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屋小,没升降机,出门赴宴也未必部是楼上店,十天半月没搭“电梯”,忽然置身这么一只铁匣,总觉不安,总多幻想。写过一篇升降机爱上一个男人的故事:夜深,大堂电梯打开门,飘出来千万朵蝴蝶;电梯叫海仑娜,因为某天有人在“她”的铁扉刻了:“海仑娜,我永远的爱。”男人没察觉这个铁匣的心事,他带女孩回家;女孩踏进升降机,升降机就变成微波炉,再开门,男人只见到一摊血水。
电梯的声光颜色,总让我觉得那是一个微波炉,大家挤在一起,都希望给烤死的,是身边人。
“心理学家发现一件事,两个人,同赴一个目的地,在电梯里,他们不会交谈;如果一起爬楼梯,或者,拾级于鸟语花香的长阶,这两个人,一般会聊聊天,话话家常。”拖鞋麦飞说;他能吃饱,就关心思考。
升降机把人关在一起,人反而变得疏离,冷漠,那是“速度”带来的遗害;我们失去“慢”的情趣,“慢”的从容;我们感到闲逸,觉得下一秒,眼前人仍旧存在,大概才会想到跟他“发展感情”,谁会跟一个在微波炉里等出生天的人打交道?
微波炉里这个人,他可能比我们更早“离去”,在下一个数目字出现的时候,化为乌有。
米兰·昆德拉写了一部书,也叫《慢》,对有速度,但无方向的人生,就很有感慨。好想再写一篇小说:升降机会吃人,每隔一段时日,每部升降机都吃掉一些人,吃得骨肉不留;大家只觉得人口少了,出门清静了,朋友不见了,却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情侣在电梯前吻别,温柔的夜,大堂管理员鼾声有如鲸鱼哼的蓝调。“明天见。”你说;但今夜,你可能让电梯吃掉,你的女朋友,也可能让电梯吃掉。繁华闹市,我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门开门合,而生命,是那样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