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劫钱,不劫粮,只劫男人,会左右打枪,枪法特别准,搞不好就会杀人……
渐渐地,秀姑的名声大了。人们的口传中,她已经改名为蔡秀姑或赖秀姑。
经过千人万口,她被越传越美,越传越神,许多风流男人都巴不得能被劫持,把上角石寨作为口头禅,作为打赌的条款。可是,多少话说过了,多少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一个风流男人敢把自己送上角石寨去被“劫持”。其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人们传说她虽然美丽如狐,却杀人如麻。
还有一种传说,数十年间,蔡秀姑只杀过一个人,就是猴牯佬。
猴牯佬来往于角石寨,混得比较熟悉。最后一次,是不辞而别,他乘蔡秀姑大意之际,偷窃了她珍藏的二百块银元。这二百块银元是蔡秀姑始终珍藏的党费,在最困难的时候她都没有动用,任何人也不允许擅自动用。
偷窃党费是一种叛变,叛变的人就是叛徒。通过侦察,蔡秀姑得知猴牯佬躲藏在百里之外的方太乡某山村,帮人做木工打家俱。
后来,人们传说某天夜间,猴牯佬突患急病莫名其妙地死了,也有人说他是被人暗算了,猴牯佬的尸体运回了大山里。
真实的情况是,廖秀姑是解放后去世的。
在那阴暗潮湿的大山里长期生活,廖秀姑与“丈夫”曾祥伟,起初交叉感染了滴虫病,后来曾祥伟老伤复发,不久,二人又都传染上了肺病,时而咳出血丝。为了治病,曾祥伟潜往山下,在县城边上租屋居住,一边治病,一边摆个小摊作掩护。
因为害怕暴露身份及某种心理因素,廖秀姑始终坚持不肯下山治病,只是依靠曾祥伟隔三差五送药上山,久而久之,延误治疗,病情加重,身体日见虚弱。
病重期间,曾祥伟常常守候在她身边。
1949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来到兴国,曾祥伟几次到角石寨传递消息,动员蔡秀姑一起寻找组织,恢复关系。
解放军也就是当年的红军。生命中最苦最苦的时候,这是她心目中最后的一线希望。她盼望红军回来,那是她曾经为之浴血奋战的队伍,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弟弟所在的队伍。
可是,廖秀姑顾虑很深,在太长的等待中,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被如何评价。
她谁都怕。终于,廖秀姑没有出山。
红军回来了。却没有听说弟弟回到兴国,她心中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
廖秀姑抑郁而死。那是在1950年初,死时,只有她一个人在角石寨煎熬着最后的时刻。数日后,曾祥伟来到山上,她的尸体旁边一只布包还包着那枚苏维埃的红印。他叹了一口气,将印章与尸体一块,埋葬在角石寨后通往峰顶的路边,没有墓碑。
之后,曾祥伟永远地离开了角石寨。遵守对廖秀姑立下的诺言,他把这故事埋藏心内,直至今日。
那是一片斜斜的陡坡,坡上一丛丛绿茵茵的荆棘蓬蓬勃勃,特别繁茂。我知道,这是廖秀姑的坟墓,也是另两名红军战士的坟墓。
没来由,坟墓旁陡起一阵旋风,四下里,几片树叶缠缠绵绵地旋转,似一簇未亡的灵魂!在坟前,我鞠了三个躬,低头站了很久很久,向一些远年的魂灵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