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会来，时间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让顾墨轩下意识地抬眸。
秦医生的神色很是沉重，“老爷子去了”
苏挽歌能清楚地感觉到在话音落下的刹那，顾墨轩浑身都轻颤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握得自己有些疼。
苏挽歌也只是更紧回握住顾墨轩的手，以此来安慰此刻的顾墨轩。
“好他”顾墨轩的嘴唇动了动，喉头有几分艰涩，“他走的还算安详吗”
秦医生颔首，“老爷子今天在用药之前，换了一身他之前定制的衣服，房间能换过的东西都是最新的，如他想要的那样，他最后走的算是体面”
体面
顾墨轩低笑了一声，顾长风为了体面这两个字都快着了魔，他眼的顾氏什么都要很重要
也不知道，顾长风生命的最后时刻，是不是曾经感到后悔过
秦医生看着顾墨轩，说了一声“节哀顺变”
顾墨轩摇了摇头，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所有情绪，顾长风的离世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打击，可要说影响很大，却也是没有的。
秦医生看着苏挽歌和顾墨轩，心不直接感叹了一声，他看着苏挽歌和顾墨轩挺相配，却不在知道为什么顾长风如此难以接受。
“墨轩，老爷子的身后事也得尽快安排其来，老爷子是一个重视体面的人，最后一程，希望你能给他办的风风光光”
顾墨轩沉默片刻，才不可置否地说道“怕是爷爷未必希望给他办理这场身后事的人是我”
“墨轩”
顾墨轩转眸，透过洞开的房门看着床略为起伏的身影，“爷爷让我放顾启元回来，那我让他回来，这场丧事由顾启元亲自办吧”
秦医生嘴唇一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顾启元做的事情确实糟心，顾长风病倒的这些年，从未提起过顾启元来。
秦医生私心觉得要是顾启元在，不知道又能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对顾长风的修养并没有什么好处。
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顾长风才会在临终之际才要求顾墨轩将顾启元放回来，反正今后顾启元是好是坏，也再也影响不到他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秦医生很快地将念头收起，有些悻悻然，他是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测了老爷子的心思
顾墨轩收回了目光，寡淡说道“明天早顾启元该到这里了，今天老爷子麻烦秦医生多看顾了”
秦医生点了点头，看着顾墨轩牵着苏挽歌的手缓步离开。
顾墨轩到底是被顾长风的事情给影响到了，在回去之后很是沉默。
平平和安安也敏感地觉察出来他们的爸爸并不开心，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了许多。
韩景深和温兆谦等人先后来了电话，顾墨轩回应的很平静，只挂了电话有时候会出神。
苏挽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口说道“平平安安，去刷牙睡觉”
平平和安安齐齐地应了一声，手牵着手往他们布置好的房间走去，走到楼梯口时安安的脚步停下，对着平平挤眉弄眼了一下。
平平有些担心地朝顾墨轩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犹豫。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用眼神沟通了什么，总之是达成了一致，一起朝着顾墨轩小跑了过去。
安安抬眸看着顾墨轩，小脸满满都是担忧。
“爸爸”
顾墨轩的神色微缓，看着两个还不到他腰迹的孩子，“怎么了，妈妈不是让你们去刷牙睡觉了吗”
安安点了下小脑袋，“我们等会去，我们会很乖”
安安拉了下平平的手，平平才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不开心”
顾墨轩的心头微软，伸手摸了摸平平的脑袋，没有回答他。
平平又问道“爸爸，你为什么不开心”
死亡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话题，特别是顾长风和平平安安没有接触过，顾墨轩并不是很想在两个孩子面前提起这个话题来。
“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爸爸受了一点影响。”
安安懵懂地问道“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像是次我们没有听琳琳阿姨的话，直接从超市溜出去找你那么严重吗”
对平平和安安来说，这怕是他们做过的最严重的事情了
顾墨轩点了点头，“对，是那么严重。”
