醪糟,南方小吃,采用糯米发酵而成,冷食热食皆可,吃时稍加桂花,更添美味。本为酿糯米酒的副产物,因色白汁清,甜浓鲜香而为百姓喜爱,食之清热解暑,中医说法有补气、生血、活络、通经、润肺之功。唯含有少量酒精,且易于吸收,因此如果大量食用,有“出门倒”的说法。
兄弟曾有在四川吃醪糟汤圆吃到推着转门多走好几圈的事儿,所以如果外国人出点儿类似的洋相,似乎也不新鲜。
公司里经常有鬼佬或者港澳同胞光临,这种人去吃饭是什么洋相都敢出。
吃饭出洋相不算新鲜事,据说韩复榘韩大帅就有这么一回。韩当了军长,去某缙绅家做客,饭后,人家送上香蕉招待,老韩丘八出身没见过,看着黄澄澄的蛮好看,拿过来就是一口。那缙绅吃了一惊,连忙取了一根,剥皮奉上说:“军长,这东西不是这个吃法。”却忘了众目睽睽之下,军长大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韩复榘微微一笑,照着香蕉皮又是一口,从容答道:老韩自有癖,吃此物从不剥皮……
看到此处,不禁想起当年在公司里,也碰到过一次类似的事情。
那次是到金山城吃重庆火锅,火锅还没上来,正等着,一位美国老大叫安德鲁(Andrew)·老罗的,已经有滋有味地舀起一大勺火锅调料,张嘴吞下去了——敢情这位老兄把调料当成西洋式的开胃汤了。在场的中国人想拦没来得及,瞠目结舌中却见这老兄泰然自若,对着众多诧异的目光耸了耸肩,意思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概还想说——有什么新鲜的,兄弟我吃火锅从来都是先喝调料的。
但是,这兄弟的从容也就是一瞬间,转眼间就脸上变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一秒钟之后,老罗老兄“嗷”的一声就蹦起来了——后来兄弟才想明白,四川火锅的调料上面一层香油,下边全是红辣子和花椒啊。这么一大口下去,开始有香油裹着,虽然味道古怪,毕竟还不猛烈,转眼间红辣子和花椒就发挥作用了,不要说美国人,就是四川的老哥也不敢这样干啊。
只见这位兄弟开始像磕头虫一样快速地俯仰脖子,嘴里发出怪声,然后抓起一杯茶,猛喝一口,又喷出来——中国餐馆的茶是热的,喝了更辣。
这时候有的朋友已经明白过来,大喊着叫服务员拿冰水来。
来不及了,那位老罗老大张着嘴,手捏喉咙,渐渐窒息。
还好,我们公司是做医疗器械的,几位销售原来都是大夫出身。赶紧把老大按倒在椅子上,解开领口,松开领带,脑袋向后拉——后来才明白那是保持气管畅通。其中一位天坛医院脑外科的大拿紧张地问:“要不要气管切开啊?”这问话够紧张,夸张的是此兄当时手中正拿着一把餐刀,后来想起来弟兄们无有不笑的。
总算把老罗弄缓过来了,连喝了七八杯冰水,脸色才从美国火鸡变回来。
事后明白美国人绝大多数吃东西都是很小心的,像这位一样拿过来看都不看就往嗓子里倒的极为罕见。
后来老罗老大自己解释说当时脑子里头想别的呢,一走神就着了道。
这以后,老罗吃东西就小心多了,基本是一慢二看三通过,但是,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吗?“运交华盖欲何求”,该出问题,命里注定的事情,你躲都没地儿躲。后来出的洋相比这个还大。
几个月以后一天晚上,加班加得晚,几个兄弟正吃饭呢,酒酣耳热之际有人打电话来找我们中间的一位,一接电话,好嘛,人民警察。
接电话这位兄弟是做销售的,难免有点儿擦边球的干活。听到警察同志一报字号,当时来一立正,酒也醒了,却听那边不是找他交待问题——“喂,我们在盐店大院捡着一老外,兜里有你的名片,长的头发如此色,鼻子如此样……”
“哦,这是老罗啊,是我们的人。”这位马上反应过来了,问:“怎么回事,被人抢了吗?”
“没有,私闯民宅,进人家还要跳窗户,街道大妈一看不对就叫了警察。接到报警同志们就都很惊讶,又不是解放前了,还有这样嚣张的老美啊。”
“看来是喝醉了。”警察同志说。
我们觉得不会吧,老罗这人平时喝酒挺小心的,知道中国人能喝也敢喝,一杯啤酒过后把杯子一按,那是神仙难下手,今天怎么会喝醉?
不管怎么样,打的过去救人吧。
等到了盐店大院,大伙儿都觉得晕。这说是一个大院,实际是一条盘曲在隆福寺和东四南大街之间的神秘小巷,曲曲弯弯,岔道纵横,形如《地道战》的电影布景,不要说老外啊,就是我这在北京住了快三十年的,到里面也转向,听说现在有的歌厅舞厅老板把包间弄得跟八卦阵似的,让他们到盐店大院参观参观,或许能大长见识。
到了地方,看见人家给老罗找了个躺椅,一帮小孩儿围着看新鲜,这位老大闭目不语,间或打一个酒嗝,看来真是喝醉了。
弟兄们又好气,又好笑,一问,人家说这个老外在大院里头转悠了俩钟头,也不知道他要找谁,冷不丁地就进了人家的屋门——大夏天的人家乘凉呢,没关门。这老美进屋,还挺有礼貌地点头示意,然后开了窗户就往外跳,把孩子吓得“哇哇”叫。
这件事到老罗缓醒过来才弄明白。
原来,闯祸的是醪糟。
醪糟这东西,甜甜的,软软的,正对美国人口味。老罗跟着中国同事吃了两回,觉得很好吃,但是不过瘾,就自己跑隆福寺吃个痛快去了。他吃过这玩意儿,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应该吃出毛病来。中国同事告诉过他这东西里面有酒,可是老罗感觉这东西纯粹是软饮料——他还觉得要茅台是这个味儿才好呢。
结果,碰上个满街找老外说英文的学生,一边吃,一边聊,聊得开心,老罗就忘了自己吃了多少碗醪糟。那学生后来走了,老罗就一个人接着吃——我琢磨这时候已经不正常了。醪糟这玩意儿有后劲,估计老罗这时候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还往下吃,一个是好吃,一个也是惯性了。吃了多少?反正是吃得口滑,一直吃到人家关门——服务员怎么不管?隆福寺小吃店是国营的,估计服务员也是国家干部,哪有那闲心管你喝多少碗醪糟呢?
这一出门,老罗就有点儿晕——上当了,醪糟这玩意儿刚喝时口味绵软,其实后劲很大的。隆福寺是东西向的街,出口才能打车,他出了门却往南走,一头就扎进了盐店大院,结果,一个多钟头,光听着那边汽车喇叭响,自己就是走不过去。转了半天一看前边又是“此路不通行”,一着急酒劲上撞,美国牛仔那种二杆子劲儿上来了,冲进人家家里就要跳窗户……
后来盐店大院的住家问清楚是这么档子事,一边乐一边也没难为他,再后来老罗自己去那家赔礼道歉,人家还请他吃茶鸡蛋。
老罗把鸡蛋揣回办公室,一直也没敢吃,估计是连着两次出事吓怕了。
老罗醉闯盐店大院这件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前期,好像当时《北京晚报》还有报道,只不过没有这样详细,而且把我们公司的名字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