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1_揍一顿

    小时候、年少时我都经常会产生一个愿望：揍大师兄一顿。

    当我修为与他持平、改叫他姜掌门之后,单从武力的角度说，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已经比较容易，于是剩下的问题便只有：给我揍姜掌门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虽然说即使全无理由、直接殴打，好像也可以。而且即使事后姜掌门想报复我,也无非是给我挖一些方便他获利的坑——我不得罪他他平常也是这么对我的,所以此行为约等于没有后遗症——但，我还是希望最好能找出一个起码表面上很正经的理由,让姜掌门在被我打了之后还得向我道谢,让全宗一起给我喝彩“打得好”。

    终于,理由出现了。

    姜掌门在一次盘算秘境事务时中了秘境的招,那秘境试图将姜掌门拉进其内成为祭品，或者秘境意识进入姜掌门体内夺舍姜掌门。

    问题不算很大。因为当时姜掌门在主世界,而主世界天然地对秘境有压制。稍微麻烦一点的是,那时姜掌门刚去别家门派参加完一次掌门会议,正在回云霞宗的路上、还没有进入云霞宗大阵范围,所以他能借助到的云霞宗大阵保护力量有限。

    但在宗外使用云霞宗大阵力量这事我熟啊，所以我当仁不让地便去给姜掌门送帮助。

    姜掌门见到我时先惯性地指出工作方案：“抓住它，把它束缚在主世界,别让它逃了。”

    如果单只是想保住自己、赶走入侵的秘境意识，姜掌门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一个人便可以搞定。

    拖走某人意识或者夺舍某人,这类事情说穿了就是两方意志力的比拼。秘境虽然号称有世界量级的优势,但比起天天谋算从全世界获利的资深阴谋家来,也不一定更强。在姜掌门手握主场优势的情况下,秘境翻不出多少浪花。

    我愉快点头：“没问题。”

    可能“题’字的尾音有点太飘，导致已经开始给入侵秘境制定煎炸炒等烹制计划的姜掌门怔了一小下，把他集中在入侵秘境上的注意力挪了一小点给我,然后那秘境好像就以为自己的进度极其顺利，迫不及待地往姜掌门的意识中钻得更深。

    我赞美：“这钻牢笼的配合度真是太好了。”

    姜掌门看向我的目光中出现了了然，接着便遭遇了我的殴打。

    其实帮姜掌门抓这个入侵秘境意识不一定需要殴打，我也可以选择让我的灵力温柔地包裹他的全身，然后以我的灵力为媒介引来云霞宗大阵力量。但那样多没意思、多有歧义啊，说不准那入侵秘境意识还以为我在把它当贵客。

    殴打就直接多了嘛。殴打时我的灵力一样会在姜掌门的配合中传导遍他的全身、为他引来云霞宗大阵助力；同时，殴打的举动、身体的疼痛、流出的血液会对正在代入姜掌门立场与视角的入侵秘境意识形成恐吓，使那意识对自己的入侵行动产生迟疑。

    原本略显僵持的状态，一方迟疑、另一方得到额外助力，胜利天平的倾斜方向不就毫无悬念了吗？

    最终，我与姜掌门联手抓住了一个秘境意识，罚它给云霞宗工作来赎它意图伤害云霞宗掌门的罪孽。

    姜掌门对这秘境意识说：“初步估计，你工作到我从掌门之位退下来为止吧。如果中途你又作恶，那么刑期便继续追加，直至发展到你成为云霞宗的永恒奴仆。”

    我：“说不定这位秘境道友你还要给云霞宗殉葬。理论上，门派的寿命应该是低于秘境的，所以如果你的刑期比云霞宗的寿命更长，那当云霞宗解散或者被外力毁灭之时，你便必须耗尽自己所有的能量为云霞宗的延续争取一线生机——如果能争取成功，你便可以陪着云霞宗的残留生机继续存活；如果争取失败，那就只能陪葬了。”

    姜掌门用主世界语说话秘境意识不一定能听懂，但我在解释时使用了时空语、精灵语、秘境语等多种语言，务求不让这个囚犯秘境装聋。

    我继续恐吓囚犯秘境：“别以为在被囚禁入云霞宗后你还能偷偷摸摸从云霞宗内消失。云霞宗有的是囚禁你这种生嫩秘境的法子。而且即使你侥幸逃出云霞宗，你又能躲到哪里呢？你拿着我的灵力纹路去秘境界打听打听，买我面子的秘境多了去了，你藏进时空中也会有秘境给我通风报信。”

    囚犯秘境哇哇大叫：“凭什么？”

    我：“凭你输了呀。我才不会跟你讲道德——你们秘境本来就没道德——我只与你讲胜者为王。来，奴仆，请恭敬地叫我王。”