安安和平平对视了一眼，安安踮起脚尖凑去，亲了顾墨轩一下，“爸爸，以前妈妈如果不开心的话我们会亲她一下，这样的话，她的心情会好很多了”
平平也凑过去在顾墨轩另一侧脸亲了一下，然后问道“爸爸，你现在的心情有没有稍微好一点啊”
对着两双童稚清澈的眼睛，顾墨轩的心被温暖填满，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嗯，我感觉我好了很多”
平平和安安灿烂地笑了起来，安安又凑过去亲了顾墨轩一下，“爸爸，如果你还有不开心，告诉我，我可以多亲你几下的”
苏挽歌走了过去，俯身也在顾墨轩的脸亲了一下，“算我一个”
顾墨轩抬眸，四目相对，他深吸了口气，原先堵在胸口的沉闷感渐渐散去，伸手将两个孩子抱了抱，才略为严肃地说道“好了，去刷牙睡觉，不然等会妈妈该生气了”
平平和安安赶紧偷偷地朝苏挽歌看了一眼，苏挽歌故意将脸一板，安安紧张地捂住了嘴巴，平平很是识相地主动拉住了安安的手，将他拉着进了属于他们的房间。
苏挽歌收回视线，“顾墨轩，我们也回房间吧”
顾墨轩颔首，才从位置站了起来，和苏挽歌并肩往楼走去。
“顾墨轩，不然我们将婚礼往后推迟吧”
顾墨轩侧眸，有些艰涩地说道“阿姨帮我们看过日子，再往后推的话到明年去了”
苏挽歌点了点头，“怎么都不算晚，反正，你在我身边好”
顾墨轩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才点了点头，“好”
他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这个婚礼也该是带着所有人的祝福的，可顾老爷子刚刚离世，他要是坚持办这场婚礼，不知道苏挽歌身该承受多少的非议。
顾墨轩抬步往楼走去，“那到时候我们重新准备婚礼用品，好不好”
苏挽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但是婚纱我很喜欢，其他的都可以换，婚纱不能”
“好”
苏挽歌露出了笑容，推开了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顾墨轩，你今天”你今天早点休息
话没有说出来，苏挽歌被顾墨轩狠狠地抱进了怀，靠在他的胸前，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此刻急促的心跳声。
“挽歌，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的”
虽然是早有预料，可这一天突然来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对待，却发现原来他做不到
苏挽歌的神色微暗，心有细细麻麻的心疼感，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顾墨轩的后背，来安慰此刻的他。
顾墨轩说道“我跟顾家所有的人关系都一般，也只有稍微跟老爷子有些感情了当初可能是顾启元一时兴起，我才被带到了顾家，只是他们说我的性子又臭又硬，所以那股新鲜劲去了之后，顾启元也随手把我丢在了一边”
顾墨轩说的是他的过往，和她的童年截然不同地昏暗。
“顾启元都弃我不顾了，顾氏其他的人更不会将我放在眼里，我本来想学设计，以后找一份工作，将顾家给的东西都回报了，然后再也跟顾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墨轩被动地被苏挽歌拉到了床边坐下，躺在了苏挽歌的膝盖，闭眼睛。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顾氏的继承人突然没了，我当时没有的选，我不争，等待我的是一条死路，所以我当时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去争，终于是入了老爷子的眼。”
苏挽歌伸手给她按揉着太阳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因为我当时的选择，我的人生彻底发生了变化，我不是顾家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私生子，反而是摇身一变，成了顾家的继承人”
顾墨轩的语气透着几分自嘲，“老爷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可当时他在我身确实了花费了气力，要不是他教会我生存之道，我怕是根本应付不了其他人的攻讦手段。”
“也是因为他，我才知道，我的人生还可以有另外一种方式，不是站在角落里见不得光，而是过以前从未想象过的生活”
顾墨轩深吸了口气，“挽歌，这一点，无论如何我都该感激他”
苏挽歌点了点头，手按摩的动作没有停下，“嗯，我知道”
“我知道老爷子想要看到我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敢让自己有片刻的放松，因为我清楚，一旦我让老爷子不满意了，我随时会成为他放弃的对象只有让老爷子满意，我才能谋划属于我的未来”
顾墨轩轻笑了一声，“我竟然是用老爷子教我的那些手段，夺取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