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对于寡妇态度无比开明,源于边疆连年征战,守寡者众多,尤其西军地区,甚至出现寡妇村,对大宋人口发展非常不利。
故而,国家规定,失夫妇女守寡三年便可改嫁,旁人不可阻拦,但家有老弱孤寡者例外。
便是说,守寡妇女可以改嫁,但家中有老人小孩,便不许嫁,除非男方愿意抚养老人终生。这个规定是为战场将士着想。那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死在战场,家中妻子改嫁,老母老爹无人供养,岂不是让人寒心?
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有那些开明者,会让儿媳改嫁,或是招婿。有那心贼者,则霸着儿媳不许走,要儿媳抚养自己终生。
赵令武失踪,官府多日寻找不见,最后在兰考黄河岸边捡到玉符一枚,正是昔日官家赐给王汉的道士鱼符,上面刻了玄女弟子字样,全天下只有这独一份。
只有玉符不见人,内里代表什么含义,不言自明。
玉符送到赵府,李清照瞬间无力,瘫软在地。蔡湘则是嚎啕大哭,悲鸣不已。红豆呆呆傻傻,仿佛听到与自己无关之事。
消息传开,整个东京震动,那个天下第一的人就这么死了?传闻中的战神就这样没了?
一时间,街头巷尾嬉笑谈论,惋惜者有,嘲讽者有,拍手叫好者也有。
消息传到张氏耳里,人像被抽了筋,瞬间老了十多岁。
没有尸体,女人们就给他做了个衣冠冢,也算有个交代。丧事办完,张氏叫了两个儿媳到身边,安排后事。
道:“我儿福薄,享不到你们的福,如今死人事了,便该为活人打算,清照,湘儿,你们都是万中无一的好媳妇,与我婆媳一场,也是我的造化,老身感激你们!”
说着鞠躬,两个媳妇慌忙搀扶,蔡湘还傲娇,抹泪哭。
张氏再道:“你们还年轻,我吃过守寡的苦,不忍让你们跟我一般命运,等过完百天,你们便去找好人家吧。”
老婆子如此说,两个媳妇同时摇头,李清照说:“此事不要再提,清照一日是你媳妇,永生是你媳妇。”
蔡湘则恼,“婆婆怎地这般看低人?自古有言,好女不从二夫,婆婆这般说,便是羞辱我。”
张氏嘴笨,哎呀呀解释,“道理我都懂,但这单身的日子,实在难熬,一月两月好过,一年两年就难了,更何况,你们这一熬,便是几十年,我也是为你们好。”
蔡湘继续恼,“婆婆若是这般说,我便随官人去了,也省的几十年辛苦。”如此说,也如此做,虎头虎脑要往柱子上撞,两旁丫鬟慌忙拉住,劝慰。
张氏无语,看李清照。
李清照不恼,只是淡淡地说:“此事休要再提,婆婆能独居守寡几十年,我也能过几十年。”
张氏闻言叹息,只好作罢,心里却知道,儿子刚死,两个媳妇抹不开面子,才会如此决绝,真正让她们守两年,她们就知道厉害了。
说也怪张氏心急,才过头七就要赶儿媳出门,不合常理。一般都是百日后才提这个话头。
张氏心急,也是无奈之举,她是小日子过惯了,只想省钱。以前儿子在世,吃喝用度不愁,两个媳妇养着便养着,她不用管。现在儿子过世,没了主要收入,两个媳妇都是大手大脚,吃穿用度从不节省,那都是自家的钱啊。
儿子死了,那还有孙子呢?红豆尽管貌丑,那孩子可是自己骨肉,将来养大,说不得也是英雄一位。现在省的钱,将来都要留给孙儿。如果能提早把两个儿媳赶出家门,小御街的房子还能卖个好价呢,就算不卖,租出去那也是钱。
这不是张氏算的精,这是生活所逼。
她却忘了,李清照已经得到册封诰命,有薪水拿,一世吃喝不愁。若是改嫁,她就成了别人媳妇,从此不再享用朝廷俸禄。
李清照本就是个高尚性子,怎么可能丈夫尸骨未寒就谈改嫁之事。
两个媳妇不愿意走,张氏也无奈,便下了命令,“既然如此,都搬来与我同住,也好有个照应。”
家里没男人,女人们不当家,老婆子当然要独当一面,既然要给儿子守孝,那就规规矩矩。
于是,一大家子人,全都搬去侯府居住,顿时显得狭促。
侯府主卧是张氏在用,还有几间厢房,相对而言没有主卧那么好,若按身份排,李清照为大,当住最大的,蔡湘次之,红豆最末。但这里是张氏做主,竟然将主卧让出来给红豆,她搬去最大的厢房,让李清照住了个小的,至于蔡湘,住的是最小的,跟个佣人房无异。
如此行为,气的蔡湘炸肺,问婆婆,为何最大的给红豆?
婆婆说,红豆有身孕,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人。
一句话惹的蔡湘不平衡,要哭,自己在家都是千金,谁都要捧着,嫁到赵家却要受这些气,真是够够的。
有气,不能朝别人乱发,只把红豆嫉恨在心,觉得这个丑女人多余。
正气不顺,感觉胃里恶心,想吐吐不出,以为是受凉,也没管,当晚睡了。第二日清早吃饭,刚嗅到一股油腥,又觉得恶心,干呕。
张氏看着不对劲,去请大夫,把完脉,说一句:“恭喜,喜脉。”
所有人都愣住,蔡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定是喜脉之后,人变的大不一样,尽管小腹平平,走路也要拿着捏着,手扶着后腰,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嘤嘤地哭,思念官人,为什么走的那么早,害自己受苦。
蔡湘有喜,张氏自然区别对待,问她为什么哭,说是憋屈,气闷。张氏便要和她换房间住,蔡湘摇头,“我又不是那些不懂礼数不知轻重的人,敢让婆婆住在小房里,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官人?”
这话是说给红豆听,骇的红豆害怕,主动要让出自己房间给蔡湘住。蔡湘也不推辞,直接换了。
张氏让红豆住自己的房间,红豆哪里敢,人虽然丑,心里清明,说自己小房子里住惯了,住大房子还睡不着。
即便如此,蔡湘也不满意,总是觉得红豆古怪,莫名其妙地反感她,仇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