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天险腊子口是进入甘南的关键性的一仗。腊子口,位于甘肃迭部县东北,岷县以南,是由川西北通往甘南的咽喉,是红一方面军长征中遇到的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国民党在此设置重兵扼守,企图阻止中国工农红军进入陕甘地区。于是,在中国西北部的这一险关隘口,爆发了一场红军长征中颇为著名的战斗。
1935年9月15日黄昏,红一军团第二师第四团接到师部命令:“即速继续北进,着第二师第四团为先头团,具体向甘肃南部的岷州前进,三日之内夺取天险腊子口,并扫除前进途中拦阻之敌人!”英勇的战士们在响亮的军号中向200里外的腊子口进军了。
黑夜,暗无星光;山路,崎岖难行。战士们翻大山,过独木桥,穿老林,摸黑前进。山上没有道路,只靠随着先头部队走过之足迹前进。浓雾和雨又笼罩着全山,山之高大无可测量。战士们进入山林不到10里,天已漆黑,既无路又无火光,一个跟着一个,像瞎子一样牵着往前走。扛无线电台及伙食担子的同志,跌得一塌糊涂。前面的道路一堵,后面就跟不上。连队与连队之间失去了联络,失去联络,方向也就迷失,于是互相乱摸乱找,满山谷都是人。这里叫:“司令部在哪里?”那里叫:“电话队在哪里?”“无线电队在哪里?”“工兵营在哪里?”“炮兵团在哪里?”四面号音也吹个不停,你问我答,声音十分嘈杂。司令部大概见这种情形无法行进了,于是下了一道命令,令各部就地停止行进。各人听到停止行进号音之后,便就地找根树木靠着坐下。坐到天亮,张开眼睛一看,明明同队的人就在自己旁边,相隔不到咫尺,但坐了一晚却不知所在,大家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好笑。
9月17日红军赶到了天险腊子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战士们吃惊不已,腊子口被称为天险当之无愧。
这一带,周围都是重峦叠嶂,莽莽森林。从北面的达拉梁到南面的白龙江,有一条30多公里长的峡谷,叫腊子沟。沟里流着腊子河水,河的右岸是绝壁,拔地而起。人是爬不上去的,甚至连山羊也无处插足,只有鸟儿才能找到立足之地。河的左岸崖边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往岷县城。而腊子沟两边的山头,仿佛是一座大山被一把巨斧劈开了似的,既高又陡。两旁几十米高的悬崖峭壁,巍峨对峙,中间相隔只有几米宽,终年流水的腊子河,便从沟底哗哗地流出,水深流急,激荡而成漩涡,很难游过河。河上横架着一座东西向的小木桥,把两山连在一起。要过腊子口,就必须通过这座桥,除此别无他路。
人们说:“人过洮岷山,像过鬼门关;走过腊子河,像过老虎口。”敌人就在这木桥和山河处,布置了重兵,进行防守。在桥东山脚下,有敌一个营驻守。在桥头顶端的悬崖上,筑有几个坚固的碉堡,敌人有个机枪排驻在里面,4挺重机枪排列在桥头堡内,封锁着红军向木桥进攻时必须经过的三四十米宽,百十米长的一小片开阔地。因为视距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射口里的枪管。碉堡的下面,敌人还筑有工事。在腊子口后面的三角形谷地,驻有敌人一个营,亦筑有工事。口子后面的腊子山,横空出世,山顶上积着一层白雪,山脉纵横。据确切的情报,敌人以1个旅部率3个团的重兵,扼守着口子至后面高山之间的峡谷,组成交叉火力网,严密封锁着红军的去路。敌鲁大昌部妄图凭借此险隘,阻挡红军北上的去路。在敌人眼中,这个据点是坚不可摧的。
红军指站员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和敌情,进行了缜密的侦察。他们发现,腊子口敌人的防守并非没有弱点,其弱点就在于敌人的碉堡没有盖顶,只要居高临下,易被攻破;口子上敌人的兵力都集中在正面,凭险防御,两侧因是高山,敌人设防的力量薄弱,山顶上没有敌人。如果迂回到敌军侧后,爬上高山,从上向下以手榴弹投向碉堡,配合正面进攻,腊子口敌人的防线就可攻破了。
可是,如何才能攀上对岸的陡壁呢?这面石壁,高约80多米,几乎与地面成90度,既直又陡,连猴子也难爬上去,石缝里零零星星地歪出几株弯弯扭扭的古松。这时,一个贵州入伍的苗族小战士毛遂自荐,说他能爬上去。大家都惊奇地望着他。这小鬼只有十六七岁,个子不高,很瘦,脸黑巴巴的,只是那双大眼睛乌黑有神,流露着一种山野的彪悍之气。
