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宝兴、大维、懋功、抚边、卓克基、毛儿盖,直到甘肃边界,全是狭长沟地。水在乱石中急流,浪花四溅,震耳欲聋。傍岩作路,狭而且危。有些地方,简直没有路。在悬岸上架几根木条,上支木板。有的路被水淹了,须手扶岩石,步步试水而过,稍一不慎,就有被急浪卷上去的危险。记得到卓克基的那天,有一同志被水卷去,幸数丈外有大木横江,得阻住获救,然已淹得四肢无力了。这些地方即所谓大小金川。满清的“十全老人”(乾隆)曾动员二十多万兵,用掉二千多万军费,还杀了两个大臣(张广泗、讷亲)才得这些土司们称臣纳贡。但是这里的文化、生活,一点也没有沾染汉化。
先讲它的住吧:尺多厚的墙,筑个四方桶子,高的三四层,矮的两层,下层关牲畜,屎尿狼藉;二层较好,安厨灶;三层是佛堂,很干净。门窗壁柜,都很精致。逾北的地方,形式稍有不同,下层也住人,那只是一个土洞,墙厚四五尺,门形转弯,从屋顶漏下光来,没有瓦,覆以木板。总之藏人的住,并不见得比汉人差。
吃呢?粘粑调酥油,味道很不差。青稞麦炒熟,磨成细粉,叫做粘粑。临流有水磨,家中有手磨,两片光石,没有齿。可是藏人的麦粉,细得和洋灰面一样。我们在那里没工夫那样磨,连粗磨也来不及,青稞麦,囫囵煮,颇有点“吃不消”。蔬菜只萝卜马铃薯。但到了巴西包座等地,肥大的萝卜和马铃薯,比内地的还好吃得多。碗是木或铜的,陶磁器还没输入。木柴燃料,堆积成墙,三四十斤一块。猪子很少,牛羊很多。牛是牦牛,尾如大扫帚,颇肥大。有一种饮料,是树的枝叶,不知何名,我们喊它做“蛮子茶”,烹饮可助消化,免得肚子胀。
藏民地高寒,麦熟较迟,但土肥沃,不亚江南,麦蔬豆等都很茂密。
穿呢?有各种毛布、毡子、毡帽、毡靴,羊皮毛很厚,硝制不良,一件大皮衣有二三斤重,只有藏人才能穿得起!
……
总之藏人尚全在“自给经济”阶段,只有盐及少数红布自外来的。虽然有贫富,但穿、吃、住等,似乎不大成问题。
保守性很重,基督教那样厉害,我们经过的西南丛山深洞,辄看见屹立的教堂,而藏人区域没有。鸦片烟云贵川普遍产物,而藏人不种。据说,邓锡侯曾劝藏民种鸦片,因其地肥,不种麦,拿鸦片到外面换粮食进来,可获厚利,但被藏民拒绝了。帝国主义的货品,本来无孔不入,但到藏民区域碰壁了,连汉人的货,除红布外,也找不出什么。这里看见的现代文明,只卓克基土司索观瀛,在成都读书,带回来的两架机关枪及若干步枪。
因为如此,所以也不容易接受我们的宣传,人躲在山里,不和我们见面。在卓克基找了几个藏民,经过通司和他们解释,他们懂得了,每天有二三十人,从山上运出粮食卖给我们,妇女们出来了,大都率直可亲。每人身上有把小刀,为杀牲割肉吃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