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冬的一个晚上,四川军阀杨森部下的一个连长,吩咐连部小号兵在第二天拂晓前将在押的一个红军战士拉出去枪毙。小号兵思来想去作出了决定:就是自己舍命,也要搭救这个红军战士。夜深人静,小号兵带着一套士兵服装,悄悄来到关押红军战士的地方,支开了哨兵,让红军战士换上川军军服。然后,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出警戒线,奔向红军活动的山区。
小号兵是谁?他为什么要搭救这位红军战士?
小号兵叫吴,原名吴克刚,就是后来在抗日战争中威震敌胆的“江南吴老虎”。他投奔红军之前的那段崎岖的人生道路,促使他坚定地走向革命。
1910年5月,吴出生在四川省万县的一个雇农家庭。父母兄弟在地主的残酷欺压下先后去世,孤苦伶仃的吴,被迫当了地主家的放牛娃。他忍受不了非人的生活,跑出来投了川军。收留吴的小头目升了连长,吴成了连里的号兵。
这时,由王维舟领导的红军川东游击军正在梁山、达县地区活动,常与川军较量。在战斗中,红军也有不幸被俘的,被川军抓来之后不是关,就是杀。吴在连部颇得连长欢心,这使他有机会与被俘的红军战士接触,听他们讲述红军战士为谁当兵,为谁打仗的道理。他为之感动,产生了搭救红军,投奔红军的想法。
吴跟着他搭救出来的红军战士,翻山越岭,夜行晓宿,在宣汉找到了中共川东特委领导的川东游击军。接待的同志得知吴熟悉号谱,还带了一支精致的军号,就留他在团部当号兵。同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
在红军中,吴战斗时总是提着手榴弹,冲在最前头,吹响嘹亮的军号,将指挥员的意图及时传达给部队;还用手榴弹杀伤敌人,赢得了指战员的赞誉。不久,部队编为红四方面军第三十三军。1934年3月,他提升为营部号目,后来又由号目越级提升为营长,在一次战斗后,升任为团参谋长。
1936年6月3日,吴所在的部队与进入四川甘孜地区的红六军团会师。吴被调任红六军团十六师四十六团参谋长。同年冬,长征到达陕北后,他升任第十七师五十二团团长,安源矿工出身的刘先胜是这个团的政委。
1937年初,吴入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二期学习。年底,组织分配他到新四军去工作。经过长途跋涉,他于次年2月到达南昌。新四军叶挺军长任命他为三支队六团副团长。六团是由坚持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的闽东工农红军独立师改编的,团长就是原来的师长叶飞。他有了吴这个助手,真是如虎添翼。
1938年2月15日,毛泽东回电项英、陈毅:目前最有利于发展地区,还在江苏境内的茅山山脉,即以溧阳、溧水地区为中心向着南京、镇江、丹阳、金坛、宜兴、长兴、广德线上之敌作战,必能建立根据地。六团奉命由皖南东进苏南的茅山地区。2月下旬,插入白兔、宝埝一带,伺机歼敌。宝埝,是句容县的一个大镇,为苏南日军的据点。日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六团决定派几个人化装去袭击一下。这次袭击任务由吴负责组织。
3月上旬,部队从当地老乡那里获悉,宝埝据点的日军小队长常独自到镇上理发店刮脸,吴决定首先从这个日军小队长开刀。于是,把曾当过侦察员的四连连长黄明新找来,向他具体交代了任务。行动前,吴再三向黄明新叮嘱:“我们是头一次和鬼子打交道,要沉着勇敢。执行任务时胆子要像天那么大,但心应像针那么细。”
经过吴周密策划,一天,黄明新带领7名侦察人员,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宝埝镇,在镇中心的理发店附近隐藏起来。9时许,日军小队长果然进了理发店。等他在理发椅上坐定后,黄明新便进去和他并排坐着理发。当理发师的剃刀遮住日军小队长视线的时候,黄明新“呼”地站起,用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等他醒过神来,意欲反抗时,黄明新果断扣动了扳机,那家伙应声倒地。黄明新拾起他的手枪和皮包,与其他几名队员飞速撤到镇外。
