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詹事项煜不甘落后,叩首道:
“大言于众曰:大丈夫名节既不全,当立盖世功名如管仲、魏征”。
听这话的意思,是拿出降唐太宗的魏征来自比,并不以之前投闯为耻,反以为荣,自己可是忍辱负重,保全有用之身为国效命的大义之举。
给事中时敏放言声称:“天下将一统矣!”
位于左侧幕僚府文议之首的李岩见到面前的奇情奇景也觉得很有意思,先是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王争,得到授意后才走到一个文官面前,笑着道:
“刘公发须皆白,想必是为朝廷办事多了,依本官看,还是回府颐养天年吧,齐王仁义,基本的温饱也可以保证。”
“当然了,现如今矿场、盐场、农庄在各地兴起,齐公若实在闲的无聊,也可以......”
功司郎中刘廷听到这话,生怕自己被扫地出门,内心焦急难耐,连忙分辩道:
“齐王用我,发须自然变黑,某未老也,当可为殿下效力。”
这话引得在场齐军一系文武哈哈大笑起来,不少人都觉得这个刘廷真是爱官爱到了极点,年愈五十,竟然还想着做官捞银子。
这满堂哄笑的背后,实则是跟随王争一路打来的文臣武将对原本朝廷重臣的轻视和看低,有这样一帮人占据朝廷,不亡才怪了。
王争对这些人的斤两和小心思都明白,但咱不能学李自成把他们一棍子打死,断了北方朝廷官绅投效的路,在明面上还是要好生相待。
话说白了,今后朝廷这六部,也不会再续用下去,因为王争要开创一个新的官僚体系,逐渐取代旧有的明朝制度。
时代在进步,火器等各个方面都在发展,王争虽然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但也不能延续旧有的制度,寸步不行。
“诸位兢兢业业为我朝廷,就让幕僚府吏务部去重新核实录用吧。”
王争话音刚落,群臣们一直选在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连忙的山呼跪拜,不少人甚至在想,这么一来,自己是不是也算开国功臣了。
不过很快,这些人的老毛病就犯了。
都给事中龚鼎孳等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罪状,厉声指责内院大学士冯铨是前明阉党,冯铨则反唇相讥,说龚鼎孳曾投李贼,眼下竟复任为北城御史,实是不该。
王争早就知道这些事,听下面群臣的吵吵闹闹,心中有些烦躁,不过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此事实否。
“实。岂止鼎孳一人,北都诸臣,何人不曾归顺?再者言,魏征亦曾归顺唐太宗,吾归齐王,实为顺天而行!”
龚鼎见过许许多多遭受非议的人,自然知道厉害,急不择言,把王争比为唐太宗,想讨好求全。
历史上多尔衮进京后也曾遇到过这种事,当时他的办法就是暂时稳住这帮前明臣子,给他们没有实权的职位了事,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其余的官绅安心。
等到真正安定了天下,这些人,还不是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原本寂静的皇极殿上现在却好像闹市场一般,前明的臣子们或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或是唇齿相讥,互相厉声喝骂。
许多人为了保全自身和叙用升官,都是口不择言的将之前能说与不能说的事情全都漏出来,其实都是在演戏。
“李贼拷饷,搅的京城人心惶惶,鸡犬不宁,诸公受苦了,李岩,命你与吏务部官员共同处理前朝官员叙用一事。”
闻言,左侧大臣中出列二人。
这两人正是如今齐王幕僚府首席幕僚长李岩,还有在去年因为获罪而投奔山东的原朝廷御史、巡抚施邦耀,现如今在吏务部担任部长一职。
施邦耀不同于李岩,骨子里的忠君为国挥之不去,最开始只是看不过去才给王争献上几策,在那之后,并不愿意在山东军做事。
可时间一长,人的心思也会改变,施邦耀整天在山东腹心之地专心农事,周围的环境太平而安定,基本不会有什么乱子。
那些时间,战乱好像离施邦耀很远,他到处走访,但凡挂着王字大旗的地方,百姓们对王争和山东军的评价都很好。
山东军部队路过的时候,施邦耀甚至见到有许多百姓放下手中犁耙,自发的等在路边,为将士们递上甘甜的井水和驱寒保暖的衣物,直到队伍走完后才会继续耕田。
这种军民一心的情形,施邦耀这辈子都没见到过。
流民们起初无家可回,都可以在农庄内做事,做的越多获得便越多,等到积攒了一定的银钱后,自己可以外出定居,实则是保境安民最稳妥和高效的方法。
在山东的时候,施邦耀逐渐了解到山东军上下森严的军队体系,还有农庄制度对当下环境的适宜,可他却也发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弊端——文官的缺乏。
起先这种弊端还不能显现出来,但是随着崇祯十五年开始,山东军到处攻城略地,地盘在急剧扩大,虽然能有效保证地方的稳定和安定,但却非常缺乏可以管理的人才。
施邦耀当时还没下定决心,不知道该不该去向王争提,可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没过多久,王争开始大批招募文人士子进入山东军,还在历城建立了军校和书香堂用于培养人才。
这种种因时制宜的措施,让施邦耀对王争愈发敬佩和尊敬起来。
后来,王争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和征战,他率领的山东军势如破竹,趁着李闯北上的时间,在几个月之内就横扫了整个江南。
没多久,又以雷霆的速度歼灭盘踞沿海多年的郑氏集团,天下已经有五分之三的地方握在王争手里。
甲申国难,施邦耀痛心不已,几度伤心的昏厥过去。
可京师陷落的消息传来才一天,王争受封齐王,拥立鲁王朱以海在南京监国,控制了各地藩王的府宅,避免了可能的诸王割据情况,创造一片的大好形势。
施邦耀正值壮年,优哉游哉的田园生活对他来说并不适合,就是在鲁监国朝廷成立后不久,他前往南京,凭借一身才学通过考校进入吏务部。
此刻,以幕僚府七部部长的身份再次站在这皇极殿上,施邦耀深感物是人非。
想到这里,施邦耀不由得心猿意马,接令后并没有直接退下,拱手道:
“汉高祖以亭长之身创汉,吾皇明太祖以讨饭之身立大明,齐王实为第三人,以赤民之身,创立如今基业。”
施邦耀前半段对王争的评价非常高,赞誉是自刘邦、朱元璋以来第三个白手起家的天下之主,可说着说着,他却话锋一转:
“然天下未定,云贵、四川乱局未平,烽烟四起,关外蛮夷虎视眈眈,切望齐王勿学李闯,不改本色,中兴华夏啊。”
话才说完,时敏便是出言斥道:
“放肆!以齐王比李贼,施邦耀,你是何居心?”
“是啊,是何居心?”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就差把王争以贩私盐起家一起说出来了,朝堂上前明的群臣们为了讨好,纷纷出面斥责。
施邦耀没有理会,说完后静静站在最前列,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你们才是放肆!”
王争动怒了,但却不是向施邦耀,却是起身指着方才说话的兵科时敏和群臣,他们不明所以,顿时惶恐的跪在地上。
“施先生以高祖、太祖相比,那是本王之福,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人多嘴!”说到这里,王争走下御阶来到时敏身前,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本王不是崇祯,打小聪明的,都该见好就收了,不要给脸不要脸,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你们演技拙劣的很,真当本王不敢动刀吗?”
森寒的杀意弥漫在皇极殿上,群臣们没有人上过战场,王争那可是砍过很多鞑子的人,动怒之后,周身散发出的这种气势,完全不是身子单薄的崇祯皇帝可比。
时敏双腿止不住的大臣打颤,浑身瑟瑟发抖,根本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