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的我对一件事物的评判往往从两个方面衡量——好不好看,好不好吃。综合来说,就是一个外貌协会的吃货。比方说,装在白色饭盒里打包回家的剩饭剩菜,直接就着饭盒吃掉是决然不能接受的,必须精挑细选一个最雅致的盘子,将其美美地摆好,转身到阳台上掐一段娇嫩的薄荷叶子点缀盘沿。端上去的时候饭桌上必须铺上很文艺的红色格子小布,餐后水果洗切好装到同样美好的器皿里,筷子和勺子最好是原木的,在碗边摆出看似随意其实凹了老半天的造型。一切尘埃落定后安坐在桌子前,欣赏完自娱自乐的画面之后,安详地开动。
身为一个饭桌上的外貌协会资深会员,吃饭的形式感看似不可懈怠,但其实我是既严格又宽容,大饭店那种雕龙刻凤的炫技菜式并无法打动我,在冬瓜盅上雕出的万里长城和把冰山搬到桌子上的深海鱼刺身,看起来太心累了,令人承受不来。我欣赏和珍惜的反而是一些很草根和原生态的美,又或者是带着巧妙心思的小细节。比如一锅潮州牛肉丸汤,澄清的汤水漂着碧绿的芹菜末和金黄色的炸蒜泥,此为美;广州某星级酒家的白兔饺,用剪刀在虾饺前端剪出两个小耳朵,红萝卜做眼睛,童心十足,此为美;一碗上海菜饭,白是白,绿是绿,油润的米粒饱满恬静,不张扬,此为美;秋天当季的秋刀鱼刺身,用暗红丰腴的侧切面当作冬梅的花瓣,银色的鱼皮当月光,此为美……美的东西太多了,多得我都举不过来例子了,美得人心生欢喜,美得人口水分泌都急切了三分。
我还尤其喜欢一种美,就是钟爱飘逸、轻盈、灵动的食物,比如小云吞的皮,薄薄的、嫩嫩的,像金鱼尾巴一样在汤水里漂啊漂啊,那么一定是好吃的!反之看起来笨重油腻,吃起来又粉又结块的饼啊糕点什么的就请快点拿走吧,不够精致的东西很难鼓起勇气去尝试,为此我还吃过亏。
有一次从香港搭飞机到巴黎,全程飞行17个小时。航空公司是德国汉莎,飞机餐像德国人脾气一样乏善可陈,有一小杯纯净水,一包小饼干,一碗蔬菜沙拉,以及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光头面包。因为对不讨喜的面包坨诸多嫌弃,当晚饿得前胸贴肚皮。第二餐乖乖把面包吃掉,果然到再次放饭的时候就游刃有余。而且这面包虽貌不惊人,吃起来却有浓郁的麦香,外貌协会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饭桌上的外貌协会,吃饭的时候总不会寂寞,即使是一个人,在内心也早已谱就一曲或赞或弹的妙曲。只要还能有一颗温柔的心去感知食物,对生活想必也是张开双臂的大力拥抱。又美又食,那才是美食人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