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小嘎子心里一热,那大滴的泪,又流起来。可是,他却猛地把拳一举,问道:“打你的那家伙,是不是巴斗脑袋,蛤蟆眼,留着一撮小黑胡?”
老满叔亲切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并不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嘎子却仰着颏儿,大眼闪了两闪,忽又自我否定他说:“咳,管他谁呢,一总儿是阶级仇、民族恨!统统都得报!走着瞧吧!”
老满叔见他攥着拳头只顾发狠,便说:“你大半还没有吃饭吧?小胖,抱柴禾点火!”
黑胖正在里里外外地收拾着破碎东西,小嘎子一眼看见他手里正拿着那挂“柳条鞭”,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把木头手枪一拔,跑过去说:“胖哥,把这个给你吧!以后别记恨我了――你那天把我也摔得够呛,可疼呢!”
黑胖却瞅着他爸爸,退着身子说:“这不是你的纪念品吗?我可不要……”小嘎子赶着说:“我现在又有了真手枪了,拿着吧,我也给你当纪念品!”黑胖忽然也想起个主意:“那么,这挂鞭也给你!”
“这更好啦!”小嘎子往起一跳,搂住了黑胖的脖子,“那我也有你的纪念品啦!”
“哒哒哒……”突然一阵机枪声传来,听距离也就是二三里地,随即砰砰啪啪响成一团。老满叔说声:“打上了!”拔腿往外就跑,小嘎子和黑胖也追出去。三个人爬上梯子,隔墙一看,只见漫洼的庄稼棵里,鬼子“白脖”纷纷乱跑;从吞虎口那边,黑压压一线八路军,扇子面似地追了过来……
“哎呀呀!”小嘎子急得搓着手乱叫,“就势儿打他个截击,够有多美吧!可他妈的,我的枪还在大树尖上哩!”
十五
就象紧跟着霹雳的一阵暴雨,来得快,也收得快,三下五除二,一场战斗便结束了。一来敌人学滑了,早有警惕;二来青纱帐也给敌人占了便宜。机关枪一开火,唏哩哗啦,除了几个腿慢的,都逃得无影无踪。小嘎子空拍了半天手,“张嘴灯”还在老鸹窝里,只落个白瞪眼。吞虎口追来的队伍,正是钱云清带的地区队,显道神似的大个李,老远就给小嘎子认出来了。他发声喊,跳下墙来,直迎着扑过去。把战士们逗得直纳闷: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呢?
“小嘎子!哈哈,你成了土行孙啦!”大个李挺亲热地问:“你这是打哪儿来呀?”
“打荷花湾儿!”小嘎子脸上笑得花儿似的。
“碰上鬼子没有?”
“碰上了呗!好家伙,差点闹个壮烈牺牲!”他回身指着说,“多亏老满叔,要不,可真要算我的伙食帐啦!”正说着,钱云清带着通信员们也赶到了。小嘎子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一五一十地告诉着老满叔救他的经过,可那神气倒象夸耀区队长的功德似的。大家听完小嘎子的叙述,一齐把老满叔围起来,向他道谢。卫生员忙胞过去给他上药、绑扎。还特别送了一个空瓶给黑胖。喜得大小两个胖墩儿左右回头,笑呵呵地不知怎么才好……小嘎子也蹦蹦跳跳,欣喜着刚对这场奇巧的遭遇,心里快乐非常。不想一回头,见钱云清那对深深的眼睛,正盯着他微微地笑,笑里还含着一股神秘的意味,他不知要出什么事,一下子心里发起毛来。
“小家伙,”区队长发话了,“伤养好了不是?”
“养好啦!”小嘎子把腿在地上顿了两顿,表示很绪实。
“养好了就又发嘎!”区队长仍然笑眯眯地,“你把手枪藏到哪儿去了?”
“什么手枪?”小嘎子嗡一下子,登时红了脸。
“又装傻!”钱云清不慌不忙,紧盯着他的眼睛。
小嘎子愣一愣,忽然“喷儿”的乐了。他眯撒着眼儿,还想撒赖。区队长却不等他开口就说:“快去拿来!”
“好好好!”小嘎子怪可怜地点着头。可是他仍然凑到区队长身边,撒娇似地央告起来了:“好个区队长,我马上就去拿来。可是我有个要求:你得叫我再挎十天。――只挎十天!日子一到,你叫我给谁我给谁,这还不行吗?”
区队长说:“你总是有条件!”又瞅他半天,忽然问,“你先说,把枪藏在哪儿了?”
小嘎子仰头一指:“在老鸹窝里。”区队长也仰头一看,忍不住也笑起来。他终于点个头说“好吧。可是第一,你先得服从命令;第二,再缴了枪不许又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