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出门,往城外而去,章高元悄悄拉住孟云海:“你到底去没去过?”
孟云海笑笑:“真没去过,不过手下人去了,他们回来都没什么惊讶的言语,我估摸着,也就一般了……”
章高元心里稍定,这出了老城,一座宏大的新城便出现在眼前,严复有些得意,也不吭声,直到到了机器局大门,才说道:“从这里进去,方才望见的,皆是天津机器局!”
说实在的,看到大门,章高元心里吓了一跳,光这门,就比山东机器制造公司壮观不止一星半点,他有些忐忑的进了门,孟云海虽说也有些心虚,还是和守在此地的兵士说了几句,这才追着进去。
进入大门,严复晃悠着脑袋,而章高元急忙张眼四望,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就这?垃圾!马屎表面光。”
要没去过山东机器制造公司,天津机器局是一个巨无霸的存在,厂房林立,烟囱众多,然而,这些建筑毕竟时间长了,加上大清国筹建这机器局,完全门外汉,厂房也就是房屋而已,除了远处零星一些后建的,有些模样,其他的不说破败,陈旧是显然的,这哪能和有现代知识的刘奇亲自指挥设计的山东机器制造公司相比?
“章将军!这话如何说起!”
章高元摇摇头:“大门倒是气派了,咱山东机器制造公司还真比不了,可里面…….”
“这么多厂房…….,还有里面数不清的机器!”严复气道:“章将军不会是耍赖吧?”
“我耍赖?严先生可太小看中华帝国了,来来,我说与你听,这房子,山东的比这大一倍,高一倍,不用木头,有些像远处那种,不过比这多多了,不下百栋…..,这里面的地,外面的路,全洋灰做的……,若说机器,咱山东机器制造公司倒是数得清,上年祝三先生说,大小有七万八千之数,不知比这里如何?”
闻言,严复有些呆了,别的不说,光着七万八千之数的机器,就不是这里能比的。
“我观此地,不过比我张店的钢铁厂要大些,只是这房子……,真不咋样。”
“我不信!”吕增祥说道。
“吕知府,此地到山东,不过数日,要不我派人送你去瞧瞧?”
吕增祥不说话了,这显露了章高元的底气。
“罢了,我回去和他们说,来将军府报备,等候将军落……”严复认输了,在回城路上,吕增祥问他怎么想的,严复反倒笑了:“山东机器局这么大,那就是说,他们缺人,报备不是坏事,而是要量才而用……”
不得不说,李鸿章的机器局不如山东,但人才储备上面是过山东的,他哪里想到,给刘奇做嫁衣的,不是他可能拿回来的机器局,而是这里上千人的各种人才。
随着报备顺利完成,严复的话被证实,凡以技术得官身的,皆作为第一批,被护送前往山东,各学堂留下的学子、各工厂的工头和大匠,为第二批,吕增祥也得以和严复一起,批前往,这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北京城,载津和李鸿章相谈甚欢,对于大清裱糊匠的魄力,此次载津是佩服不已,仅凭自己一封信,这位直隶总督、总理北洋通商大臣便迅做出让出天津,西进北京的决定,而且还让破虏军乖乖让路,很显然,李鸿章看得也很清楚。
载津深知,李鸿章这么做是要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他一再表示要与李爵爷共进退,朝廷怪罪,他绝不袖手旁观,并坦言若有圣旨,他将效仿袁寿山,抗旨不从。
李鸿章那里知道,载津根本不担心光绪责备,那光绪已经挂了,他对丰郡王的担当很是有些感动,虽然嘴上未明说,但话语里已经表露和载津联盟的意思。
对于露国人会有什么动作,载津也给了李鸿章一颗定心丸,他告诉李鸿章,已经给庆裕去了密信,一旦露国人翻脸,攻击盛京,他将亲率禁卫新军,攻击锦州露国大军,当然,能让露国人和刘贼相互拼杀是最好的。
派遣张青假扮破虏军一事,载津也向李鸿章和盘托出,这种小把戏李鸿章笑笑也不在意,有总比没有强。
为笼络人心,载津很大度的让手下两旗新军出城驻防,说天津几镇兵马损失较大,在城内休整较好,有伤该接着治的,坏了的火器能修的,载津都一并承担了,这让袁世凯、叶志等人很是感激涕零,都说丰郡王好,愿意和丰郡王共同守卫京城,私下里,他们还单独求见载津,表达了只要李中堂不反对,他们愿听郡王爷号令的意思。
载津心情大好,他终于在原来的神机营外,真真正正的笼络到人,尤其是李鸿章成为他的盟友,带来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现在就看西安城那边最终会乱成什么样子。
