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君子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们的外表可能会很朴素,言语木讷,不会一下讨人喜欢。但久而久之他们德行的光辉必定会慢慢地彰显出来,而且越来越有光彩;而小人总喜欢表现自己,巧言令色,你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他很有魅力,可是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他越来越多的毛病,甚至居心叵测之处。于是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一天天地暗淡下去。这就是俗话说日久识人心的原因。
所以修行修的的是外表平淡而内心丰富;外表简朴而内在美丽;外表温和而内在理智。应该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标在哪里;知道有诸内者行诸于外,自己一言一行都是内心的外化。所以他们会审视自己内心细微的变化,慎独终始,因为一切是他,他是一切。
杜文锦正色道:“刚才是玩笑话,玩笑话。不过,三妹妹我还是要怪你啊。“
“嗯,为什么?”众人都惊异了。
”唉,你把先生请来迟了,如何我读书时先生也能这么教,我不就都懂了吗?说不定也能像二哥四弟那样考个秀才回来呢。”大家大笑。杜文锦是他们兄弟几个中读书最迟钝的,自然就是挨骂挨打最多的。他这样说有推脱之嫌。
“别笑,这是实话啊!当年我在学堂读书的时候,先生什么都不教成天就要我们背书逗句的,背得我脑袋瓜疼还是记不完全。第二天总是被先生抽中后打板子,我那时我真恨死读书了,天天就想着怎么出去玩了。如今看来不是我笨,是先生不会教啊。”众人又大笑。
杜文锦兴致勃勃继续说道:“我如今年纪大了,想好好读书也来不及了,我就指望着先生他们能一直在教下去,这族学一直办下去,将来我儿子就可以出息一点。”众人乐不可支了,这老二真够皮厚的,他去年才成的亲,现在就惦记着把重担交给儿子了。
“啊呸!”杜文斌笑骂道:“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你才几岁就年纪大了?别自己不努力就把原因推到别人身上去。你现在开始读书也来得及啊,哪怕像现在跟着先生多上几天课,多懂些道理也是好的。”众人点头。这段时间跟着先生读书他们都受益匪浅,很多人因此而喜欢上了读书,连大哥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他也是拿起就要瞌睡的。如今身上又有了差使,为了能和大家一起上课他特地和人调换到没人愿意当值的晚班,以便腾出时间来上课。
杜文智说:“还有三妹妹,再有这样的活动一定要让我们都参加了,教化教化,一定要把文化运用在实践中,然后才可以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就是啊,每天上课前的升堂仪也是很好的,尤其看着六弟他们穿着统一的衣裳一起升堂,那种庄重圣洁让我们很感动,也变得肃穆起来。”这次大家没笑,不约而同点头称是。
“咦,要不三妹妹你也给我们大学班也统一做一身衣裳嘛,以后有活动我们一起穿出去,也好扬扬我们杜家族学的名声。”
“这个提议好,但我们也不能白赖着三妹妹,衣裳的钱各家自己出。”
“那是当然的。”
“这还用说嘛!”
杜文芬站在门边看着三妹妹被兄弟们簇拥在当中,时不时地颔首微笑,心里不禁酸溜溜的,这样的三妹妹是她没有见过的,优雅自信,似乎什么都拿得起放得下,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这个三妹妹怎么什么都高她一头。刚才她和姐妹们去店里选衣裳时,看着店里陈列的绫罗绸缎和各式成衣,看哪个都觉得好,每一个都舍不得放下。她人不漂亮,可是穿上那些衣裳,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喜欢得心都要疼了。她今年十九了,却还没有定亲,一个原因是母亲希望她多照顾今年弟弟妹妹,另一个是她对上门提亲的人家不满意,那些都是军户人家的子弟,本人要不是家中长子,下面有一堆弟弟妹妹;要不就是家贫的下级军官。她作为长姐带了弟弟妹妹十几年了,凭什么还要再去别人家当老妈子啊。所以挑来挑去拖延到现在,前几天大哥突然给她介绍了一个西城兵马司百户的小子,母亲应承了,还喜滋滋地对她说:她相看过了,对方是个实在过日子的人,父母也是老实本分的,虽然下面弟妹多,但辛苦几年弟弟妹妹长大了日子就好过了。
看着哥哥弟弟对着三妹妹那样奉承,杜玉芬心里像刀扎一样难受。自己含辛茹苦也没有换来兄弟姐妹这样的尊敬,她杜玉清凭什么又是读书,又是开店的,还能赢得大家这么多的尊敬?
