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宇宙与人皆有五蕴:色、受、想、行、识。物质世界的五蕴炽盛,引诱着人的五蕴炙盛,于是种种贪欲翻卷起来,将人掀入欲望的三千弱水之中,一沉一浮。所谓的只取一瓢饮,成了昏黄卷册中一句死气沉沉的偈语,再渡不起凡尘中被欲望塞满的沉重身躯。
在蓝凯与五台山和尚讨论不执着于生灭的时候,张池却在心魔的纵容下与李广森策划了第二次谋杀。
张池折中地接受了李广森的建议。他偷偷录下儿子的声音,拿去让李广森做技术处理。让他遗憾的是技术处理后的效果并不理想,儿子的声音软绵绵的,不象是被绑架。李广森让他想办法激怒儿子,他决定今天晚上再试一次。
进了家门,张池一眼瞥见潘云杉脸色不善。从广州回来后,基本上每天都是深更半夜回家,估计潘云杉已有一肚子火了。他立即将包往沙里一扔,有气无力地坐下,作出一副疲倦不堪、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知道这个女人有个好处,只要是见他愁眉不展,不管心里有多大火也抛到九霄云外。
潘云杉果然脸色柔和下来:“碰到不顺心的事了?”
张池眼睛抬都没抬,只是手撑着下巴对着茶几呆。茶几是一公分厚的玻璃制品,四角有回字形的本色花纹。他的目光跟着花纹走,一直走到头才说“唉,烦死了。还是家里好,家里清静。”
“你还知道啊?”潘云杉端了杯热牛奶,把张池的外套挂进壁橱。
“跃然呢?”张池看看潘云杉。
“在房间。”潘云杉一边朝儿子房间呶呶嘴,一边进了橱房。
张池看了看儿子的房门,又向橱房张望一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只录音笔,打开开关后悄悄放回包里,敞开了包口。
“跃然,吃饭了。”潘云杉一边把菜一盘盘从橱房端出来,一边冲儿子的房间喊道。
房间里没有回答。
“三请四邀的,过会儿全冷了。”潘云杉嘟囔着掀开陶瓷煲的盖,一股香味飘出来。
“好香啊。”张池在桌前坐下。
“是草鸡炖香菇。要说营养还是家里的好,听说饭店里的鸡汤都是加了鸡精的,吃着都让人不放心。”潘云杉从煲里舀了一碗给张池,又夹了一只翅膀放在他碗里。看看儿子还没出来,不由又提高声音冲儿子房间喊道:“跃然,吃饭了。”
张跃然无精打采地走出来,看到张池喊了声:“爸。”
张池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怎么象霜打了似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潘云杉气哼哼地把饭碗往桌上一顿:“还问呢,一天到晚忙忙忙,那是人家的公司,再忙也不会多给你一分钱,你就不能把心放到家里,关心关心儿子。”
张池扫了一眼儿子问:“又怎么了?”
张跃然没有吱声,坐下来闷头吃饭。
“儿子的总经理助理被撸了,打到销售部跑业务了。”潘云杉愤愤地说:“名牌大学毕业,与那些专科生一样跑业务?这不是大材小用?再说,跑业务1ooo元的底薪,跃然还不要喝西北风……”
“噢?”张池并不觉得吃惊,从儿子丢了2o万吓的跑回家,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个主意从心里慢慢升起,先刺激一下儿子,让他牢骚,说不定能制作出对第二次行动有用的声音。然后再心平气和地跟他讲讲为人处事的道理,让他正确对待这次挫折。
“这是只老母鸡,油多。我还去了一些,喝点没事。”潘云杉舀了一碗鸡汤给儿子,悄悄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爸,老总今天有了新助理。说什么让我下去锻炼锻炼,其实就是把我一脚踢开。”张跃然看看张池的脸色。
“噢。”张池把吃过的鸡骨头扔进桌上的盘子里。
“爸,我不想在天翼干了。还是到公路处吧,换一个部门。”张跃然慢吞吞地说。
张池没有回答。
“爸——”张跃然提高了声音。
“你说,你到公路处干了一年不到就不干了,现在又要回去,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说?”张池不紧不慢地说。
“找个理由还不简单,就说原来离开是准备出国,现在不想出去了。我打听过了,公路处监管工作量越来越大,还是需要人的。”张跃然不以为然。
“既然人家需要人,你自己应骋去就是,找老爸干什么?”张池嘲讽地看了儿子一眼。
“现在的社会你不知道?拼的不是能力,是老爸。”张跃然理直气壮。
“你有能力?你换了多少工作了,哪一个干好的?”看到儿子一副抱怨的样子,张池倒真有几分恼火。
“那是工作不适合我。爸,我不比蓝凯差,更不会比罗志斌差。”张跃然显得十分委屈。
