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人的大脑是有着一定的防御机制的。让人感到非常痛苦的记忆会被自己的脑袋暂时封存起来,以便自己度过那段无比艰难的时刻。但是,脑袋有着防御机制,并不意味着,那些记忆永远不会在你的脑海里翻起波澜。如果那段记忆的主角一直在你的周围不断地出现,那么,无论被埋藏到多深的记忆,永远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吧——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该如何应对呢?是勇于拿起这段记忆,坚定不移地往前走,还是逃避这段曾经生过的,悲伤而痛苦的事情,选择否定掉存在于这段记忆中的自己?但是,无论你做出了哪一个选择,都何其的悲哀和不幸啊——
奈尔森看着自己的手,还有身体。周围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前方有着女孩的哭声,十分微弱和压抑的抽泣。那个小女孩有着和希尔维娅一样深褐色的长微卷,穿着的衣服也让奈尔森感到莫名的眼熟,他仔细地看了看,那是皇家军事学院的校服。希尔维娅真的很喜欢这种制服,以至于自己现在穿的所有的军服都延续了这种黑红夹杂的风格。压抑着自己的黑色占据了衣服的主导,而鲜艳的红色
则起到了点缀的作用。这种风格的衣服若是穿在其他的女人身上,或许会显得当事人更加的矮小,但是,希尔维娅却和其他女人正好相反,这种风格的衣服完美的衬托出了她身上的那种特有的戾气逼人的锋芒。奈尔森在不着调地回忆着关于希尔维娅身上的细节,尔后,目光又转回了眼前的小女孩。没有办法,这个女孩对于现在被困于此的奈尔森来说真的是太显眼了。微弱的光打在小女孩的背上,寂静而黑暗的空间一时间只剩下了奈尔森和这个神秘的小女孩。
奈尔森有点无奈地看着那个背对着他,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着的女孩子。肩膀一抖一抖的微颤着,眼珠吧嗒吧嗒地顺着正在擦着眼泪的双手落到地上,溅起一地的水华。奈尔森叹了口气,终于试着走上前去,摇了摇小女孩的肩膀。“……那个,你还好吧?有没有出什么事?”小女孩似乎是擦了擦眼睛,转过了头来。奈尔森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被她的脸竟出了一身的冷汗。脸非常的白皙,是那种病态的青白,尽管周围的环境很黑,但却隐约地可见皮肤下的血管,像是失去了血液的活尸一般,眼眶里流出来地并不是眼泪,近看后才能现,那是已经粘稠而腐臭了的血水。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事情。最恐怖的是——奈尔森看不到她的眼睛在哪里。眼眶是空洞的,里面空无一物。眼眶周围的伤痕似乎是在变相的提醒奈尔森——有什么人残忍地把这个女孩的眼睛给活生生地挖了出来。
小女孩是盲的,但是,却似有似无地“看”着奈尔森的那个方向。她眼眶里流出来的血水越地汹涌起来,整张脸都快要被那浓稠腐臭的血水给覆盖住了。她朝着奈尔森的方向伸出了自己脏兮兮的手,被血水沾满的双手僵硬地抬了起来,像是想抓住他因为快地退开而扬起的衣角。奈尔森惊呆了,潜意识里的应激反应又促使他飞地往后跳开了一步。小女孩也想要跟着奈尔森前进,她蹒跚着,想要迈出第一步,只是——自己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了。她的身体,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断成了两段。流出来的血液和器官掉了一地,散散落落的,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这真的是太悲哀了。即使是有着这样不能入目的残缺着的身体,女孩也依旧在不断地向前爬行着,像一只卑微的蠕虫那样不断地挪动着,像祈求着什么东西一样,朝着奈尔森的方向不断地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缓慢地移动着。
奈尔森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只是不断地向后退缩着,逃避着女孩的追逐。终于,女孩终于开了口。她眼眶里流出来的血水进到了她的嘴巴里,而小女孩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只是一个劲的问着奈尔森,“呐……呐……奈尔森?……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选择我?是因为……我……太丑了吗?……为什么,要……抛下我?是因为……我不乖嘛?我……我会为了你……而努力的……请不要……请不要……抛下我……留我一个人,在这黑暗里……不要走……不要走……我求你……”奈尔森不忍心看她的脸,只是偏过了头。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生了。