于是,杜玉芬冷不丁地发言了:“不是说能者多劳吗?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三妹妹何不把哥哥弟弟们的衣裳一起做了,显示显示你的手段。”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气氛一下冷了下来。杜玉清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拿起铜壶转身低声唤小厮去打水来。杜玉芳拉了拉自己姐姐的手低声哀求。杜玉芬扭开脸,甩开了妹妹的手。
“三妹妹,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大妹,别无理取闹。”杜文斌脸色有些挂不住。
“大哥,谁无理取闹了?我说的是实话。”
“好吧,”杜玉清看着杜玉芬笑了笑,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我本来想当大姐说的是玩笑话就没搭理,既然大姐这么认真,我就问一句:大姐你的聘礼中有一根金簪子,你给我行吗?”
杜玉芬以前的首饰最贵重的不过是银镯子,银簪子,这个金簪子是实芯的,据说是男方家祖传的宝贝,因为要娶的是长子媳妇,为了显示看重才送了过来,这是杜玉芬第一次拥有的金首饰,喜欢的不得了,它为杜玉芬赢得了许多面子和羡慕的眼光,也让她默许了这桩婚事。杜玉芬每天摸摸就觉得心满意足,睡觉时也要放在枕头下才安心。
“为什么要给你,这是我的东西。”杜玉芬惊异地叫起来。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何必计较这么多呢?”
“可是这是我的东西!”杜玉芬不知要如何反驳,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却只能愤愤不平翻来覆去地嚷嚷着。
“对呀,你的东西不能给我,我的东西送人也要看我高兴,为什么要平白给人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杜玉芬气急败坏,“可是,你有能力,你开店了啊。”
杜玉清笑了,不欲再和她多话,有的人真是和她讲不清道理。她环视了一下大家说道:“为了感谢今天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捧场,我们在醉仙楼定了位待会请大家吃顿好的,每人一个葱烧海参。大伙愿意逛逛的去逛逛,愿意玩的去玩,待会我们午时在醉仙楼碰面,可好?”
噢~大家立时就欢呼起来,纷纷起身准备离去。醉仙楼可是京城出名的做鲁菜大酒楼,尤其是那里的葱烧海参可是一绝。没有预定可是吃不到的。因为太珍贵了,就是杜文斌这样有身份的世家嫡子一年也难得吃上一次,三妹妹这手笔可真是大啊。杜玉芬却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她上前两步怒气冲冲地说:“杜玉清,别假惺惺的,以为你有几个臭钱请大家吃饭就了不起,这个饭我们不稀罕。”
兄弟们无语了,这个大姐怎么这么拎不清呢?一会儿说人家有能力应该给大家送衣裳;一会说人家只有几个臭钱没有什么了不起,她到底是啥意思,一定要三妹妹按你的意愿来安排才算是对的?不要说现在已经分家了,三房的东西凭什么送给大家?就是现在三妹妹也已经够有诚意的了,又是送衣裳又是请吃饭的,为什么大姐还要这样无理取闹?好像兄弟们就应该讹着三妹妹似的。弟兄们的眼光不约而同齐齐看向大哥杜文斌,他们当中大哥和大姐是同一房,杜文斌又是长子应该由他出来说话。
杜文斌很是尴尬,心里也是很难过,他在大妹的身上他看到了原来的自己,他是不是一直也是这样的自以为是?处处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问题,认为自己的看法都是正确的,都是理所当然的?真是可怜、可悲啊。于是,他对大伙说道:“你们先走,我陪着大妹妹说说话。”说罢拉着杜玉芬出了门。
杜玉芬犹不甘心,边走边嚷嚷道:“大哥,你别劝我,这个三妹妹是没心的,你们不要搭理她。三叔被抓了,她没有一点反应,还在这里开店,还在和人说笑,她根本就是无情无义的人。你们不要和她在一起,不然连带了你们。”
这话说的太重了,兄弟姐妹们都不安地看向杜玉清,却见她好像恍若未觉,神色如常地和范斯远讨论着什么,众人松了一口气。
“住嘴,你闹够了没有。”杜文斌呵斥道,加紧把妹妹拉出门去。“你以为跟你似的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就是有心吗?”
