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咬着牙一笑,铁尺已然在空中卷起,火星迸射,如龙蛇飞动,向着晏娘的方向直窜过去。
晏娘凌空倒翻了一圈,躲过铁尺的袭击,可是头发却被它碰到,“嗞”的一声,烧掉了一大绺。她不屑地冷嗤一声,把秀发抓过来咬在口中,五指猛地一张,将一把锃亮的银针抛向老道握着铁尺的右手。
银针全部插进他的手里,消失无踪,可是没过多久,又一根根冒了出来,像簇簇冰凌,在他拳头上炸裂开来,朝外散发着嘶嘶的寒气。
老道倒吸一口凉气,眉心缩紧,想再挥动铁尺向她扫去,怎奈右手已经完全被冰冻上,一动都动弹不得。他现在左右手同时被钳制,像是被两个强壮的的人拽住左膀右臂,除了静立在雪地上,施展不出一点功力。
他抬头,眼中划过一丝凶光,“林镜隐,几年不见,你的法力倒是更精进了。”
晏娘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纵身朝道士跃去,十根手指弯成钩状,鳞光闪闪,又狠又准地抓向他的前胸。眼看就要在他身体上破出个洞来,忽的一道火光腾起,贴着她的面颊直擦过去,犹如一堵火墙,将她与那老道隔断开来。
道士被手帕包裹的左手上窜出了三道火焰,一开始像三朵娇美的花儿,在黑暗中静静地盛开,忽然间,它们炸裂了,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带着几分狰狞,夹杂着浓烟与灼热,把她和那老道隔在火墙两侧。
“三昧真火。”晏娘说出这几个字,后撤了几步,一双凤眼死盯着时不时卷向自己的火舌,忽然,她听到烈火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眉心不禁微微蹙起,身子却缓缓朝后退去。
火焰中忽然窜起一道银光,与此同时,还有一股焦味儿传出来,未几,老道的声音在火墙后响起,冷酷中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这帕子真是一件宝物,毁了它倒是有点可惜,不过林镜隐,若你以为单凭它就能置我于死地,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话落,只听“嘶”的一声,一样物事忽然被抛到火墙之上,那时晏娘的绣帕,现在,它的中心被烧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上面的“卍”字也失去了光彩,灰蒙蒙的,和一张普通的手帕没有任何区别。
绣帕慢慢飘落,在还未接触到烈焰时,就被烧成了一团灰烬,紧接着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杳无踪影。可是紧接着,一股更强的风冲过火墙,冲晏娘的方向扑了过来。它在火墙中心吹出一个黑色的大洞,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吞吐着火焰,从里面伸出恐怖的长舌。
那当然不是舌头,而是一柄闪铁尺,黄光闪耀,如星辉万千,把她的眼睛都刺痛了。
晏娘朝院门的方向退去,铁尺则像一条长蛇,在雪地上蜿蜒着朝她追去,一直追到门槛旁边,晏娘却消失不见了,院内洁白的积雪上,只有一条浅浅的印子,又细又长,像是一条尾巴轻扫过去留下的印记一般。
老道从火圈中走出,将铁尺重新抓在手中,他眯眼望向王家的院子,目光在那条印子上流连了半晌,这才望向在屋内瑟缩成一团的程德轩和王时云,厉声道,“你们两个看到她了吗?”
程德轩贼头贼脑地朝四下看看,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大师,她一踏进院子就不见了,我......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老道恶狠狠地提起嘴角,“龙之变化,能大能小,她贼的很,见硬斗不过,就藏了起来。”
说完,他便持尺跨进院中,目光从雪地上蛮横地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积雪如同一张轻软的羊毛毯子,银白覆满大地,与天上飘落的雪花连成一线,模糊了边界,模糊了天地。只有那一尾细长的印记,缀在地的一角,昭示着她在这里,潜伏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发。
“林镜隐。”
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恍然间,他又回到了红莲池旁,那一天,他也是在寻她不着之后,落入了她设的圈套里,付出了一只手掌的代价。
今天,她故技重施,可他却再也不会上了她的当。
老道猛一咬牙,将铁尺甩在地上,他垂下眼睛,盯着地上扭动的铁尺,一字一句道,“把她给我找出来,我要杀了她。”
铁尺抽动了几下,倏地钻进雪堆里面,它周身迸出强烈的黄光,火花四溅,所到之处,冰雪消融,化为一股股清流,顺着地缝流到院外。可是它在王家的宅院中来回翻腾了几遍,却依然没有发现晏娘的踪迹,现在,院子里的雪已经全部消融了,露出下面暗青色的地砖,整个院子光秃秃的,除了一堆柴火,所有的东西都以本来面目重见天日。
老道慢慢走近柴火,脚一抬把它踢散,他发光的眼珠子在一根根枯枝中间游走,试图从里面揪出那条已经化成鳞虫的青龙来,可是,目光所到之处,只有一件被冻成了冰的血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仿佛化成了万千清流中的一股,随着它们流泻到院外。
“找......找不到她吗?她......逃走了?”程德轩颤颤巍巍走到门边,手扶着门框探头探脑地朝外看,“这可怎么办,她逃了,我们怎么向圣上交代?”
老道本就焦虑,听了程德轩的话,不免有些动怒,他冷冷斜他一眼,口中暗暗催动符咒,命铁尺再将院落搜寻一遍。可是目光从程德轩身上扫过的那一刹那,他却愣住了,眼睛中的白光越来越亮,汇聚成两个圆点。
他将食指贴在嘴上,不动声色地冲程德轩使了个眼色。嘴巴里默念了几声咒符,又轻轻点了下头,铁尺便游移着滑进屋门。