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先生体恤手下,倒是令我敬佩。”夏侯晋康不露声色地说:“不过我们能让曹先生坐的地方,也就是那些席位中的一个,再无二处。”
曹鸣锐听到这里,眉头皱起,他隐隐觉得夏侯晋康所说的话,有一点不对。
“曹先生若是想让你的人也和你坐在同样的位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以曹鸣锐曹先生的身份,居然和奴仆下人为伍,令人意想不到。”
夏侯晋康最后一句话,依旧冷淡如水,但他说的时候明显用上了真力,是以声音隆隆,洪亮传出,不仅在原地经久不息,更是传向了更远的地方,一直激荡不止,格外清晰。
曹鸣锐双目瞪圆,瞠目结舌,呆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远处围观的人只见到他们聚在一起,说了什么完全都没有听出。乍听到夏侯晋康的声音传了过来,所有人先是一呆,继而听清了话语中的内容时,开始哄笑不止。
曹鸣锐何等身份,眼下居然自己提出来和奴仆坐在一起,如此自贬身份的行为被当众曝出,和自骂为猪狗蠢货又有何两样,这岂不好笑么?
听着四周人毫不掩饰的嘲弄笑声,曹鸣锐觉得被无数的巴掌打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被嘲笑还是其次,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夏侯晋康抓住话头羞辱了自己一番,偏偏自己还找不到任何漏洞更无法作,自然就尴尬得紧了。恼羞成怒之情无法泄,曹鸣锐恶狠狠地瞪住了之前接自己话的奴仆,双目喷出噬人的火光。那名奴仆自知大事不好,心中慌乱不知所措中,未及转念被曹鸣锐狠狠抽了一个嘴巴,口中喷血飞撞到高台之上,“砰”得一声掉到地面上,不省人事。不过曹鸣锐还是留手了,奄奄一息的呼吸声证明他的性命还在。
深呼吸之后平复了下心情,曹鸣锐重新对夏侯晋康笑了笑,不过此时看起来就有些恨意和尴尬。“夏侯族长我管教下人无方,让族长见笑了......”“彭远,你和我来后面处理些事情。”没等对方说完,夏侯晋康就这样对夏侯彭远说,打断了曹鸣锐接下来要说的话。“嬴一,你来招呼曹先生落座,不要怠慢了人家。”
“是!”夏侯晋康话音刚落,一个童音忙不迭回答,清脆稚嫩的声音让人倍觉好奇,有好事者不由伸长脖子细看,立刻再次哄笑出声。只见一个男童蹦蹦跳跳地从台后跑来,圆圆的小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看上去可爱又有些滑稽。只是不知他是否刚刚感冒还没好,长长的鼻涕还拖拉着,随着他的脚步一甩一甩。男孩嬴一跑到曹鸣锐的辇座前,装作大人的样子朝他行了一礼,故作老气横秋地说:“曹先生,请王这边跟我来。”稚嫩的声音装老成的样子,着实再次笑到了一批围观的人。更有甚者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笑道打跌。
曹鸣锐更加难看的脸色,还有四周人愈密集的笑声,以及夏侯晋康真的说走就走、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就是在无声诉说着一个事实:
你曹鸣锐在夏侯晋康眼中,不过和一黄口孺子相当。
这才是对曹鸣锐的,最后回应。
曹鸣锐手指上的玉扳指越转越急、越转越快,苍老的眼睛看着夏侯晋康的背影也愈凶狠锐利。到最后曹鸣锐狠狠握住了拳头,“咔嚓”一声,白玉扳指被直接碾碎。破碎的玉屑四处飞溅,曹鸣锐对着夏侯晋康几乎是怒吼加狞笑地问道:“那请问夏侯族长为何没请新界卫盟的人来呢?他们不来,岂不是说他们比我这个老朽、还有这小小童子都更加不如?”
一言毕,四周哄笑声戛然而止。连同曹鸣锐的手下在内,所有人都一边望着曹鸣锐,一边望着夏侯晋康。视线不停地在两个人身上变化,只是看着夏侯晋康的视线中,带着的是担忧、疑惑、期待甚至怒意,而看着曹鸣锐的眼光,则统一了口径——吃惊。
他们不是吃惊于曹鸣锐所说的内容,而是吃惊于曹鸣锐把它说了出来。不同的眼睛看着曹鸣锐的眼光,像是在说着同一句话:这个你怎么能说呢?
星耀族和新界卫盟的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在上古时代末期及末世之战后,星耀族和龙族、佛门、圣德仁上宗等势力一起推动了新界卫盟的展壮大,可以说星耀族和新界卫盟本身不是可以用“关系密切”来形容的,前者某种意义上讲根本就是后者的创立者。不过一直到今天由于种种原因两者间的关系又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先是当初各个势力都已经从新界卫盟中抽手,不再和其有任何直接的交集;之后由于各方利益的不断展,实际上已经和新界卫盟本身生了不小的摩擦冲突,再加上龙族这一至关重要的“调节剂”的缺失导致双方的貌合神离。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星原大6上的几乎所有人都对新界卫盟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反感,这样连同星耀族这个曾经新界卫盟的推动者一起,都被大多数人不能完全信任。平时这一层关系大多数人虽在背后不免指点,但当着星耀族的面还是能保持谨言慎行。此刻曹鸣锐毫无顾忌地将之彻底揭露出来,几乎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
此间此时,曹鸣锐的愤怒、众人的惊恐、还有星耀族的沉默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沉重的氛围。总有人试图想要说什么,但这种情况下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节日前的欢乐气氛,到此时似乎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群异样的眼光,和一种想让人逃离的沉重氛围。
这其中,有两道目光,最为引人注目。一道是丁靖析的,深邃的双眼透过沉闷,直直看向夏侯晋康。原本很显眼的目光,到了此时就像融于阴暗的孤狼般那样不被人察觉;另一道目光,则是敖兴初的,金色的竖瞳藏在高台后的黑暗之中,看着所有人的表情,出现了一抹奇特的玩味。不过看着夏侯晋康时,还是忍不住眉头锁住。
夏侯晋康的位置,此时是面对着他的,可是敖兴初也看不到对方的面庞,因为夏侯晋康的头,是低下的。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应该不是。
因为他是星耀族的少族长,是个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人,不可能被这种事情难住,理所应当可以解决的很好。
可是敖兴初觉得,夏侯晋康也不应该把气氛弄得如此僵硬。如此对自己的不友好,让自己和星耀族都变成众矢之的。
因为他是星耀族的少族长,是个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人,不可能被这种事情难住,理所应当可以解决的很好。
“世人皆道情谊重,却是利益动人心。”敖兴初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由得感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