原来他是从云南贵州的苗区入伍的,从小受民族压迫、阶级压迫很深,反抗性很强,入伍后,经过教育,作战非常勇敢。战士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云贵川”。“云贵川”说,他在家采药、打柴,经常爬大山,攀陡壁,眼下这个悬崖绝壁,只要用一根长竿子,竿头绑上结实的钩子,用它钩住悬崖上的树根、崖缝、石嘴,一段一段地往上爬,就能爬到山顶上去。
大家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苗族小战士的身上,只要他一个人能爬上去,在山顶上绑好绳子,就可以上去一个连,一个营。
腊子沟水流太急,难以徒涉。大家找了一匹高头大马把他驮过河,“云贵川”利用外凸的山石形成的敌人看不到的死角,轻手轻脚地溜到断崖之下。只见他赤着脚,腰上缠着一条用战士们的绑腿接成的长绳,拿着长竿,用竿头的铁钩搭住一根胳膊粗细的歪脖子树根,两手使劲地握住竿子,一把一把地往上爬,两脚用脚趾抠住石缝、石板,噌噌噌,就爬到了竿头的顶点。他像猴子似的伏在那里稍喘了口气,又向上寻找可以搭钩的石嘴……
战友们个个提心吊胆,屏住呼吸,生怕他会掉下来。终于,小鬼登上了绝顶,稳稳当当站在夕阳艳丽的红光里。他一只手拿着长竿,一只手还向这边摆了摆,似乎是说他的毛遂自荐并非虚妄。接着,他就用同样的方式,一级一级地顺着竿子哧溜哧溜下到断崖之下。
难题解决了,参谋处下令,将全团指战员的绑腿都收集起来拧成粗绳,由“云贵川”带上山顶。团长王开湘亲自带领由一、二连和侦察队、信号组组成的迂回部队随着“云贵川”爬上山去。战士们一个个精神饱满,背挂冲锋枪,腰缠十多颗手榴弹,准备从“天上”给敌人的碉堡送份“大礼”。
迂回部队上去了。在迂回部队攀崖的同时,担任正面进攻的二营战士们也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六连是主攻连,20个突击队员在四团政委杨成武,六连连长杨信义、政委胡炳云的指挥下,以密集的火力作掩护,手持大刀和手榴弹,悄悄向隘口独木桥运动。狡猾的敌人,凭着险要的地形和坚固的碉堡,有恃无恐地躲在工事里一枪不发,等到红军接近桥边时,就投下一大堆手榴弹,一团团火光在隘口翻腾飞舞。红军几次冲锋都没成功,先后伤亡了一些人。
“打,不让兔崽子抬头!”红军进一步加强了进攻的火力。所有轻重机枪像滚雷似的轰鸣,子弹打得敌人阵地上的石头直冒火星,周围的树木都烧成焦炭。但是,仍压不住敌人,敌人碉堡内的机枪像一条条毒蛇乱吐火舌,敌人扔过来一束束的手榴弹,不断在战士们突击的道路上爆炸。从黄昏一直攻到午夜,战士们仍无法接近桥头。敌人扔过来的手榴弹爆炸的弹片,在桥头30米内的山路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有的地方,没有爆炸的手榴弹已经堆起厚厚一层了。
夜色沉沉,敌人认为红军无力进攻了,都缩进碉堡里打起盹来。岂知,红军又组织了突击队员,他们一个个背插大刀,身挂手榴弹,有的还佩有一支短枪,趁着天黑,分作两路,一路顺河岸崖壁前进,摸到桥肚底下,攀着桥桩运动到对岸,以袭击桥上的敌人,另一路先运动到桥头,等第一路打响,他们会同第一路,对桥上敌人实行两面夹攻。
突击队员的正面战斗正在进行,突然从敌方的后山上,接连升起了一红一绿的信号弹,这是迂回部队胜利到达预定地点的信号。接着,又有3颗红色信号弹从正面突击队的背后升起来。这是发起总攻的信号。信号弹还没有熄灭,冲锋号、轻重机枪、迫击炮和呐喊声就从四面八方一起响了起来。
在敌人正面的战士们,抡起大刀,端起步枪,在敌人中间飞舞、猛击。右边悬崖上的迂回部队,居高临下,对准下面没有盖顶的碉堡内的敌人,扔去手榴弹,并且用机枪扫射,向后山敌人阵地勇猛进击,打得敌人死伤狼藉,四处逃窜,有的从石崖上跌进了峡谷深渊,有的倒悬在陡崖上,手拉着树枝狂叫,有的被撞得头破血流,嘶声哭喊。……腊子口阵前的敌人,听得阵后一片混乱,知道红军兜抄了他们的后路。而正面进攻的红军已经纷纷过河,继续猛冲猛杀,敌人自知处于前后夹击,四面被围的困境,于是甩下枪支,没命地溃逃。
天险腊子口被攻破了。疲惫不堪的宣传队员兴奋地扯起已经沙哑了的嗓子唱起了得胜的凯歌:
腊子口战斗,是红军长征途中少见的硬仗之一,也是出奇制胜的一仗。这一仗打出了红军的威风,显示了红军战士智勇双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硬骨头精神,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军企图把红军困死、饿死在雪山草地的计划。
红军大队长长的队伍,正从腊子口奔向北方,这股铁流一直向前延伸。
感慨万千的杨成武政委即兴赋诗《突破天险腊子口》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