    说话间，我、囚犯秘境意识、姜掌门，以及被姜掌门与秘境战斗惊动来帮忙的云霞宗弟子，外带一些来围观的外门派闲人，一起到达了云霞宗门口。

    治伤完毕的姜掌门对外门派道友们客套：“谢谢各位的护送。我这边急着处理秘境问题，就不多留各位了。”

    毫无护送之意、但确实很想多留一会儿、最好能进云霞宗内看后续情况的道友们只好装模作样地客气告辞，顺便直接或间接鼓动与他们有交情的云霞宗弟子后续告诉他们发展、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云霞宗弟子们：“能说的肯定会传出去。如果我们被封口了，那也没办法。”

    外门派道友：“不说秘境，只说裴林和姜掌门的后续。比如裴林有没有继续殴打姜掌门、姜掌门有没有报复裴林，这类应该不会成为秘密吧？”

    云霞宗弟子们：“看情况。如果二公子吃亏我们就不说了。”

    外门派道友：“哦……懂了。没后续传言就是裴林吃亏，有后续传言就是抹黑姜掌门。”

    云霞宗弟子们：“什么叫抹黑？这是领导身先士卒娱乐大众。”

    你们可能对“身先士卒”的含义有误解。

    我问姜掌门：“要报复我的殴打吗？”

    姜掌门笑道：“怎么可能。美人师弟打得好。如果不是美人师弟打得如此果决、巧妙，我们要囚禁这秘境得多花不少力气。下次遇到同类情况，请美人师弟务必继续。”

    我：“所以……你该不是故意给我制造的这次殴打机会吧？”

    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被秘境当软柿子捏。

    姜掌门继续笑得无懈可击：“一切都是缘分。”

    呵。

    ☆、10062_年龄意识

    当意识到自己的妈妈进入老年期之后，我的三徒弟廉滟艳很难过。

    这不仅是因为她发现她与她妈妈相处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也因为廉滟艳对于自己的实际年龄和外表年龄之间的差距产生了错乱感。

    廉滟艳：“如果我是凡人，我现在也是要退休的年龄了，人生的主体年华已经走完，剩下的都是无波无澜的……死前等待。”

    我：“你这样的说法对退休凡人可太失礼了。很多凡人都觉得退休之后，人生的精彩才刚刚展开。”

    我：“凡人小时候、年少时必须顺从成年人的规则，少有自主权；工作时必须向很多人违心赔笑、做很多自己根本不想做甚至很鄙视的事务；只有当退休之后，退休金由国家发，存款捏在自己手中，基本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才能享受起属于自己的节奏。”

    我：“你可以当自己现在退休了，只不过你退休后的时光格外长。你得好好规划你退休后的生活安排，先规划个一千年吧。”

    廉滟艳：“……我觉得我惆怅的与师父你说的，好像不是一个东西？”

    我：“我知道。你惆怅的是年迈和临近死亡，你代入了凡人的视角。当你渡过了这一道心理坎后，你才会真正进入到修真思维中，理解到修士对自身的掌握中，包括掌握自己的寿命上限。”

    我：“你曾经亲近的、认识的凡人逐一死亡，而你在修真界来往密切的同门、敌人以及只闻其名的陌生人却长期活蹦乱跳，你会因此慢慢淡化对凡人界的感情、专注于修真界。”

    我：“我也曾经历过这些。我那个时候当与我有过往来的一些凡人临死时，我会特意落到他们面前或者附近，送他们最后一程，也用他们的死亡来打磨我的心境。”

    我：“你近些年可以放任自己沉浸在因年过半百、百岁老人等概念而升起的低落情绪中。珍惜这份低落，因为它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如此介意特定的年龄数字了。未来除了理事件时间轴或者占卜需要之外，你多数时候都会忘了自己究竟多少岁。偶尔在小辈们问起你的年龄时故作生气，也不过是对自己曾经的凡人思维表达一下追忆。”

    廉滟艳呆愣了一会儿，然后静默地哭了起来。

    乐格问我：“对凡人思维需要追忆的修士，还算属于‘人类’这个物种吗？”

    我：“那就看怎么定义‘人类’了。如果定义足够宽泛，人形的妖、精都是人，人形的修士自然也是；如果定义足够狭窄，那么当第一次引气入体之时，或者往晚一些说，筑基之时，修士大概就不算人类了。”

    乐格的表情也露出了悲伤，然后这俩还带动了我的更多徒弟陷入低落。只有实际年龄在四十以下的小孩和裴悟曜这种早就不把自己当正常人的粗神经还能感慨：“多愁善感的人类啊。如果不当人能少伤感，也没什么不好嘛。”

    我：“唉，是不是‘人’，这真的只是一个定义问题啊。只要想当人，就可以一直定义自己是嘛。”

    以乐格、廉滟艳为代表的心思细腻徒弟们对我说：“师父，请暂时闭嘴、让我们自己思考。”

    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