希尔维娅竟然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这里。奈尔森下意识地想去拉她,带她离开这里,可是,当他摸到她的军服时,那只手竟然径直地穿了过去。——这是个幻象?!奈尔森彻底地愣在原地。“砰!”“砰!”两声枪响响起。子弹掉到了地上,出了清脆的“哐当声”。希尔维娅嫌恶地看着地上还在蠕动着的肉块,还有更加散落不成形的女孩子,“明明已经被一枪爆头了,还是这样不知廉耻,毫无尊严地活着,真是让人感到……非常非常的恶心。”女孩奄奄一息地抓住希尔维娅的脚腕,对她喊道,“不……不要……不要否定我……不要扼杀我……求你了……我真的,很爱很爱那个男人……不要……不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女孩哀求着希尔维娅,但是,后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表示,没有怜悯,也没有慈悲。仿佛像是在看着一具尸体一样,希尔维娅蹲下身来,捏住女孩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脸颊。“多么可悲的人生……多么不知羞耻的欲望……你的心底承受着的感情和欲望太多,以至于你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落魄不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从下巴那里缓缓地滑到了女孩的脖颈处。希尔维娅冷淡地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奈尔森似乎听到了一声颈骨碎裂的声音,然后,女孩的头就这么低垂了下来。——那个女孩死了。被希尔维娅亲手掐断了生机。而希尔维娅对此毫无表示,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真的是太悲哀了。被迫杀人的人也早已对这种血腥的场景感到麻木。希尔维娅还不死心,似乎是生怕女孩死灰复燃一般,她抬起脚,把地上还在疯狂蠕动着的肉块用脚狠狠地踢起。她的全身上下顿时沾满了血迹和肉沫。很难想象,这是一向温文尔雅的希尔维娅会做出的残忍暴虐的举动。
奈尔森呆呆地看着希尔维娅的一举一动,理智告诉他——必须得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和希尔维娅一起。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奈尔森去拉希尔维娅的手,却依旧徒劳无功。但幻象的希尔维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了头来。她的眼神空洞而无知地看着奈尔森那个方向。
“我说……你总算应该满意了吧?”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什么人一般,低语着。“这可是……我第一个杀掉的孩子……”希尔维娅面无表情,但是,眼眶也和那个不知道身份的小女孩一样,鲜血逐渐顺着眼角滴落下来,染红了整张的脸颊。脖颈歪曲着,嘴角有着和整张惨绝的脸都不相称的诡异弧度。“哎呀呀……我好像,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呢……”像一只恶魔般的低语着,诉说着令人悲哀和绝望的现实。
“呼……呼……”奈尔森被惊醒了。他大口地喘着气,摸摸自己的背部,已经全部被冷汗所浸湿了。这个梦是在提示着什么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希尔维娅杀掉的第一个孩子?不敢再去多想。奈尔森看着外面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原本惊惧的心也恢复了一点平静。“梦吗?这……究竟预示着什么呢?不不不,梦一定是和现实相反的——也许,只是我多想了……”今天,希尔维娅就要回来了。自己也应该好好地准备一下,启程去迎接她了。
海港还是一如既往地围着大量的人。只是,今天因为希尔维娅,难得一见地辟开了一个干净的场地。凯特·迪瑟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遥遥地看着那艘即将靠岸的船只。终于,一双精致的军靴出现在所有人的视角里。凯特象征性地和希尔维娅握了握手,客套了几句,“欢迎回归,将军。路上还算顺利吧?”
“——还好。”希尔维娅也假惺惺地客套了几句。德莉莎跟在希尔维娅的后面,她低着头,默默地抚摸着胸口佩戴着的狄俄尼索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靠岸的时候,总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暗中窥伺着这边的风景。……是自己多虑了吗?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生什么惨绝人寰的变故。也许是多想了?
忽然间,人群中有一只细长的枪管伸了出来,枪口正对着希尔维娅的方向。“砰!”德丽莎听见了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