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暝的些许小尴尬并没有让在场的众人放在心上——谁都心知肚明reisen的力量来源究竟是什么,王暝之前的插科打诨欲盖弥彰也不过是言语上的小小游戏罢了。事实上,八云蓝的变化要比任何东西都瞩目的多。
只是各人的反应有所不同。
八意永琳无奈地叹了口气,略显怀念地向着黑云弥漫的九尾遥遥举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在这里的王暝漫不经心惫懒怠惰,而在红魔馆地下室中怀抱着芙兰朵露的少年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凝重的神色,他死死盯着水晶球投影而出的画面,目光闪烁地低下头,那些垂下的长发瘙痒了芙兰朵露的脸颊,令小女孩好奇地抬起头,伸出手去抚摸王暝的面孔。
“大哥哥?”
妖魔却没有回应,他沉默了片刻,骤然间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声放肆而豪迈,带着一股坦荡的心气在地下室中回响。
王暝稍稍合拢手臂,把芙兰朵露抱得更紧了些并顺势掐了掐小女孩幼嫩细腻,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他略微弓起背,将下颌抵在芙兰朵露的头顶,黑眸微阖,那姿态却并不放松,反而像是为捕食而蓄起力来的黑猫。
“芙兰。”
“嗯?”
“大哥哥我啊,还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呢。”语句看似颓废示弱,但王暝话语中那带着锐意血腥的戾气却让芙兰朵露也受到了些许感染。虽然伴随着理智的逐步取回,现在的小女孩也不像当初那样过分执着于和自己同样疯狂的东西,而且如今这个举手投足间气度越发充足行事越发周密的王暝也有着另一种魅力,但骨子里的东西说到底也还是洗不掉的。
“最近凭借一些取巧的手段让能力获得了很大程度的提升,结果就开始有些自以为是了。是因为生者的特征在我体内逐渐苏醒而产生的自大,还是斯卡雷特家族的血液中流动的傲慢呢?”
芙兰朵露略有些不满地动了动小鼻子:“我可不傲慢,如果说大哥哥会傲慢的话,那一定是姐姐传染的。”
“唔,应该是这样了。奇怪,好像隐约听到了败犬的哀嚎,是我的错觉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少年撇撇嘴,满脸不屑的用利爪象征性地掏了掏耳朵,还格外嘲讽地对着空无一物的尾指吹了口气。
不过这一连串不知做给谁看的熟练激怒动作在下一秒就消失了,某种意义上也坐实了“红魔之剑喜怒无常”这个传言。年轻人认真地注视着被浪潮般澎湃黑雾包围住的八云蓝,声音沉重,略带干涩。
“这只狐狸的实力并不比我差的太多,若是说我胜在灵活多变针对克制,那么她则胜在刚健朴实不动如山。这种完全舍弃了自身天赋能力的妖怪就算是我也罕有见到,实际上这种家伙是我最讨厌的敌人,跟旧地狱的那群鬼族一样打起来事倍功半。虽然鬼族里除了素昧谋面的酒吞童子之外,别鬼我并不担心。”
“啧,我不信八意永琳不知道八云蓝有这张底牌,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准备坑死自己家的兔兔?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这群姓八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大哥哥,是八云和八意,不是八啦。”
王暝缓缓低下头,用充满压迫力的视线凝视着芙兰朵露。然而小女孩对少年这种故作愤怒的目光全然免疫,毫不在乎地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她为什么不告诉大哥哥你,大概就是想要坑你一下吧。她对于自家的兔兔身上有你的烙印应该也是相当不满的,所以才要这么报复你。”
王暝冷笑:“她真以为我会为了保下那只兔子而浪费自己的力量?我像是那么好心的妖怪吗?”
芙兰朵露用成熟睿智的目光望向了王暝,带着看透一切的淡泊平静:
“那大哥哥你会让那只月兔就这么死在八云蓝的手中吗?”
王暝沉默了。
良久,他咬着牙关从嘴里挤出:“为什么不会?”
不知何时显现出粉色镜框魔眼杀的芙兰朵露推了推眼镜:“因为月兔和曾经的大哥哥太像了啊,只是兔子可以躲在药师的阴影下,而大哥哥就算回到家里也只能陷入另一轮厮杀而已。”
小女孩的动作不自然地停顿了片刻。
“抱歉,大哥哥,一直都没能保护你。”
反而给你带来痛苦与伤害。
王暝低头亲吻着芙兰朵露的发丝,露出温柔的笑容。
“需要你保护的大哥哥还算什么大哥哥啊。既然我获得了兄长的身份,那就自然要担起兄长的责任。芙兰就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了,你只要存在就能给我带来幸福和安宁哦。”
用力往少年怀里缩去的小女孩突然带着小恶魔般的笑容抬起了头:“比咲夜还要珍贵吗?”
“是的,比咲夜还要珍贵。”
虽然得到了王暝没有一丝停顿迟疑的答复,但芙兰朵露却并不显得高兴。她略微皱起眉头,担忧地问道:
“大哥哥这么说,咲夜不会生气伤心吗?变态姐姐可是全天都在监视这里哦,她知道就等于咲夜知道了。”
王暝很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双眼弯曲如月牙。
“不会哦,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如果在我和蕾米莉亚之间选择的话,她当然会选蕾米莉亚,就好像我当然会选择你一样。”
芙兰朵露真切地皱起了眉头,她疑惑地呢喃着,像是在询问王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为什么你们会走到一起……又或者正是如此你们才会走到一起?为什么会放弃掉恋人而不是家人?恋爱不应该是一种炽热如火迷离如酒的感情吗?”
“是的,没错。但我们都不是如火如酒的人,匕首与长剑间只有冰铁的共识,我很爱她,她自然也很爱我。只是我们心中的天秤太过诚实太过残忍,以至于我们没有机会迷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