还别说,挑选新皇帝,载津还真进入一些人的眼中,廖寿恒、徐用仪就觉得当下或许丰郡王是一个可以力挽狂澜的人,不过这皇位之争有着复杂的关系,李莲英就清楚,慈禧是不想在傅字辈里找,那样她就成了太皇太后,把持朝政有些难听。
而能力太强的,当然也不宜找,可道光嫡系就这么几人,说白了,也就是奕誴、奕譞的这几个儿子,奕劻很想自己的子嗣中能有登基之人,可这种事情,他折腾反而有些不对了。
本着对大清国负责,被禁闭在府里的奕䜣还是上书慈禧,提出载津合适,慈禧虽说不是太满意,但确实鉴于国家危难,若选个孩童,难以压制下面重臣,她将载津作为一个后备人选,指望着还是从光绪的几个弟弟中找一个。
华云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打听到载津也是储君之一后,立刻派人飞报载津,这让载津大喜过望,只是西安那边秘不丧,他也只有装糊涂,等着这好消息到来。
上海,东平路的席家花园里,席正甫、严兰卿、胡寄梅、许春荣等人围坐一团,神情有些兴奋又有些担心,从山东回来,席正甫很快和这些姻亲亲家达成协定,准备接下齐鲁银行,暗中初步统计,他已经拿到了折算为六百万齐鲁银元的款项承诺,如果不是小心从事,八百万真的不堪一提。
然而事态突然生了巨大的变化,破虏军南下不但一举攻占江西,还出乎意料的打进浙江,直接一脚揣在上海的大门上。
这些时日,上海完全炸了锅,洋人如丧家之犬,找寻一切船只,要逃离这个曾经的梦想家乐园,船票一票难求,尤其是德国人的船,甲板上的加座,价格都直接攀升到黄金一两以上。
大清国在上海的官府几乎失去了作用,上海道贴出的告示如放屁一般,无人理会。
如今各种消息漫天飞,让人难辨真假,不过席正甫这样的人物,始终是能得到准确的消息的。
破虏军虽说兵临上海,但兵力非常有限,席正甫估计从湖州一线打进来的破虏军不会过两万人,论兵力还少于上海留守的英军。
然而这几年的大战,席正甫也清楚,算人数那可就傻到家了,上海英军连出击都不敢,就说明英国人心虚。
唯一有些吃不准的,是他不知道从苏州到南京一线的清兵和英军会如何动,据他所知道的,苏州府一线有清兵一万多,英军两万,江宁府有清兵五万,英军一万,镇江府好像只有清兵。
从得到的消息看,江宁府的清兵和英军不敢动,听闻破虏军在这边也有大兵压过来,只是多少不清楚,至于江北,他是清楚的,破虏军兵抵扬州,迫使清兵放弃此地,全部撤到江南,如今长江以北,从上海到安庆,他估计一个清兵都没有!
“席兄,以你看,这破虏军是要将英国人堵在苏州以北和上海两地,还是要放他们回上海,再围之?”胡寄梅问道。
席正甫不懂兵事,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他清楚,胡寄梅关心这个,是有原因的,这关系到上海是否会成为战场,他们这些人是该等着上海被攻占,还是找路子前往青岛避一下。
从心底讲,席正甫希望留在上海,这不仅仅是想看看英国人的狼狈相,更有迎接上海光复的味道,何况,现在洋人大肆甩卖资产,也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只是战乱的上海会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沉思半响,说道:“这可真不好说,我总觉着,若放英国人回上海再围之,破虏军就不必从湖州一线进来…..,咦,胡兄,你就不考虑清兵和英国人会赢?”
胡寄梅鼻孔哼了声:“若放在一年前,我或许还会这么想想,现如今……,那英人能活着被抓就烧高香了。”
“那也不尽然!”严兰卿反驳道:“我观这次到上海的英人,和以往的是有些不同的,再者清兵和洋人合起来有十数万之众,不那么好打的。”
“话虽如此,可严兄也别忘了,如今破虏军切断了上海和苏州的联系,这江南梅雨就要到了,那些英人能招架得住?再者浙江这边也断了,数十万人堆积在苏州到南京,不要破虏军动手,饿都饿死这些英人。”
胡寄梅的话语有些夸张,不过他倒是说出了英国人和刘坤一面临的难题,后勤补给,英国人大量的武器弹药还堆积在上海的码头上,一旦入梅,就算破虏军放开大路,一天也运不了多少。
“要不再看看?”席正甫建议道:“若势头不好,咱们也别想着去青岛,不如就近过江避一避。”
胡寄梅点点头:“此法甚好,我就不信这上海还会大打,要不咱们赌一赌如何?”
众人笑了:“谁和你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