去,不免買些紙錢,到潭邊去燒了,痛哭一場,與姑娘一路去罷。遂買些紙錢急来到潭邊,把那個两匹馬拴在那樹上,方才要去燒紙錢,竟自忘了带火來。抬头一看,只見左近是人家的後門,門外有一幼童玩耍,夢月近前,口稱:“相公借光,與我對個火來。”原來這一個玩童,就是金桂,金桂回家中來到綉樓以上,说:“與我點個火,外面有人求火使用。原來足遠來的。那白面書生,在潭邊拜求神藥哩,等著燒紙錢哩。”玉梅说:“桌子上有個火炉,點着去罢。”金桂點了火煤,來在後門以外,即刻遞於夢月,且自不提。单说玉梅叫道:“姐姐!方才金桂说,後門外有一白面書生,拜求神藥。咱何不去到後門樓上去看看。”蘭英说:“正合吾意。”二人随来至後門樓上,只見夢月雙膝北跪,放聲大哭。唱:
李夢月北跪潭边泪漣漣,哭一聲姑娘死的好可憐。只为你爹爹嫌贫來害壻,你方才尋兄救夫女扮男。青峰山遇贼我曾把你救,為什么誤下賊店入套圈?你也曾贈銀把你婆婆殮。你也曾下書寄銀到南監,你也曾假托看灯行孝道,你也曾留下姪女居家安。不料想好人卻是沒好報,算來是先受蒙汗後入潭。果然是姑娘身在潭中死,望乞你刮個旋風我身邊。今日里潭邊與你燒錢紙,你拿去陰司以内作盘川。痛煞人出門是咱人兩個,到如今落我影隻又形单。我姑娘陰司路上等一等,我與你仝見閻王去喊寃。李夢月哭著方待往潭跳,耳旁邊忽聽有人喊声喧。
話說李夢月啼哭了一會,才要往潭內跳去,忽聽有人叫:“月姐!”四下抬頭一望,并无一人,心下想道:怪不得俗語說人要將死,鬼跟三天。我方才欲往潭里跳,就有鬼叫我咧。月姐正在犯疑,又聽有人叫道:“月姐不要啼哭,往這里來罷!”月姐抬头往上一看,只見那後門樓上,有兩個閨女,一個是蘭英小姐,一個不得認識,弄得人鬼莫辨。只得起身來向前走,那兰英玉梅二人,在樓往外相迎。兰英一見月姐,把手拉住,说:“月姐,你如何在此處!”夢月说:“我到這裏,此話一言難盡!我且問你,到底是死也沒有?”蘭英说:“妹妹幸有人救,還不曾死!”夢月说:“姑娘呀!”唱:
李夢月秋波杏眼泪珠频,叫了声姑娘聽我说分明:清峯山遇贼持刀将你害,那時節救你幸我這弹弓。俺二人自從清峯山散了,為找你一夜無眠到天明。我往那四下村莊找個遍,都說是不知你往那里行。昨一日路遇張虎贼夫婦,推買马用計谎到大松林。一怒間殺了張虎追劉氏,問出了害你真贓与实情。他說你服過他的蒙汗藥,要想着抬入深潭被人驚。殺劉氏得你行李與馬匹,因此上找你才往這方行。我料着姑娘定在潭中死,我方才焚化紙錢祭尸灵。若不是恁兩方才把我叫,險些兒跳入深潭赴幽冥。夢月姐且哭且訴如酒醉,旁邊里痛壞玉梅合蘭英。
話說蘭英說:“月姐不用啼哭,咱姊妹既然重逢,就是大幸。”月姐把淚痕止住,说:“姑娘究竟如何得生?”蘭英就把求神醫亲之事說明。月姐说:“真乃吉人天相。”一行说着,把马拉進院内拴好,三人將行李拿列綉樓。不多時丫環拿了洗瞼水來,叫月姐淨了臉,換了女妝。仝着玉梅蘭英拜見夫人。夫人一見問蘭英说:“这位是誰?”蘭英說:“這是相伴甥女行路的月姐。”夫人滿心歡喜。三人回至绣樓,用飯已畢,蘭英說:“那清峯山的贼寇,如狼似虎,妹妹如何逃走?”夢月就把他滅賊的事說了一遍。蘭英說:“姐姐真有大將之勇了!可惜不曾叫妹妹學習學習。”唱:
趙蘭英口稱姐姐長笑容,说道是姐姐武艺立奇功。你若是當初在府來教我,到如今我也學的大半通。咱二人同居綉楼好幾載,你只教學習針指做女工。難道说遇贼誇我針指好,那賊人就肯饒命路途中?玉梅說从投師也不算晚,咱今日先給月姐庆贺功。俺二人離別重逢是大喜,我陪着恁兩個吃團圆鐘。在我家住上三朝並五日,学幾天恁好扮男上北京。暫把這蘭英記在王府內,急回來再把報子明一明。
話說孫繼成中了狀元,京內報子,星夜來到無锡縣東關下了坐騎,秉手當胸道:“眾位大哥們請了!动問一声,那是孫狀元老爺的尊府?”眾人見他說話是北京語音,回說:“俺這東关内姓孫的甚多,他豈无個名諱麼?”報子說:“官大不敢提名。”眾人说:“暗地裏无妨。”報子说:“这個狀元老爺,官名继成。”眾人說:“是大相公中了頭名!”一齊歡喜不尽,说道:“大相公今科中得好!好報報他家的冤枉!”正然說著,劉保賣豆腐回來,眾人说:“客人,就叫那賣豆腐的领你去罷!他就是孫老爺的鄰舍居。”報子說:“多承眾位指教了。”遂牽馬來到面前說道:“動問老兄,且自慢走,我在前面打聽明白,都說老爺與孫老爺是鄰紧,望乞與我傳禀一声,就说京報前來報喜。”未知劉保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