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双手捧住他的脸,开始担心,她急切地说:“子辰你不要这样,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要这样。”
子辰沿着医院的走廊乱转,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时不时撞到行人,嘴里自言自语:“我没有不要你,我没有要扔掉你,你来到这个世界我很高兴,我没有觉得你是我的麻烦,我会让你快乐地长大的……”
蓁蓁搂住他,心疼极了,她受不了他脸色苍白视线涣散,受不了他断断续续的呼吸,她的心像被塞在磨盘里碾,鲜血淋漓碎如齑粉。要怎样才能停止他的痛苦?这个她最爱最爱的男人,如果可以让他回复到刚进来的样子,蓁蓁什么都愿意,她宁可自己吞下这个恶果苦果。
“子辰,”蓁蓁的眼中积满泪水,却没有抽泣,“这不一定是你的孩子……我还有个美国男朋友,叫Brian……孩子,也许是他的……”
子辰似乎有些晕眩,闭上眼睛静静站着不动,然后他伸出手,把蓁蓁攀住自己肩膀的双手拂落,就如同他的衣服上沾了灰尘,没有一句话,他转身离去。
蓁蓁意识到了什么,不要命地抓住他的胳膊,恐惧如巨浪,此起彼伏,纷涌而至。她无法组织语言,也没有了思维:“不要离开我!不要走!”
子辰没有回头,蓁蓁怎么也拉不住他。
子辰走出医院,抬头看着天空。云彩是多变的,它似乎没有自己的形状。当阳光普照大地之时,云簇拥在太阳旁边,像臣僚侍候君王似的。可当风儿从任何方向一招手,云就乖巧地追逐风儿去,天空变得万里无云。
子辰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我怎么会爱上一个这样的女人啊。”
口袋里手机铃响,来电的是郑学敏。
郑学敏说:“舜茵大出血,要做手术,她先生出差,婆婆带孙子回老家串门去了,你来签个字吧。”
舜茵是自己支撑着走到医院的。郑学敏检查后确诊是胎盘前置引发的晚期妊娠大出血,要保住大人和孩子只能剖腹产。舜茵和郑学敏说她自己在手术单上签字,可不到一分钟她就昏迷了。
子辰签完字,筋疲力尽地坐在产房外的凳子上。他来得很急,上楼时撞到拐角的金属栏杆,脚踝非常痛。低头看看,血从袜子上端冒出来,把牛仔裤的裤脚染得一片斑驳,子辰没有处理伤口,肘弯支着膝盖,垂着头,再没有动的力气。
其实没有思维是很幸福的事。没有思维的时候,时间也失去了概念,人间是宇宙间的黑洞,失去思维和时间才能浮游出去。
子辰仿佛听到有个甜美的女声在对自己说话,他疲倦地抬起头,白衣白帽的小护士手中抱着个蜡烛包:“恭喜,生了个千金。”
子辰接过来,襁褓中的孩子呜哇呜哇哭。满脸皱皮,卷头大的小脸蛋像酒鬼那么红,没有眉毛,倒是有一头黑压压的头发,双目紧闭,嘹亮的哭声中并无悲切,更像是庆祝什么似的理直气壮。
子辰不觉露出一丝笑意,他说话仍然费力,声音低哑:“妈妈呢?她平安吗?”
护士点头:“手术很顺利,趁着她没醒,快去熬点汤给你太太喝,她最近一段时间都只能吃流食的。”
有事做是好的,子辰现在也需要找些事来做。他在医院门口遇见了郑大夫。
郑学敏叹了口气:“舜茵的先生和婆婆都打来电话,我还以为是问舜茵平安了没有,谁知道第一句就问是男是女。我说是女孩,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我担心他们不会来医院了。”
子辰说:“没关系的,我照顾她。不过我什么都不懂,郑阿姨,麻烦您多教教我。”
郑学敏说:“剖腹产一天都离不开人的,加上月子,事情太多了。我托朋友在找月嫂呢,好的大概三四千吧,便宜的也要两千。”
子辰说:“郑阿姨,我没带那么多钱,你们这哪儿有提款机?”
郑学敏告诉他取款机的位置,又叮嘱说:“别乱给她吃东西啊,手术后6小时才能进流食。藕粉、红枣水、米汤都行,现在不能吃油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