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藜火映寒毡,铁砚磨穿,一春一雷忽向禹门喧,嚼尽黄齑商微韵,选中青钱。
新试绿袍鲜,丰采翩翩,紫骝嘶到杏花边,十里玉楼争注目,魂煞婵娟。
《右调浪淘沙》
这一首词,是说那白屋寒微,忽然中了一个少年科甲,竟把酸齑瓦锥登时打碎,那一番得意光景,好不兴头,真个是脱白挂绿,平空掇上九霄,又道是:
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且把卞非云按下不题。再说魏玉卿,因为一春一闱已近,只得辞别花氏,同了史维翰,即日起身北上,在路夜宿晓行,不必细话。
忽一日将到申牌时分,已是天津地方,刚刚歇了驴儿,进入客店,只见一个清秀小童,约有十二三岁,正向外边走进店来,玉卿举目看时,但见那小童,肌清骨秀,面白唇红,生得十分标致,便向店家问道:“这个小厮像是南边人,为何得在此处?”店家道:“实不相瞒,原是直隶长洲人氏,姓孟,名唤关哥。数月前,有一松江卢客人,却在汉口带来的,不料卢生忽然害病身亡,那送终物件,俱是小店置办,因此同来的朋友,就把关哥留下抵偿,倘若相公心里一爱一他,一情一愿卖与相公,进京使用。”玉卿大喜,便问多少身价,店主道:“据那卢客人,原费身价三十余金,后来抵在小店,只出得二十一两,若是相公果然中意,悉凭见赐罢了。”玉卿就把二十两细丝付与店主,关哥即便欢欢喜喜,随着玉卿。
不一日,到了京师,与史维翰同赁了一所客寓。俄而三场毕后,玉卿文手甚觉得意,只是夜阑人静,离绪萦怀,正在低头叹息,忽值关哥烹茶捧进,原来玉卿酷一爱一一女一一色一,至于龙陽原不十分着念,当夜熬不过旅邸凄凉,便唤关哥上床同眠。那关哥又是久惯会家,进忙脱了衣物,笑嘻嘻的趋进被窝,玉卿便把双股扳住,耸进孽根,抽弄移时,觉道丫内紧暖,比那一妇一人,更觉有趣。关哥故意呻吟不绝,佯作疼痛难禁之状,又一连抽了二千,将至三鼓,方才罢事。一自一后每夜同卧,不消细述。候至揭晓,得中二百七十一名进士。那史维翰,竟遭点额,连声嗟叹,便与玉卿作别道。“年兄今日是天上人了,小弟意兴索然,只在明早,就策寒出都矣!”玉卿慌忙置酒祖道,又把十金为赠,史维翰独一自一一个,带领仆从怏怏回去不题。
只说玉卿到了三月初五,殿试之后,列在三甲二十八名,选授浙江的杭州府钱塘县知县,等得琼林宴过,谢了房考座师,便由旧路,直抵南京。将至丘家门首,先着褚贵进去通报,花氏忙唤侍婢,接入中堂相见,只是玉容消瘦,泪痕满腮。玉卿惊问其故,花氏道:“拙夫一自一从那日,出往贵郡生理,将及一载,音信杏然,连夜梦魂颠倒,想必多凶少吉,又见试录,深喜郎君已得高中,只恐贵人多事,未必再来相会,是以无限愁烦,不觉憔悴至此。”玉卿再三宽慰道:“芳卿不消忧虑,俟鄙人一到故郡,便知分晓。”是夜两个如鱼遇水,免不得重整旧欢,正所谓新娶不如远归,云一雨一之间,十分恩一爱一。到了次日,玉卿悄然独去,探那婉娘消息,只见双帘封锁,不知去向。那左右邻居都是严七一党,难以启问,惆怅而回,正崔护所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一春一风。
玉卿一连住了数日,因为上任限期已促,遂与花氏,含泪话别。
星夜赶到姑苏,郑老夫一妇一,满面堆笑,远远迎接,当夜就叫一班绝妙的昆腔戏子,开筵款待,满座宾朋,无不殷勤趋奉。那本戏文,就是长沙太守贾谊的故事。直做到了鸡鸣,方才席散。玉卿略睡片时,急忙起身梳洗,留着关哥,只带着褚贵,潜近尼庵,再与了音相会。正是:
双鲤不须传尺素,一自一将捷信报禅扉。
却说了音,一自一从玉卿进京科试,便把头发蓄养,未及一年,不觉长了数尺,梳起乌云两鬓,宛然是个绝一色一佳人。及见了乡会试录,备知玉卿两闱奏捷,每日穿艳服,时时盼望。那一曰忽见褚贵报进魏爷来了,忙与静修出门迎接,玉卿一见,又惊又喜。谁想贤卿青丝已蓄,那丰容俏颜,又非昔日之比矣。遂携手进房,细谈衷曲。了音道:
“一自一君去后,贱妾满腹幽思,一言难尽,惟有俚句数首,郎君细看,便知贱妾别后一情一绪了。”玉卿取诗视之,已是誊写成帖,展开一看,是七言绝句二首。其首章云:
黄花凋谢已初冬,不见秦淮信一封;罢得梦魂随月去,忽惊孤雁叫凄风。
右题是闻雁书怀又观第二首云:
青丝虽蓄病难苏,空抱相思向碧梧;揽镜一自一惭玄鬓影,知郎肯买玉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