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我还听人家说……”
现在的病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宁可听信“院子”里说的,也不相信“院士”说的。趁着短时间内互相建立起的些许好感,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果断打断他:“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提人家说了,也别再道听途说,你就听我说,我是你的主管大夫,我保证对你负责任。”我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一心为他们好的打断和武断,最终引领这对夫妇做出了理智和相对安全的选择。
这一台手术由许教授带着琳琳做,我管接新生儿,庞龙回产房看家去了。
剖宫产的手术台下一般需要两个人,一个巡回护士,一个产科医生,产科医生负责新生儿,这个活多年来在协和叫作“接孩子”,是指在手术台下把从子宫里捞出来的新生儿接过来,放到开放暖箱上,擦干、保暖、吸痰、适当给予刺激,协助孩子顺畅地哭出人生的第一声腔调。然后处理脐带,戴上写有孩子和母亲信息的手腕条,最后安全地把孩子护送回产房交给护士。护士帮孩子洗过人生第一个澡后,包得香香暖暖的放在母亲身旁,就大功告成了。
许教授捞出孩子后,琳琳利落地断了脐带,我在台下接过热气腾腾的宝宝一看,天啊,被我说中了,真的是个男孩。
我用开放暖箱里早就烘烤得热乎乎的大毛巾迅速擦干宝宝身上的羊水,摆好他的头,一边叼着吸痰管清理呼吸道,一边惊讶地看着他不停乱动的两腿之间比宝塔糖还略小一号的小鸡鸡。我用手指轻弹他的小脚心,哇,响亮的哭声回荡在整个手术间里,引来两个隔壁等待麻醉还没上台的外科大夫过来看热闹。我回头看了看产妇,她大颗大颗的眼泪正扑簌簌地往下掉。
许教授在手术台上肯定已经感到了她身体因为抽泣导致的剧烈颤抖,说:“这幸福的哭泣让我们没法下针了,心情我们理解,但是再坚持一下下好吗?您再抽抽搭搭,肚皮缝歪了我可不管。”这话说得手术台上的产妇又破涕为笑,肚皮仍然颤动。许教授在半空中举着持针器和镊子,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睛看着麻醉机上跳动着的各项生命数字。我能猜出她因为幸福的无奈口罩下面高高翘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