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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琼哼了一声, 道:“我现在将这十三招慢慢耍给你看, 我只耍一遍,你一一记清楚,待会儿练给我看。”他缓缓拔出佩剑, 看着何晏之, “不准练错。按老规矩, 练错一式,罚一百个马步。”
何晏之一哆嗦, 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心里却开了锅,暗暗咬牙切齿:你这是故意耍着我玩呢?还是料到我不想练了, 逼着我学?四千多个剑式, 我如何能一下子记全?他颇为踟蹰道:“宫主, 恕晏之天资愚钝,您的琼花碎玉剑乃天下神功, 我怎可能看一遍就全记下来?”
杨琼却不理他, 只是紧抿了双唇,抖开剑式, 如行云流水般耍了起来。他本就生得极好看,端的是肌肤若冰雪, 绰约若处子。此时正值初冬, 擎云山山势高耸, 较之山下更为严寒, 梅花竟也早早地开了, 一片连着一片,红红白白的,煞是美丽。只见杨琼白衣翩然,剑气如霜,在梅花林中飘忽来去,如影如魅,点点花瓣落在他乌黑的丝上,暗香袭来,看得何晏之如痴如醉。
此刻的杨琼褪却了一身暴戾之气,眉宇间从容淡然,人与剑浑然一体,不分彼此,剑招如花落,剑光如玉碎,却暗藏着雷霆万钧的骇人气势,叫人心生畏惧。
何晏之看得目瞪口呆。杨琼的琼花碎玉剑他不曾看过全套,如今一看,果真是潇洒写意,仿佛任意为之,却又丝丝入扣,剑法更是神出鬼没,比之前他学的那套剑法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他心里暗暗称奇,不由得想道,若论及武功,那个沈碧秋只怕绝不是杨琼的对手。却不知杨琼到底看上了那个姓沈的什么,竟痴情到找一个替身养在身边聊以慰藉。如此看来,杨琼是甚为不幸,而他何晏之更是不幸中的不幸,和杨琼相配,倒也勉强算是同病相怜,一样伤心,两种闲愁了。
何晏之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得杨琼冷冷的声音传来:“怎么?你都看会了么?”
何晏之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杨琼:“宫主剑术独绝,我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便出了神。”
杨琼倒没有立刻作,只是沉着脸将长剑甩给何晏之:“你且先耍耍看,学会了多少便使多少。”
何晏之持剑而立,诚惶诚恐地看着杨琼,手心都开始渐渐冒汗。孰料,越是焦急,脑袋里却像裹了浆糊,竟连一招一式都想不起来。眼见着杨琼的脸色愈来愈不好看,何晏之简直欲哭无泪:“小人紧张得很,还望宫主提点一二。”
杨琼怒道:“平日里练功,也不见得你这般懒散。莫非今日是故意的?”
何晏之笑道:“岂敢,岂敢。还请宫主体谅小人实在是有伤在身。”
杨琼面沉似水,一把夺过何晏之手里的剑,冷冷说道:“果然只是徒有其表的蠢物。”他的眼中有了轻蔑的寒意,“昔年,我与沈碧秋一同练剑。往往是我还没领悟上一招,他已经使出了下一招,你果真及不上他半毫。”
这几句话实在伤人,何晏之也不免动了真怒,只是不敢表露,只是咬着下唇,笑容却僵在了脸上,良久,方道:“宫主所言正是。那位沈公子乃天下少有的奇才,岂是何晏之这般庸俗之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杨琼面无表情,只是持剑轮了个起手之势,道:“可看清了?”
何晏之点点头,接过杨琼的剑,敛气凝神,耍将开来。他被杨琼一激,头脑倒是清晰起来,剑招源源不断从手中倾泻而出。仿佛若有神助,竟一口气使完了前面十招,直到第十一招开始,才渐渐力不从心,额角也迸出了汗珠,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一阵眩晕,却跌入了一个清冷而温软的怀抱。
何晏之一怔,只觉得那人冰凉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带着他继续舞剑。微风拂过,带落点点飞花,一阵阵淡雅的幽香萦绕在他的身畔,何晏之只觉得自已仿佛坠入了绮梦之中,一时间不能思考,只能跟随杨琼在梅花林中a共舞。两人袍袖翻飞,剑光闪动,催落阵阵花雨,待到最后收招,剑刃出“叮”的一声脆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何晏之只觉得荡气回肠,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回头一看杨琼,只见那人风姿隽雅,神情湛然,恍若天人,不由得心中一荡,竟鬼使神差地一把搂过,吻住了对方的柔软淡色的双唇。
杨琼转过脸来,面有愠色:“他方才的步法,分明就是从琼花碎玉剑法第九招中化出,你以为我瞎了么?”
何晏之却笑道:“宫主也承认了,那是演化而出的步法,已经不再是原先的剑法。既然如此,宫主怎可一口咬定我将剑法擅自传给了外人?我所传授的,不过是自创的步法而已,与宫主又有什么相干?”
杨琼怒气冲冲地瞪着何晏之,一时之间竟也无从反驳。何晏之却继续说道:“既然我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宫主就无权惩处我,更无权惩处梅卿。”他又恭然施了一礼,“此事皆因小人而起,梅卿不过局外之人,还望宫主莫要迁怒于她。”
杨琼气得浑身抖,冷笑道:“果真是伶牙俐齿得很!然则,你在秦玉诸人面前使出琼花碎玉剑法,却又如何狡辩?”
何晏之微微一笑,手中长剑翻飞,只见他的剑招如行云流水,比杨琼少了几分气势,却更为灵动潇洒,不滞于物。杨琼眯着眼睛看着,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待何晏之收招定势,才淡淡说了声“好”。
何晏之将手中长剑捧过头顶,拜倒在地,恭敬说道:“这便是我方才在秦玉诸人面前所使的剑法,每一招都与琼花碎玉剑法不同,宫主怎可冤枉我背信弃义?”
杨琼道:“你将沈碧秋的剑法和琼花碎玉剑法合二为一了?倒是我小瞧了你。”
何晏之道:“小人只是在琢磨适合自己的剑法罢了。宫主之前教的剑法太过古板,性格沉静之人方适用,而宫主的剑法灵动之余却太过刚猛,小人内力不及,着实驾驭不了,唯有取长补短,才能真正适合自己。”
杨琼颔道:“你果真是块材料。”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你一直对我虚情假意,阴奉阳违,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么?”他突然飞身跃起,从近旁的一株大树上折下一根树枝,飘然落地,林间风乍起,吹起他的衣襟,杨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便同你过过招。你若是能接下我十招,我便放了你和你的好兄弟。如果你输了,便堵上你的项上人头。何晏之,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