“是啊,那会儿上学的时候,我们家跃然成绩是最好的。蓝凯、罗志斌都不如我们跃然。现在,他们还不是一个靠着老爸的权,一个靠着老爸的钱。跃然,当然也只有靠你了。”潘云杉在旁边帮腔。
“你就护着他吧。”张池不满地瞪了潘云杉一眼,然后对儿子说:“你老爸没能力,你靠自己吧。”
张跃然猛地站起来。
潘云杉把儿子按在坐位上,对张池说:“你不能不管,儿子有个好工作,才能找个好媳妇,咱们才能抱个好孙子。我们忙来忙去,忙什么?还不是为了儿子孙子。”又转过脸对儿子说:“找老爸的事,还耍什么臭脾气。好好说,老爸还能不帮你。”
“爸,刚才是我不好。”张跃然言不由衷地道歉。
“你就当你老爸靠不住。”张池一副漠然的样子。
“老爸,我名牌大学毕业,不能说没有能力吧?我就是运气不好,自上次把钱丢在车上后,老板就看我总不顺眼。我现在没有一天是顺心的,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你就算是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儿子行吗?你救救你儿子行吗?”张跃然半是委屈半是哀求。
“你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张池盯着儿子。
“什么?”张跃然诧异地看着老爸。
“我要你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张池提高了声音。
“你救救你儿子行吗?”张跃然又说了一遍。
“再说一遍。”张池觉得儿子声音太低。
“你什么意思?拿我开心?行,我满足你,求您用您伟大的父爱救救你倒霉的儿子行吗?救救我行吗?救救我!救救我!”被戏弄的屈辱让张跃然异常激愤,最后一句“救救我!”几乎达到高八度,在客厅里回荡良久。
张跃然摔门而去。
“张池,你有毛病?这么折腾儿子?”潘云杉也火了。
“我是要让他接受点教训。”张池这会儿心情奇好。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副总威威风风当着,就不知道儿子一直委屈着,给他找份好工作,他干着开心,我们也有个好心情。你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你懂什么?少操点心吧。”张池看看自己放在沙上的包。儿子的声音很有特点,凌方仪熟悉儿子的声音,应该会深信不疑。
“你更懂个屁。你看人家罗正,儿子安排到公安局,那是只金饭碗、铁饭碗。你们不都是四个兜的出身?”潘云杉最忌讳张池说她不懂,火再次上来。
“好了,好了,是我不懂好吧。”张池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她的痛处,息事宁人地说。
“我问你,从广州回来那天你陪客人住在哪里?”潘云杉一直惦记着那件事,但怕惹恼张池,没敢直接问。此刻,心里一火,话就冲了出来。
“在度假村。”张池随口道。
“哪个度假村?”潘云杉紧追不舍。
“塔影湖度假村……”张池见潘云杉脸色不对,不由起了疑心,顿了一下接着说:“去的次数太多了,客户没兴趣,这次换了一家……”见潘云杉脸色又变得平静些,他知道她一定打听过了,就编了个远点的度假村:“镜水轩,是去年新建的,面积比塔影湖大一陪,娱乐设施也全。这年头客户就是上帝。”
潘云杉嘴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
“怎么了?你去塔影湖度假村找我去了?”张池观察着潘云杉。
“没有,没有。我一直在家的。”潘云杉赶紧否认。她想,不能让张池知道自己找过他,一旦知道自己起了疑心,以后干什么事都会提防自己。可是她越是否认越是觉得心虚,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张池的眼睛一直跟着潘云杉的身影转,直到她进了橱房。
张池狐疑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调出了客厅的录像。与杨柳有私情后,瞒着潘云杉的事多了,为了及时掌握潘云杉的动态,他悄悄在自己的书房和客厅安装了摄像头。
他现自己从广州回来那天晚上1o点多了,潘云杉突然关上电视在客厅徘徊起来,不久果断地穿上外套出了门。他判定她是去了塔影湖度假村,去塔影湖度假村打车也就二十多分钟,以她的性格,完全有可能冲过去的。
是她现什么起了疑心?还是出于不满想找自己撒气?张池一时吃不准。他一直觉得潘云杉泼辣有余,智商不足,是自己手心里的一团泥,要怎么捏就怎么捏,如果不是她和他有了儿子,她对这个家付出得多,对他又是死心塌地,他早就把她一脚蹬了。他一向没把她当回事,此刻,却突然觉得不能太小看她。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