新四军打死日军小队长的消息不胫而走,鼓舞了苏南人民,也震惊了宁沪线上的日军。紧接着,六团又在金坛、句容、溧阳境内,连续进行了白兔、北山、南塘等战斗,迫使日军龟缩据点,不敢轻举妄动。
4月底,叶飞与吴率领六团向苏(州)、常(州)、太(仓),澄(江阴)、锡(无锡)、虞(常熟)地区挺进。5月5日,在武进县南戴溪桥与我党领导的梅光迪、何克希抗日游击队“江南抗日义勇军第三路”(简称“江抗”三路)会合,两支部队奉命统一整编为“江南抗日义勇军”,六团编为“江抗”二路,梅、何游击队编为三路。“江抗”总指挥部由6人组成,梅光迪为总指挥,叶飞、吴、何克希为副总指挥,乔信民为参谋长,刘飞为政治部主任。
部队整编后,吴率“江抗”二路二支队廖政国部继续东进,直插常熟阳澄湖。到达那里后,又与当地的“民众抗日义勇军”(简称“民抗”)会合。5月31日拂晓,部队到达江阴县的黄土塘。黄土塘是一个大镇,一条大河把街道隔成两半。河上有座高大的石洞桥,两边是陡峭的土堤,镇外是一片稻田。吴随二路五连行动。他们进入街内时,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吴压低嗓子命令部队:“占领房屋!”话音刚落,侦察员赶来报告:“发现鬼子!”吴急问:“多少?”侦察员答:“约有五六百,分三路来的。”原来当面之敌是日军下乡“扫荡”部队,几乎与我军同时到达黄土塘,一场艰苦的遭遇战不可避免。吴立即命令五连,用猛烈的火力掩护部队抢占石洞桥。霎时,机枪、步骑枪的射击声,掷弹筒、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炽烈的战斗在镇内外同时展开。
激战竟日,镇外稻田里日军死尸一片,但他们仍不甘心失败。大路上,奔腾着挥动战刀的骑兵。突然,河堤上响起吴的吼声:“冲啊!”他那身先士卒的行动,激励着部队,连续打垮敌人的多次冲锋,迅速改变了三面受敌的局面。
黄土塘枪声一停,部队继续前进。在甘露镇附近,从“江抗”二路调出部分干部、战士,与“民抗”合编,组建了“江抗”第四路、第五路。而后,兵分两路:由吴、何克希率二路二支队和五路继续东进;另一路由叶飞亲自指挥,转战在沪宁线上。
两路部队,分头并进。叶飞指挥的一路首战吴县西北、京杭运河与浒光运河交汇处的浒墅关,全歼守敌,迫使沪宁线停车三天,江南日军为此胆颤心惊。
吴、何克希率领的部队,穿越日寇据点,也取得了一连串胜利。7月下旬的一天黎明前,他们来到一条大江边,吴估摸着这儿离上海不会太远,便命令部队作好战斗准备,隐蔽待命。
8时左右,哨兵报告:“附近几个大镇的碉堡上飘着太阳旗。公路上有满载日军的卡车向北边大镇奔驰。”显然,这是日军的战斗行动。吴的表情显得惊人的严峻。少顷,参谋报告:前面就是吴淞江,江上原来每天都有不少船只来往,唯独今日不见一条。
“是不是敌人发现了我们?”吴考虑到敌我兵力悬殊,果断决定抢渡吴淞江,甩掉敌人。忽然,一阵马达声由远而近,又有十几辆满载日军的卡车从公路上开过;江上也有几条汽艇从下游驶来;空中同时出现了两架飞机。面对这个情况,吴反而平静下来,笑着对身旁的支队长廖政国说:“鬼子摆出这副架势,是想吃掉我们,至少也想把我们撵回西边去。嘿!我们偏要向东,偏要渡过江去,直抵上海市郊。”
中午,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5条木船。吴命令二支队掩护五路先渡。这是在日军重兵压境下的战斗行动,时间就是胜利!吴沉着指挥,使部队顺利渡过了吴淞江,于第二天插到青浦县观音堂一线。途中,伪军出来拦阻,吴指挥部队激战一下午,打得伪军狼狈逃窜。当晚,他和廖政国分左右两路进行追歼。右路一鼓作气,追出60余里,打掉几个敌伪据点,抵近虹桥镇,在廖政国周密组织下,不费一枪一弹,突入虹桥飞机场,火烧敌机4架。这就是抗战史上有名的“夜袭虹桥飞机场”战斗。左路,接连端掉5个敌据点,与右路在虹桥附近会合,直捣伪军老巢——黄渡北张角,全歼残敌。次日,上海租界出版的《华美夜报》、《大美晚报》等都用特大字体,报道了“新四军进抵上海邻近”、“夜袭虹桥飞机场”的新闻,把新四军描述得如同神兵天将,使驻扎在上海及其周围的日军,惊恐万分。
(济南军区政治部组稿范执中撰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