杜文锦是个外直内细的人,出了院子悄悄地拉着四弟杜文胜的袖子说:“大妹这样说三妹妹,三妹妹会不会生气报复回去啊?”如果是两年前的杜玉清肯定就会和大妹吵起来了。现在她这么平静反而让他不安了。
杜文胜摇了摇头,“一家人的三妹妹是不会计较的,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你放心吧。”杜三妹妹不会把这些琐事的小事放在心上,更不屑于去报复大姐。相反,她是对大姐充满了怜悯,要不然不会特地提醒他要顾惜大姐的不容易,要对她好一点。还要他去提示大哥:大姐年纪已经大了,蹉跎不起,要尽快给她找一个可靠的人家了。他才意识到他们兄弟几个忽视大姐太多了。
“我知道三妹妹不简单,但三叔现在的情形不好,她这么平静让我反而有些担心。你和她关系好,你去和她说,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杜文锦关切地说,其中也不乏好奇的试探。
杜文胜说:“三哥,谢谢你。你放心,救三叔的事三妹妹一直在谋划,她只是意志比较坚强,时机未成熟之前能够沉得住气。我们是血亲兄弟,她不会忘记兄弟们的。”
“那就好。”
被杜杜文斌训斥后,杜玉芬低头哭了一阵,杜玉芳赶忙拉着她到墙角下劝。杜文斌有些茫然,他站在院子当中,听到旁边裁缝和绣娘的工坊里工人们的说笑声,隐隐约约好像还听到其中有阿眉的声音,她们的生活好像恣意丰富多了。他叹了口气,人与人怎么差别这么大啊。大妹的见识不要说比三妹她们,就是连二妹妹都差得远哪。二妹妹听说这里的师傅,尤其是技艺高的师傅一个月能拿几两银子的工钱羡慕不已,就求了三妹妹也想拿些活回来做。三妹妹就带她来这里瞧,看她能做哪种等级的绣工,结果,她的技艺不要说无法和那些江南请来的大师傅比肩,就是一般的绣娘也比不上,只能做一些绣花边之类的碎活,一个月最多只有一两银子。不过,二妹妹心态好,就是这样她也愿意,她还说:之前都是随便绣的,现在和专业的师傅比较就知道知道的差距太大了,也许她多练练就能一步步地提高技艺了。杜玉清对她的豁达非常高兴,还为她特地介绍了一位师傅带她。二妹妹在家里高兴地说起了这事,大妹妹却冷嘲热讽地说风凉话。
杜玉芳还在劝自己的姐姐,“每个人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何必管人家那么多。虽然是一家人,即使不分家每人都有自己的自由,姐姐何必说那么多刺人的话。
“我也没想怎么着,就是看她不顺眼,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成天在外抛头露面的?也不知道她将来怎么说婆家。”刚才最让她觉得刺目的是那容颜俊秀的范公子对三妹妹那样专注地说话,那样温柔地笑,那一刻她绝望的都要哭了,为什么三妹妹什么都有,她却什么都没有,这世界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