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奇怪的组合一路往北,行程并不快。一路上宣宁渐渐与他们熟悉起来,对他们的底细也有了一些了解。虽然宣宁对他们一些行为十分不齿,但她又觉得自己现在也是没法见人,在心态上倒是与这两个邪和尚靠近了些。
彼此之间熟稔了许多,难免就会聊到武功的话题。亦荣亦枯无意中现,宣宁竟有一身俊俏的功夫。亦荣暗暗纳罕,趁机偷偷教了几句七步生莲的心法口诀。
没想到宣宁竟然悟性奇高,一点就透。那几句口诀,学起来比当年亦荣亦枯两人学习的度快多了。亦荣亦枯两人又惊又奇,便私下商量,两人在江湖上蹉跎多年,也没能寻到一位传人,传承菩提门的衣钵。也不知道这么走下去,能不能找到。既然身边就有一个悟性这么高的伙伴,何不顺势把她收为弟子?
亦枯一听,暗暗纳罕,想不到自己这位师弟,一向做事规规矩矩,居然想出这么个主意。和尚收了个女徒弟,这岂止是违犯常理的事情?简直是举世无双啊!亦枯心性如此,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但一想到与自己本心相合,便一口答应。
其实亦荣自己也经过反复考虑,他觉得既然天意如此,宣宁想必就是他们的有缘人。佛法里也说,一切随缘。还说众生平等。既然如此,女人为何就不能当和尚的徒弟?因此,亦荣也觉得这么做是合乎规矩的。
两人难得达成共识,一起向宣宁表示了这个想法。谁知宣宁听后,吃惊之余,居然见此不受。因为宣宁虽然有些放浪形骸,放逐人世的意味,但内心里还是不愿与邪派为伍的。
这样一来,二僧反倒不乐意了。无奈宣宁态度坚决,就是不肯拜师。二僧无可奈何,态度由原先的倨傲,居然逐渐变得缓和。到最后,两人居然要求着宣宁拜自己为师了。
宣宁瞧他们两人加在一起都一百多岁了,这么软语相求,实在有些可怜。况且这些时日相处下来,都是宣宁在照顾他们的生活。二僧固然离不开宣宁,宣宁也觉得这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小子其实颇为有趣。于是她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二僧喜不自禁,连拜师礼都免了,立刻开始传授绝学。宣宁原本觉得自己很快就该归隐山林,孤老此生了,学武功并没有什么用。因此她态度始终淡淡的,但一练上这么精深的功夫,便渐渐产生了吸引力。
二僧更是喜在心里。一方面宣宁悟性高,精进快。二来,从前他们遇到许多邪派人物。那些人听说他们要收徒,一个个都来巴结。经过几次,他们两人也算是看明白这些人居心不良,没安好心。但宣宁不同啊。宣宁每天给他们烧茶煮饭,却什么都不要。教她武功,她就学。不教她,她也无所谓。这样才是真正的好徒弟啊!二僧心里都是一般的想法。
于是三人便成了师徒关系。后来到了天狼派,见到了如今的掌门萧庭。萧庭却并不认识什么菩提门,对他们很冷淡。恰逢萧太后举兵攻宋,萧庭与萧太后沾亲带故的,便也谋了个大将军,带齐了门派的弟子。
但萧太后知道自家这个族弟有几斤几两,便把他留在后方。后来萧太后率大军南下,便让萧庭围困定州。萧庭急于立功,便想到了亦荣亦枯二僧,心想,这两个呆和尚武功高强,如果能摸进城去,刺杀了守将,他便可以趁机攻占定州。就算失手被杀,那也无所谓。
正因为有了这么件事情,才有后来宣宁暗中提醒定州守将彭光祖,弄巧成拙的事情,以至于定州失守。而萧庭攻占了定州,对二僧态度便改观了不少,引为上宾。萧庭急于与大军汇合,向萧太后表功,便没有在定州久留,率人赶到了冀州前线。
而宣宁正因为定州失守而感叹,忽地又听说陈奥率军突围,被困山头。当夜又忽然听说陈奥被大将军萧挞凛一箭射死,坠落山崖。宣宁如遭霹雳,当即潜出军营,急赴陈奥出事之处。
她找到一个参战的辽军,问明了地点,又连夜寻找路径下山。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现了命大的陈奥。宣宁本来十分惊喜,但一想到自己如今容貌可怖,心便冷了一大截。于是她便在心里想着陈奥喜新厌旧,与那么多女子打情骂俏的模样,让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下来,这才开始救治陈奥。
陈奥躺在木板床上,听宣宁将这些经历娓娓道来,唏嘘不已。许多事情,他到现在才明白其中的内情。比如说当初在盐帮总舵,查来查去也差不明白的郑舵主被杀一案。还有在少林寺时候,净尘与对头纠缠的事情。
宣宁只是叙述旧事,对自己的心事绝口不提。但陈奥对她的性情何等了解?一猜就猜到她的心思了。陈奥握着宣宁的手,黯然叹息。
沉默了许久,陈奥说道:“宁儿,把面巾摘下来,让我看看你。”
宣宁浑身一颤,猛地将手抽出来,转身就走。陈奥一急,强撑着往起一爬。然而他肋骨刚断,如何使得出力气?才爬到一半,他痛呼一声,又摔倒在床上。
宣宁闻声,忙回转过来,急切地扶他躺好,问道:“你没事吧?”
陈奥咬着牙,又再度挣扎着爬起来。他强忍疼痛,尽量将动作放缓,以免碰到断骨。在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后,陈奥终于只用左腿,站到了宣宁面前。
宣宁嗔怪道:“你做什么?快躺下!”
陈奥微微一笑,但在巨大的疼痛之下,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宁儿,让我看看你!”
宣宁一怔,呆呆地站着。陈奥伸手轻轻将她的面巾拉了下来。宣宁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捂脸,却被陈奥一把抓住手腕。陈奥凝视着宣宁侧脸上两道暗红色的伤疤,心里一阵绞痛。
其实宣宁容貌原本就很娇美,这两道伤疤虽说丑陋,但并没有破坏五官轮廓,并没有宣宁想的那么可怖。陈奥也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心痛,而是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让宣宁受这么多的苦,心里越堵得慌。
宣宁见他不说话,心里更加慌乱,伸手就像将面巾重新戴上。陈奥依旧死死抓着她的手,笑道:“不要再戴面巾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妻子宣宁是最美的女人!”
宣宁眼眶中留下一行清泪,说道:“胡说什么……”
陈奥哈哈一笑,说道:“怎么?我说错了么?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的!”
他说着,轻轻凑过去,吻在宣宁爬布着创痕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